01 大家都不习惯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南都娱乐:很多观众将《年少日记》海报和杨德昌的《一一》做联想,两部电影海报构成了正反面,请问是想呼应什么?
卓亦谦:这是一个误会,这张海报是拍于学校礼堂那一场戏,我们正在吃饭,剧照师就叫了黄梓乐站在那里给他拍,他觉得背景很干净。
黄梓乐做了几个表情,最后剧照师就选了这张。
那时候现场很忙,我根本没有想过到底哪一张照片可以用来做海报,我就给剧照师自由发挥,包括黄梓乐坐在一张凳子上,其它很多空的椅子在他旁边,那都是临时发挥。
大的电影公司拍的时候会有很多海报概念,但是我那时候没这个能力,处理现场的事很忙。
南都娱乐:很多新人导演都会选能够表达自己、彰显自我的题材,你第一部电影选的是一个家庭教育的题材,这个题材有什么非拍不可的原因吗?
卓亦谦:《年少日记》讲了一些原生家庭的问题、有学业压力的问题、也有香港的“比较文化”的问题。
我是在香港这座城市长大的,我会有一种感觉,大家都不习惯将自己的感受说出来,很多时候我们去玩、喝酒,一帮人看起来很开心,但那些是资讯上的交流,不是感情上的交流。
大家没有交心的习惯,很多人将心事藏在心里面。
对我来讲,非拍不可的原因在于,它综合了很多我对这座城市的感受,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而最关键的原因是,我大学的时候经历了一个朋友轻生的事情,我在想到底原因是什么?
我假设了一些原因,例如之前讲到的那些元素,为什么香港会有这样的问题,大家的压力都这么大,出了事都不会说,或者不习惯说出来。
我很想讨论这个现象。
南都娱乐:你提及过自己曾受到过《心灵捕手》影响,在电影里,是由老师去让问题学生释怀自己的心结,但是《年少日记》的老师郑Sir就是个有心结的人。
传统意义上,老师应该是帮学生解决问题的人,但如今老师甚至是个比学生问题更大的人,让一个本应该拥有权威的人“下凡”“失势”,你觉得是一种解构还是一种解脱?
卓亦谦:这也是我对老师的感受之一,我小时候那些老师是高高在上的,充满知识的,做什么都是对的,学生要听他的。
但是长大以后,我有朋友当老师,我了解到首先老师也是一个人,他也有他的问题要去解决,老师也有不同面貌的生活,比如说抽烟。
我有一个老师朋友,他有时候和我讲今天很想和学生聊天,但学生拒绝了自己。
我觉得其实他有表达关心就很好了,何必要追求一个结果?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一个苦恼?
因为我们传统社会是一个很追求结果的社会,你关心学生一定要帮他做到某些事情。
我觉得不是的,应该要认同的是老师那个心态,而不是结果。
我跟我朋友讲不用这么多苦恼,有这个心接近学生,但学生可能有自我保护机制,看到老师接近,他们也怕。
但也许,学生长大之后会记得有老师接近过自己。
02 历史上价值观的变化是靠人与人讨论出来的南都娱乐:《年少日记》的问题家庭是很传统的父权主导的家庭,父亲是家庭的中心,拥有绝对的权威,母亲、子女都只是从属,整个家庭结构充满了权力的高低位。
杰仔自始至终争取不到父亲的爱,本质原因是不是也是这种家庭结构导致的?
卓亦谦:是,这部电影讲的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香港,那时的香港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的,所有家庭都是爸爸说了算,妈妈比较低调,很顺从丈夫的意见。
父权的家庭结构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这个故事也讲了很多其他原因,包括杰仔有一个很喜欢的漫画家消失了,香港的“比较文化”等等,所有东西加起来。
我不想写一个故事原因很单一,有些报纸会写一个人失恋跳楼了,一定是感情问题。
现实不是那么简单,不一定是感情问题,这个人也许是有很多事情发生了,很多不同的原因导致这个结果。
南都娱乐:你曾经在其他采访批评过,香港虽然是一个国际大都市,但有一些很传统的大男子主义,我留意到香港的性别讨论其实不是很多。
卓亦谦:我小时候读书,明明说香港是一个国际大都会,但是长大以后会有一种反差的感觉,很多方面都不是很开放,真的很保守,我小时候已经是这样,长大了也没变。
比如潜在的父权主义或者性观念,对我来说都是保守的。
南都娱乐:香港为何会有如此反差的保守?
卓亦谦:好问题,我真的没想过。
香港人很习惯追求数字化的东西,而没有想价值观。
数字化的意思每天都在想自己的儿子考第几,我要赚多少钱,我有多少物业,我一定要买楼,网络媒体有多少人关注……整体都要寻找一些数字的东西去证明。
我不是说追求那些东西不好,那些东西也是目标,但是要平衡一下自己的感受是怎么样的,你信奉的价值观是怎么样的。
我们很少去讨论这些事,也可能是在脑子里想,但是很少拿出来说。
我认为历史上价值观的变化是靠人与人讨论出来的。
南都娱乐:近些年,原生家庭的议题被广泛讨论,大家开始意识到自己成年后很多心理问题追溯起来,其实是原生家庭的童年创伤导致。
你在电影中也呈现了郑Sir的童年创伤延伸到了他成年后的亲密关系,让他变成了回避型人格。
你如何看待原生家庭的问题与成年后亲密关系的关联性?
卓亦谦:比如说郑有俊这个人物,他小的时候,他的家庭环境是很看重成绩的,那件事(哥哥自杀)发生之后,他意识到可能家人的爱不是真正的爱,而是基于我有一个好成绩而来,这令他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没有信心。
但这件事是不是一定是家里大人的不对呢?
我也不是这样的意思,那种价值观是有一个源远流长的历史在里面,可能家里的上一代、再上一代都是这样,甚至可能香港开埠以来就是这样。
于是小时候的遭遇影响了他长大后体验亲密感,让他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没有永远,爱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存在世界上,自己有没有资格成为一个家长,这一切环环相扣的,起码戏里面的角色是这样的。
03 正视和逃避最大的不同是,逃避是你自己去面对南都娱乐:在放出的删减片段中,母亲和被家暴的儿子谈心,谈话中透露了父亲从小也是被家暴,父亲这个加害者曾经也是受害者,但很讽刺这个受害者最终变成了加害者。
为何最终删减了这个透露父亲过去的片段?
卓亦谦:因为这一场戏的拍摄很赶,本来是分开镜头拍的,有一个二人镜头,一个单头,应该是三个镜头,但是因为很赶,赶到我只能够用一个静态拍这样的对话。
其实我很喜欢他们的演出,这片段交代了一个很重要的故事,就是郑中基饰演的父亲上一代也是这样的。
但是我剪辑的时候发现这场戏很影响整体节奏,观众看到那个镜头觉得节奏很慢,虽然保留其中一点我想讲的信息,但是我3分钟镜头可能会打乱90分钟流畅节奏的话,我要做一些选择,所以最终就删除了,那个时候我也在想这个片段会在宣传中放出来。
南都娱乐:这么说,在一个家庭里,上一代的不幸会延续到下一代,一直轮回下去吗?
卓亦谦:我觉得是有关系的,不过就算是一个轮回,但是在主角这一代会不会有改变呢?
变不变得了不重要,起码他心态上已经变了。
南都娱乐:在电影的结尾,郑Sir带着花到天台去祭拜哥哥,似乎终于正视了这段创伤记忆,你觉得他成功跟自己的过去和解了吗?
卓亦谦:我觉得很难,我拍之前有想过可不可以和自己和解,拍完之后我发现没有和解这回事,但你可以记住离开的人的好。
郑Sir和离开的人的一个对望,其实不是一个和解,而是他开始接受这件事,走出第一步。
南都娱乐:如果有一些创伤哪怕正视了也没办法和解,那逃避不去触碰会不会更好受一些?
卓亦谦:我不觉得,尽管你不说但那件事一直都在,某年某日看到一些东西就会想起来,一辈子都会这样子。
正视有很多方式,比如说电影里面的郑Sir,他的方式就是要让很重要的人知道这件事。
我觉得有时自己面对不了,你和很重要的人去讲也是一个开始,不需要自己去面对。
正视和逃避最大的不同是,逃避是你自己去面对,我不信能躲避。
但是当你去正视的时候,起码你可以找一个出口。
南都娱乐:电影中有一则学生自杀的新闻,而底下的评论充满了对这位学生的偏见和批评,你觉得目前社会对于抑郁症的无知和傲慢,是不是也助长了抑郁症病人采取极端化行为?
卓亦谦:有这个成分,戏里面有一段杰仔说自己睡不着,想看精神科医生,妈妈说精神科是给癫的人去看的。
这是我在上个世纪90年代听到的一句对白,但是我到了三十几岁发现,现在还是这样。
我观察自己身边人,抑郁的阶段或者精神病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有一种误解他们都是疯的,大家潜意识会觉得这些人永远都是这样。
我认识的基本上所有精神健康有问题的人,其实那只是一个阶段,就像伤风感冒,吃药是可以好的,但是不吃药就会严重一点。
当大家处于这样一个阶段的时候,社会上的标签和误解,会令到他们遮遮掩掩不说或者不承认自己有精神健康问题。
但是如果说出来,我反而相信能快一点得到处理,能像伤风感冒一样的讨论。
因为这是病,不是一个选择,对病人来讲生病不是一个选择,但是有些患者可能以为自己能选择,他们很自责,于是抑郁成疾,导致一个无可挽回的后果。
04 人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是会有做错事的时候南都娱乐:我们总是假设这个社会存在一种所谓的正常,但是可能能符合这个正常标准的人数量很少,换言之正常人其实只是少数人,少数人才能做到的事很不可思议成为了整个社会的底线。
你如何看待正常?
卓亦谦:何谓正常,这也是我经常想的问题。
所谓正常轮不到我去定义,也轮不到任何人去定义。
我会避免用这个词,比如一帮朋友说你很正常,其他人听起来会不会觉得某个人不正常,我不想引起这些误会。
对我来讲,一个人愿意坦诚地交流,没有做任何伤害人的事就够了,我不会去理会他正不正常,甚至我觉得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正常的。
正常这个词汇是在讲什么呢?
其实是要求那个人要做得很完美,不可以有错。
比如大家会认为,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去做“坏”事呢,做“坏”事就不正常了。
我们有这样一种认知,但是我的认知里,人本身就是不完美的,是会有做错事的时候。
南都娱乐:《年少日记》全片反复在播放德彪西的《梦(Rêverie)》,日本导演岩井俊二的《关于莉莉周的一切》,里面也是反复使用这首音乐,你们两部电影其实都涉及了青少年心理问题。
这是巧合吗,还是说你选择这首古典音乐有特别的原因?
卓亦谦:我选择德彪西最初的确是因为岩井导演,我平时还听德彪西另外一首音乐《月光》,我最初是想选《月光》的,《月光》很多戏都有用。
但是到后来,我觉得《梦》比较契合这个主题,原因是郑Sir这个角色有时候会梦到他的哥哥。
譬如戏的开场就是杰仔上了天台,然后大喊,但是在弟弟视角不会看到这一幕,只能看到他的日记去想象,下一个镜头接什么呢,就是接郑Sir醒过来,所以说第一幕是他的梦境也可以,我觉得梦这个主题是我比较喜欢的调调的。
在现实里面,《梦》和《月光》都是我在写剧本脑子混乱的时候听,我会平静一点,我很享受这两首钢琴曲。
岩井俊二那部电影也很适合,《关于莉莉周的一切》讲的是欺凌文化,我这部电影不同,我讲的是怎么面对自己很多年前的阴影。
为何我会用到钢琴曲,因为电影里角色要学琴,我问了配乐师,一个9岁的孩子能不能弹德彪西的音乐?
他说要很厉害才行,我当时就想那很厉害就对了。
因为戏里面杰仔没有享受过钢琴曲,我想说当他人生最后去到天台对望的时候,他的弟弟重新在脑海里响起这首音乐,然后让角色得到我在现实中得到的平静。
南都娱乐:除了德彪西外,这部电影在其他音乐的使用上也很有感染力,可否分享下这部电影配乐的讲究之处?
卓亦谦:我记得和配乐师聊的时候有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钢琴曲,角色的童年时期有很多钢琴曲,因为角色本身要弹,其它配乐也是在钢琴曲变奏出来,比如他看漫画的时候有一些鼓声,比较有鼓励性的音乐。
另外一部分就是成年人的部分,郑Sir经常是很孤独的状态,配乐用很多电子单音音乐。
但是随着故事发展,当这两条线开始交集,过了中间的转捩点之后,钢琴和电子单音融合在一起使用,这个是我们的基本概念。
我们有三个配乐师,区乐恒是一个乐队吉他手,他很擅长电子单音。
他的女朋友廖颕琛是一个歌手,她就负责钢琴。
第三个配乐师张戬仁是一个仲裁人,他分析每一场怎么样,然后讲他的感受或者提议一些做法。
南都娱乐:我留意到你其实是谭家明导演的学生,这位老师对你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卓亦谦:谭教授不是教你写剧本要怎么样,拍的时候程序是什么,他不教这些。
我们上他的课,每一节课他都准备很多不同的一两分钟的电影短片,每次播完之后就说为什么觉得这个导演拍得好或者为什么拍得不好,就分析为什么用这些镜头而不用这些镜头,他讲的都是本人对于电影处理的感受。
所以说与其说是教学,不如说是分享。
我们很多人都是他的学生,譬如配乐师区乐恒、张戬仁、卢镇业都是他的学生。
谭教授对我们这帮学生的影响是,我们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如此执着去看电影。
我记得上第一节课他问我们这些学生多少岁,我们回答之后他就说奥逊·威尔斯自导自演《公民凯恩》的时候,只有25岁,大家全部起步都迟了,叫我们不需要跟经典的电影比较。
但他没有看轻我们任何一个学生,他会叫我们“未来的导演”。
他对我们说过,作为导演如果你对自己的艺术不够执着的话没有资格做导演。
他不是骂我们,而是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他示范的是一个人如何看待电影,而且他也没有很执着地让我们一定要听的,他认为每一个人要找到自己的方法,对就听,不对就不听。
南都娱乐:谭家明是当年香港电影新浪潮的领军人物,近几年香港出现了一批不同于过去香港电影的新人作品,被誉为这个时代的香港新浪潮,你是否留意到这个趋势?
卓亦谦:我希望有电影可以拍就可以了。
他们这批人有很多是我认识很久的朋友,同一代譬如《正义回廊》的导演何爵天,我跟他认识是在林超贤导演的《激战》中,他是第三副导演,我是场记。
我们一起看着对方被人骂,我们是被人骂大的。
前年他做了导演后,我也有机会拍戏了,很多都是伙伴。
对这个浪潮的看法,我真的没有,大家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大家都是很苦恼以后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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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轴】00:14 开场语01:50 剧透预警02:24 从片名年少日记,年少和日记两个选词的应用,聊正与反两种解读思路04:40 从姓名中的俊杰,有俊、有杰的起名方式,聊正与反两种解读思路,以及斗胆尝试为《年少日记》主角改名,是否可以进一步深化这个主题?07:10 从导演调度层面谈正与反07:17 结合两版《鸟人》的结尾,聊《年少日记》的两场坠楼戏09:38《年少日记》预告片以及两场坠楼戏的设计,其实反而在防剧透,还能加强反转体验和观众反思10:56 结合《我知女人心》的读心术,聊《年少日记》中郑sir结合每个同学的口吻读遗书那场戏的正与反12:50 从字迹到声音的转译,是这部电影的重要设计,也是动情点13:55 从手术、恐怖片、连体婴聊《年少日记》最后弟弟上天台一场戏中的主客观视角切换调度17:40 鸡蛋里挑骨头,结合《少年的你》以及其它谈《年少日记》的缺点19:44 从《年少日记》中哥哥喜欢的漫画家谈到《年少日记》监制尔冬升导演的《色情男女》中的刘青云和张国荣,没有脚的鸟如何飞翔?
21:37 仿照《涉过愤怒的海》原著中老金独白,深情送别少年与日记主播:春涛剪辑:春涛《干货影评》其他长评节目008《辐射》(美剧)诺弟、诺弟、我不diss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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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看《年少日记》,从影片里父亲那句“我记不清小杰的样子了,但记得他总在说对不起”开始,我就一直哭,哭得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寥寥无几人的电影院里,我听到后头也有在哭,在更早的时候就哭了,不晓得那人是谁。
电影结束后,听完片尾曲直至见到黑幕,我才意识到要赶紧走,我可不想后面有人见到我哭得一塌糊涂,我也不想见到一个同样看哭的人,面对面一定尴尬,但在一片漆黑里,听到还有人哭,或许只在很短暂的时刻觉得不寂寥了一点。
我当然记得我也有这么一本日记的,写了好久,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写,一直写到我快小学毕业,我甚至还给它很文绉绉或很中二地取了个名字,叫“秋日散记”,我是多么不想提及这四个字,甚至觉得这四个字的出现都是对曾经自己的一种羞辱。
但现在回想起那些,我却注意到了“秋”,为什么是“秋”,明明说起来,那种年纪,还是七八点钟的太阳吧,是春天,是雏鹰,是要高飞的。
有个大人见过我写的那本日记,那时候,他看哭了,说对不起我。
但这并没有让我感到任何温暖,我只觉得太不堪了,为什么我记下来的痛苦、愤恨和一点点微末的开心要被人看见。
那以后,我没有写过日记,我把它扔在一个纸箱子里,压在很多陈旧之物的下面,也许这本日记被当作垃圾收走了,这样很好,但也许它还在,我只是不想再见到它。
但它肯定没有走的。
如果它走了,我也不至于在我奶奶去年十一月的丧事中,哭了一次又一次。
我想再见见她的脸,她的脸被布盖着,我问旁边的人,我能不能掀开看看啊,那些人都拦着我,说是怕逝者的面容并不好看,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但我说我不怕的,他们还是不允许。
我当然不怕啊,就算那天道士把宅子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了,在做法事,要求所有房门紧闭,人别出去,不然那一声声怒喝会吓着人,我也还是开了门摸黑出去,我当然不怕啊,她是我奶奶,我怕什么。
在我的那些年少岁月里,我唯一能见到的亲人就是她。
我害怕什么。
但我还是怕啊,我分明觉得她一走以后,我跟过去之间的线,就砰一下断了。
那时候我多像个蠢蛋啊,做了多少匪夷所思的事(现在也有很多让人难以理喻的行为吧)。
没有人会给我买《儿童文学》杂志,我把班里唯一订《儿童文学》的同学的每一期杂志都借过来跟个傻逼一样从书的开头抄到书尾,每一期都要抄掉好几本笔记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么小的年纪开始读鲁迅,并发了疯般读到手的任何书。
大概不做一些事把注意力分散掉,内心早就崩坏成瓦砾。
但也不至于做了后,心就保存得完好,好比前几天看《哈尔的移动城堡》,越看后面,越觉得这是一颗破烂烂的心的战斗,连那座积灰的、随时能解体的城堡,也是那颗心在撑着。
被水浇灭,复燃,振作一阵,又灭,再燃。
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人老了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失去的东西少了。
”那我老了唯一的坏处就是泪点低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胡言乱语打下这些,很多事我也不想真实地写出来。
就这样吧。
喜歡和不喜歡這部電影的朋友,大多都會談到《年少日記》的「敘事詭計」。
然而,我覺得真正的「詭計」在於,當我從不同人口中接受了某種程度的劇透,以為真有什麼「詭計」,並慶幸自己不會被騙到之後,結果卻沒有發現任何的詭計。
我倒是疑惑,為何有人會拿這部跟黃精甫的《江湖》來對比?
《江湖》才是真正的敘事詭計!
我沒有那麼喜歡《年少日記》,但也沒有那麼討厭。
非要說反感的話,我更反感的是它的「煽情詭計」,當你剛剛為鄭有傑走上絕路悲恫時,電影卻迅速轉入了鄭有俊的愛情故事裏,由飾演者小野(盧鎮業)旁白的方式,講述他正在給前妻陳漢娜寫的信。
偶像愛情劇的打光,陳漢娜的大特寫,其標誌性的清晰可見的雀斑,究竟要幹嘛?
整部電影配樂也太滿了,大量沒有內容且故意放慢的情緒畫面,能明顯感覺到導演的催淚目的,所以買戲票送紙巾這種營銷活動,未必只是市場團隊的意見。
有不少人從鄭有傑的經歷看到東亞孩童,或至少是華裔孩童的共同創傷。
我不否認我們的成長路可能有些共同之處,但我覺得大部分人其實沒有那麼慘。
對於沒有經歷同等慘況的大多數倖存者而言,我們對他共情,其實是有點廉價的。
老實說,我小時候也經常被母親打(我其實成績不差也不太頑皮),但當我想起小時候被打,也同樣會想起被打之後母親給我搽跌打藥水;我的原生家庭並不幸福美滿,父母之間早已沒有了愛,但我也總是想起年少時在鄉下,父親騎一部單車載著我和母親從鎮上去外婆家。
不是說「悲劇就是摧毀美好的事物」嗎?
我們看不到鄭有傑生命裏有什麼美好的東西,他在家裏,幾乎一無所有,家裏設宴招待校長,他甚至還被當著校長的面趕出外面去吃飯。
我十分肯定,如此極端的家庭環境並不是大部分人共同有過的經歷。
我反而覺得,10歲的他選擇離開,可能是更好的選擇。
我們從成為受精卵那一刻開始,本來就不在我們自己的計劃之內,只有死,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
這樣一想,是不是就沒有那麼悲傷了?
他唯一握住自己的生命,就是他選擇躍下放棄生命的那一刻,我們應該替他感到高興。
電影沒有將自殺的原因單一化,家庭和學校、上一代和同代人一同構成了「共犯」,這樣的處理確值得稱道,但其實不用將鄭有傑描繪得那麼慘,因為「沒有那麼慘」、「不值得訴說」,才是普通人的成長經歷。
人不是非得慘到那種境地,才需要走上自絕之路。
導演啊,不要吝嗇,為鄭有傑短短十年的人生加點小小的「幸福」,不僅不影響催淚力度,反而讓人更加疼惜他的離去。
一直享受著父母和外界的偏愛,卻對哥哥不理不睬甚至對他有些討厭的弟弟,是如何在哥哥死後突然和哥哥共情了呢?
甚至還成了他久埋心中過不去的一道坎,乃至於要對自己懷孕的女友說出「還沒準備好成為父親」這樣的話?
(墮胎不也是一種謀殺嗎?
)電影對兄弟情唯一的刻畫,就是哥哥死前不久,帶著弟弟到天台上,讓承受過多關愛和目光的弟弟難得發泄了一次。
雖然父親不是唯一的「兇手」,但身為「倖存者」,弟弟鄭有俊最後對父親的諒解,也顯得有些牽強。
鄭有俊讀完哥哥的「年少日記」,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冷漠也是促成哥哥當年自殺的原因,意識到自己和父親一樣,有份將哥哥從天台上推下去,然後就原諒了最大的「兇手」──他們的父親?
自我反省來得太晚,原諒他人卻來得太快──也許原諒他人,就是原諒自己,那反省有何意義?
不可思議的是,其實導演也原諒了這位除了事業幾乎一無是處的父親,所以還在最後安排了一場戲,由女祕書告訴鄭有傑,原來父親一直在聽哥哥演奏鋼琴的錄音──原來父親對哥哥也是有愛的──這個糟老頭壞得很,我信你個鬼!
說到鄭中基飾演的父親這個角色,電影着力表現他的暴力。
家庭暴力當然可能是80後、90後一代成長中逃不過的一個問題,但是,我們試回憶自己的成長,最讓我們難受、最摧毀我們生存意志的,不是來自父母的語言暴力嗎?
父親在電影中作為一個事業有成的律師,根本不用拍那麼多他打老婆、打孩子的戲。
律師嘛,毒舌起來,其傷人程度分分鐘一句話就令你想跳樓。
最後非說不可的是,校工從垃圾桶裏撿學生的碎紙這件事,太猥瑣,太令人心寒了。
這校工不會是國安處特派吧?
剧情简介:郑老师在学校发现一封未署名的遗书,一众倔强的中学生无人认领,老师在追查企图轻生者之时,不禁回忆起了自己充满暴力和遗憾的童年时代。
由卓亦谦编剧执导,尔冬升监制,郑中基、卢镇业、陈汉娜领衔主演的《年少日记》于上影节亚洲新人单元完成了首映。
《年少日记》是卓亦谦的长片首作,影片在开幕前已经全票售罄,现场观众几度泪淹上影节,首映过后豆瓣口碑异军突起,被不少人提前锁定年度华语十佳。
卓亦谦卓亦谦,1987年出生,导演、编剧。
2013年毕业于香港城市大学创意媒体学院,主修电影艺术。
曾于2011年执导鲜浪潮电影《至少在梦里》,其后以编剧身份入行,曾参与林超贤执导的《激战》《魔警》,之后在叶伟信执导的《杀破狼·贪狼》和由同名畅销小说改编的丧尸电影《今晚打丧尸》中担任编剧。
故事以一本少年日记层层展开,自述性视角给了观众更沉浸的空间去共情主角的经历,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堕入了导演精妙构建的悬念之中,直到回忆和现实双线叙事交汇,情绪从高崖上直转而下,在东亚父权的酷烈寡恩、家人之间的冷漠疏离、鸡娃教育的窒息感、校园霸凌的无可奈何重重夹击之下,催生出莫大的哀伤,让人同情主角悲惨遭遇之时,也对自杀低龄化现象背后的文化病灶、时代焦虑和结构性暴力有所反思。
香港电影即便式微,也能看出行业内部的代际传承和守望相助。
卓亦谦在校期间曾师从新浪潮领军人物谭家明(《烈火青春》《父子》),习得技艺的同时也找到了一个导演对待电影的态度;影片在完成剧本之后,得到了监制尔冬升(《门徒》《新不了情》)的鼎力支持,甚至表示如果必须收取监制费用也会原封不动退还。
《年少日记》脱胎于香港政府支援香港电影业而宣布施行的“首部剧情电影计划”,获得大专组奖金325万港币,评委为编剧游乃海(《黑社会》《夺命金》)及导演张婉婷(移民三部曲《非法移民》《秋天的童话》《八两金》)。
(香港“首部剧情电影计划”于2013年3月首次推出,透过电影创作及制作计划比赛选拔香港新秀,历届得奖者不乏华语影坛上的优秀作品,如黄进的《一念无明》、陈小娟的《沦落人》、陈健朗的《手卷烟》、黄绮琳的《金都》。
)
香港“首部剧情电影计划”获奖影片《一念无明》《沦落人》《手卷烟》《金都》笔者邀请到导演卓亦谦,分享《年少日记》的创作过程。
《年少日记》创作的起因是什么?
卓亦谦:创作这部电影是因为我的人生经历中,有个朋友就是这样过世的。
他是念电影系的,他的家人和女朋友因为他的专业而看不起他,觉得他没有前途,但是在我看来,他爱的事情就只有电影了。
2011年的一天晚上,他突然就走了。
其实他离世的前天晚上,我有见过他,但我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在他离世之后我常常自责,怎么当时毫无察觉,哪怕晚上跟他多聊几句,可能结局也会改变。
直到过了很多年之后我才想通,如果他要把自己的心事藏起来的话,我是怎么样都不会察觉的。
对我而言,我不希望再体验类似的事情了,当我看见朋友有抑郁情绪的时候,我都要去找他们,即便是我的误会也没关系,不管怎样,一定要去好好关心身边的人。
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我时常会想起。
他离世之后,我常常会去看类似新闻以及网友留言,我发现评论里,明明是受害者,网友却都会责怪当事人,看见这样子的评论我非常愤怒,发疯一样不停打字,笔战整晚。
电影里也有这个情节,郑sir在评论区也发现类似的留言,网友责怪小孩承压能力不够。
2019年,我就决定要写一个剧本出来,在创作过程中,我觉得观众会害怕看到这种学童轻生题材的电影,但是如果我人生中只有一部电影的话,我很想拍这个题材。
我自己也有一段生活压力很大的时期,很抑郁。
当编剧是一个孤独的工作,我们不会花很多时间跟导演开剧本会,自己写作的时间比较久。
在香港做电影,收入也不是很高,尤其是当编剧。
我也没有时间去生活跟交女朋友。
写这个故事也是把一些心中的烦闷表达出来,观众看过之后跟我讨论,我也感觉没那么孤独。
这个电影出来之后,我的心情真的有变好,它像一个艺术心理治疗(art therapy)一样。
近几年的香港电影给出了很多人文关怀,在华语电影里非常前卫,是什么原因想拍一部关于学童轻生的电影?
卓亦谦:香港是个压力很大的城市,我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明明身边的同学都和朋友一样,但是彼此也要拼命竞争,成年人也常常把小孩子拿来比较。
如今距离我读书的年代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现在的小孩子也是一样,香港的新闻也报道了数次低龄学童自杀的例子,我认为这个事情很严重,所以想拍出电影讨论一下。
《年少日记》剧照香港看起来像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人人都说英语,但我感觉,它其实非常保守,香港人骨子里的观念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医生或者律师,从事地位高、赚钱多的职位。
我不是说读书跟赚钱不好,但只考虑赚钱是行不通的,同理心同样重要,要确保自己孩子的心理健康,要关心他人活得开不开心。
我身边的朋友,他们的不开心很多都是源自原生家庭。
你是编剧出身,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去做导演?
卓亦谦:我做了7-8年的编剧,这几年时间,长片的剧本我已经创作了20多个,但是拍出来的只有《杀破狼·贪狼》和《今晚打丧尸》两部,因为种种原因,很多电影都拍不出来,比如说投资人跟导演吵架,导演有其他的工作要先拍,有些题材不可以拍,能够拍的东西也常常都在变,等等。
有一天我很灰心,感觉自己已经必须面临要转行了,我觉得不行,怎么都要试试自己写自己拍,看看出来是怎么样,所以就去尝试当导演了。
故事里的双线叙事很巧妙,是怎么设计的?
卓亦谦:我尽量以不剧透的方式解释,因为我现实中过世的朋友,他的文字和观察力都很强,我时常在幻想,如果今天他还在的话,应该是很好的编剧,但是后来这个事情没有发生,反而是我当了编剧,有一点像故事里面小男孩后来成为了老师,我把他想做的事情延续下去。
电影里的家庭是大中产阶层,郑中基所饰演的父亲是香港大律师,韦罗莎饰演的妈妈是全职太太,家庭每年都会有出国旅游计划,为学校捐赠10万港币,还有住着宽敞的这个房子,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家庭?
卓亦谦:一方面,它跟我自己的家庭阶层有点像了(但是我的家庭没有像故事里这么严格)。
我觉得我不能去装,我也没有功力去模仿其他的阶层,对第一部电影来说,我还是比较想接近自己的世界。
剧照另一方面,我也害怕这个故事拍出来之后,有一些观众会把悲剧归结于家庭的经济状况。
故事设定发生在中产阶级家庭里,才能够证明孩童轻生的现象跟家庭条件是没有关系的,你可以比别人有钱,但是你也可以不开心。
这部电影曾经赢得“首部剧情电影计划”大专组的奖金,能分享一下整个过程吗?
卓亦谦:香港“首部剧情电影计划”剧情片入选的要求有三个,一是要求有完整的剧本,二是要找一个监制,三是要有工作人员的名单,政府想知道到底你能不能找到人去完成电影的拍摄。
我记得的当时是8月15号截止报名,但是我很衰,8月11号才完成剧本,时间非常紧张,完成之后我联系尔冬升导演说:“不好意思,我以下犯上一下(笑),你可不可以在这几天帮我把剧本看完,然后考虑当我的监制”。
所以你找到了尔冬升导演作为这部电影的监制。
卓亦谦:是的,我也讲一讲我是怎么认识尔冬升导演的,我跟他在香港电影金像奖合作了4年,当时我在创作组,负责稿件文案的撰写,但是我没有跟他合作过剧情片。
《年少日记》入围上海国际电影节亚洲新人单元那天他收到信息之后,马上打电话来,说“好,你可以尝试用我的名字去申请,但是我在路上,待会打电话给你”,等了15分钟,在我心中好像是过去了几个小时。
紧接着他又打电话过来:“阿卓,你有什么工作人员帮你?
你有办公室吗?
如果你没有的话,我可以借个地方给你”,“如果要求是说我必须收一个监制费用,没关系,你可以先给我,我再偷偷还给你去拍东西,我不收钱的”。
当时听完我好想哭,尔冬升真的是一个对年轻人很好的监制,然后我问他,“你还没看剧本,你怎么这么快就说ok了”,他说“你这个是申请,不是已经成功了,政府会有评审(比如游乃海和张婉婷)去判断你的剧本好不好,如果你能通过他们的话,你的故事就是合格的,我会跟你合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再跟你讨论,但是你不合格的话,你就过不了他们,那么你就再写一版新的”。
我跟尔冬升导演的合作就是这样达成的,我真的没想到,他看起来好像很高很凶的样子,但其实很温柔。
你是在2019年获得的资金,之后是在疫情期间完成的拍摄吗?
卓亦谦:是的,拍摄过程中正好赶上了香港的第二波疫情(2020年3-4月),我们拍的时候有几场戏拍了一半,因为疫情就被迫停拍了。
譬如说里面郑sir的学校,我没有记错的话,它是由3-4间不同的学校拼合起来的,会议室是A学校,课堂是B学校,楼梯是C学校,因为疫情的关系,我们没有办法在同一所学校完成拍摄。
《年少日记》剧照那个时候团队觉得这样看起来怪怪的,我说我们试一下,观众是跟着人物的,不是跟着场景的,反正也没有办法了。
但是剪出来之后发现还好,没有觉得是在不同学校完成拍摄的。
制作预算是325万港币,拍摄期间应该很捉襟见肘吧?
卓亦谦:是的,拍摄预算很少。
疫情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在街上拍很多的镜头,因为大家都有口罩。
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安排当临时演员了,包括发型师、第二副导演等,他们全部都在场景里面出现过。
但是我自己没有出镜,我不喜欢当演员。
我们没有钱在街上拍,我跟摄影师讨论说,我们电影的全景比较少怎么办,故事是发生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事情,我们也没有钱去CG香港90年代旧的建筑,比如天星码头。
最后我和摄影师达成一致,我们放弃全景镜头,所以整个片子都是距离演员比较近的,反正都没钱,做不了。
我的银行存款如果够的话,我会花钱去做CG,但是我真的没有钱,我们就当这是《年少日记》的电影语言。
对于低预算完成拍摄这件事,我其实非常愧疚,很多前辈、朋友以及演员、工作人员都只收很少的钱,譬如说尔冬升,他做监制不收钱。
剧组的很多成员,比如美术和摄影,他们都是为人父母,看了剧本之后很感动,在谈价钱的时候也没有计较太多。
卓亦谦我觉得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给他们,我能够做到的是在现场的时候乖一点,表现好一点,让大家省心一点。
如果我有机会拍第二部的话,我不希望再这样子几百万就拍了。
我要让老板知道,拍戏是需要钱的,我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他们都有小孩,有家庭,需要合理的薪酬。
在香港也有一些特殊例子,比如有些小众题材,怎么拍都只有几百万。
然而对我来讲,我不能接受这个事情,如果现在只有几百万的话,就先不要拍,要慢慢的去找所有的老板,直到筹集到1000多万了,预算变得比较正常,再开机。
现在香港的创作生态是怎样的?
卓亦谦:香港的商业片和艺术片区别很大,我觉得,应该有一些作品是处在商业和艺术的中间地带的。
日本的很多电影,即有商业属性又有艺术属性,类型是混合的,但在香港的业态里,商业片和艺术片分的比较开,没有中间地带的制片成本,要么预算很少,一百多万到几百万,要么预算比较贵,两三千万到几千万,但是也没有特别高预算的情况,香港没有预算过亿的项目。
《年少日记》剧照跟郑中基合作是什么样的?
卓亦谦:跟郑中基合作很愉快。
我从小到大都有看郑中基演的喜剧,在香港,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喜剧演员,但是我自己觉得他不仅如此,他演正剧应该也是好看的。
国外的演员,比如喜剧演员金·凯瑞出演过《暖暖内含光》,布莱恩·科兰斯顿出演过《绝命毒师》系列,都是非常成功的例子。
在香港,只有喜剧才会找到郑中基,我觉得事情不对,所以我找到他的经纪人,问他有没有兴趣出演《年少日记》,他的经纪人看过剧本之后,跟我聊了很多教育的心得,在协调过档期之后,郑中基也答应了我出演《年少日记》。
香港有很多有资历的演员,我能够想象出来他们出演这个角色是什么样的,但是郑中基让我很好奇,我想不到他演凶狠的父亲是怎么样的,我最想看郑中基出演正剧的角色,反差比较大。
《年少日记》剧照在拍摄期间,他每一次到现场,准备都非常充足,台词从没有说错过,很厉害。
我也感受到他演打小朋友的情节时压力特别大,虽然没有影响到他演出,但每一次演完之后,他或者不讲话,或者去安慰小朋友,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爸爸。
他在现场也会聊他儿子的事情,说他的儿子喜欢恐龙,很喜欢研究世界古代历史。
我后来想起来,他跟我聊这事的原因可能是他看见我压力很大,想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我刚入行的时候,香港拍电影气氛是很差的,在片场人都是在骂来骂去,大家的压力都很大,甚至打架也有。
当我有能力的时候,我希望拍摄的气氛是轻松或者安静的,大家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在观众的心目中,导演都是骂人的,我觉得不一定对,香港有杜琪峰,但是也有许鞍华,许鞍华从不骂人,也是因为有不同的导演,所以我们才能看见不同的电影。
我也有留意国外的导演,比如说《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他会在片场骂人,但是克里斯托弗·诺兰就相对文雅,日本的是枝裕和和韩国的奉俊昊也比较温和,他们就是用不同的方式去拍电影。
《年少日记》剧照上海国际电影节首映过后,看到观众的评价非常高,感觉如何?
卓亦谦:我没有那么自信,觉得这个题材拍出来是一个尝试,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能力可以去到哪里,然后下一步继续努力。
我觉得学童轻生这个问题在香港非常严重,但我觉得《年少日记》在香港也只有小部分的人会有共鸣,它不是一个大众喜欢的作品。
我看到过相关社会问题的统计数字,在亚洲,香港常常位列前几名,上影节首映过后,我发现很多观众也在关注类似的社会问题。
《年少日记》在上海首映比较好的地方是,观众的评论我能看得懂,如果是在日本或者韩国的话,我就看不懂了,这对于我跟团队来讲是非常重要的。
香港人看完电影,喜欢的话他们不会写很多东西分享自己的感受,但是他们不喜欢的话,会写很多东西骂你。
在上海首映过后,观众有理性有感性,有好评也有恶评,我觉得十分诚恳。
首映那几天很忙,我没有时间去看豆瓣,直到离开时,在机场才开始看网友的评论,有好几个评论写得让我想哭,他们表达了感受,同时文字写得也非常好,让我十分感动。
有没有考虑北上创作?
卓亦谦:对我来说,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愿意北上拍片。
因为在香港,拍来拍去只有城市,郊外也很少,更不可能拍一个大沙漠的戏,哪怕是海中求生的情节,在香港也拍不了。
有不少前辈跟我说,你北上的话,故事创作的空间一定比香港大,我很认同,香港能拍的地方,那么多年了,大家都拍过了。
上学时师从谭家明,有没有受到他的一些影响?
卓亦谦:读书的时候并不是只有谭家明一个老师,但主要的课程都是由他教授,包括了编剧、导演、剪辑,他的课时也比较长,每节三个小时。
《年少日记》的男主角卢镇业,他跟我是同一所大学的,香港的电影圈也有一些同学,比如说《一念无明》的导演黄进、《霍元甲》的编剧杜致朗、《烈日当空》的导演麦曦茵,我们都是谭家明老师的学生。
《年少日记》剧照谭家明会在上课前准备很多小片段,有老的电影,也有新的电影,播放完他会跟同学讨论这个电影好的地方和不好的地方,他还会强调,这是他自己的看法,可以认同,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每一个导演都应该有自己对待电影的态度。
谭家明是作者导演的代表,对他来说,如果可以的话,美术、音乐、摄影他都想由自己完成。
他是一个控制狂(control freak),我没有骂他的意思(笑),这是他的风格,他就是喜欢控制,但是他也没有逼我们去做作者导演。
他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人去对待电影的态度,所以我们也要找自己对待电影的态度。
故事开始,哥哥就望着天台,然后,在天台上一跃而下,差点把人吓死。
然后,镜头一转,天台外边还有一段儿呢,哥哥在这里,许下了愿望,将来,一定要努力读书,考进香港大学,做个好老师。
多年过去,老师成为了老师。
课后打扫时,清洁工发现了一封残破的遗书,这事儿,引起了校方高度重视。
这个年代,跳楼的太多了,造成相当恶劣的影响。
于是,开会讨论。
在这场讨论中,副校长是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话的,但仔细想想,或许就是这个道理,现在人,一言不合就压力大,到底是承受能力太低,还是真的压力大呢?
这个问题永远无法知道答案,这不是数学题。
听到副校长的这番言论,老师是不同意的,站起来就是一顿“整顿职场”的操作,哎呦,正义感爆棚呢。
但是,不好意思,这只不过是老师的心理建设,等到老师发言,中规中矩。
由于事先并没有看剧情介绍,一度以为,这故事,大概是讲老师的单挑的吧,毕竟,这教师节也快到了,那些不讲师德的老师,也需要一部电影鼓励鼓励。
这边,找事主的事情在继续,老师已经回忆起童年。
当年,老师的家庭,也算是精英家庭了。
郑中基靠着自己的努力迈入了精英阶层,由于自己的原因,他相信,努力能改变命运,所以,对孩子也是这么要求的。
明细看得出来,老大比较笨,老二比较聪明,所以,家里的待遇,也是肉眼可见。
在这场音乐会上,郑中基捐了十万。
但是,名字是签的夫人的名字。
这个让郑中基很不爽,出风头的事情被你做了,钱却是我出的,这个天理难容。
回家好一顿收拾。
说实在的,凤凰男大概都有类似的通病。
这个家庭的问题不小,但拼命往上爬的郑中基觉得没问题,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么过来的。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哥哥是啥事儿都干不成的节奏。
功课功课不行,弹琴弹琴不行。
但是,钢琴老师是个温柔的女生,即便哥哥再怎么不行,还是可以与人为善的。
这,大概是哥哥萌发当老师的最大原因。
回到现在。
老师班上有个问题学生,绰号蛋糕。
至于为什么叫“蛋糕”,并不是因为长腿。
老师觉得,这个同学,最有可能是写遗书的那个。
于是,找机会谈心。
我们始终要学会面对一些不如意的事儿。
这话没毛病。
当下的社会,是个狼群环伺的搏斗场,在温室里头长出来的花朵,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到那个时候,你去抱怨这个环境给你压力了吗?
如果这点风雨都不能经历,那还能做点什么呢?
如果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那也就罢了。
如果,只是个精神脆皮,那怨天尤人的压力,多少有点可笑吧。
抑郁,是种病,得治,不治将恐深。
但是,预防大概更重要,先期免疫更重要。
对抗抑郁的最大武器,大概是坚强自己的心志,无它。
这就像跑马拉松,从来不锻炼,选择去跑马拉松,这未免太可笑。
如果坚持锻炼,未必能跑马拉松,但至少可以跑个800米吧。
如果,你跑个50米,就喊压力大,那只能证明自己脆皮吧。
这些都是题外话,有感而发而已,和故事没有太大的关系。
老师以为自己的苦口婆心,蛋糕多少会有点感动吧。
但是,老师想太多了。
蛋糕随便反杀了一句,让老师无言以对。
一个经营不好自己家庭的人,还好意思劝别人,省省吧。
好吧,来看看老师的家庭生活,为什么搞到这个地步的。
其实,一开始俩人貌似也很美满的呢,看个问题学生的家庭作业,俩人都能补个家庭作业。
但问题时,当要“奉子成婚”时,老师退缩了。
妻子没见过这么渣的男人,选择离婚。
理由相当充分。
可是,老师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得好好探究一番。
于是,又回到了童年。
这一天,电视上报道,本地漫画家谢永滔自杀。
这个漫画家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小编还特地请教了度娘,但没得到答案。
但是,他的作品,是哥哥小时候唯一的慰藉。
很巧合,这里也提到了“会变成怎样的大人呢”,几乎和《错过你的那些年》里头一样。
漫画家的死,成了压倒哥哥的最后一根稻草。
故事至此,才“真相大白”。
原来,老师是弟弟,哥哥早就在不堪重负中选择了自杀。
哥哥的死亡,郑中基是需要负全部责任的。
他的那套教育方式,源于自身成功的幸存者偏差,并不适用于每一个人。
但是,成就是不是需要“逼一逼”,个人感觉还是需要的。
第一天跑50米可能觉得累,但每天坚持,或许一年后,能跑到800米。
一定的压力,在承受范围内的压力,给一点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但是要注意分寸,一旦过量,适得其反。
故事里头的哥哥,只是个孩子,给太大的压力,大概就没有了腾挪的空间。
如果已经成人,适当给点压力,应该没太大问题。
作为过来人,郑中基大概也是明白,现在不遭受家庭的毒打,将来必然遭受生活的毒打。
只是,他也不是教育家,没有尝试过其他的方法。
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才是最稳妥的方式。
可惜,郑中基太多时候,只是在拼命往上挤。
网上流行的一个段子,孩子高考结束,要上大学了。
老爸拉着孩子喝了顿大酒,直接把孩子往死里头灌,第二天,告诉孩子,两瓶啤酒,这就是你的极限了,知道自己承受的极限,以后才能好好生活。
孩子的成长,需要大人的监护。
但是,成年人的“成长”,需要自己自强。
动不动那抑郁出来当借口,未免太牵强。
故事最大的悬念解开,后续基本没什么波澜了。
老师大概也是在这场遗书事件中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心病向来只有心药医,自己沉沦在过去,别人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唤醒一个假装睡觉的人。
这世界,最应该学会的品质,大概是珍惜吧。
珍惜自己,珍惜家人,珍惜身边人。
珍惜时光。
自从哥哥选择了自杀,整个家庭也就崩塌了。
所有人,都不会快乐。
弟弟,从此都没有快乐过。
这一点,早就被当年的女友,如今的前妻看得明明白白。
故事最后,是一场所有人的“成就”吧,那封遗书,究竟出自何人,故事并没有明确交代。
或许,这只是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
关键的是,老师通过此事走出了自我。
你我,都该警惕,别让情绪左右了自我。
自从哥哥自杀后,郑中基大概也从来没有快乐过。
父子之间,夫妻之间,母子之间,从此割裂成遥远的世界。
最后,郑中基已经“记不起他的样子”,心痛得无法呼吸。
多年以前,小编也曾码过一些文字,曾经在《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提到过,叫做《落凤崖的风》,故事里的“我”,在多年以后,也记不起女孩的样子,痛彻心扉。
开篇,手持镜头,我们追随小杰的视角,穿过层层叠叠的楼梯,来到顶楼。
下一秒,小杰轰然跳落,镜头一转,他没有一跃而下,只是站在“悬崖”边迷惘的徘徊。
与其说是家庭内部的问题导致了主角的死亡,毋宁说是东亚社会的病症杀死了这个十岁的孩童。
父亲——大律师,家暴母亲,殴打孩子。
他洋洋得意的站在讲台上大谈特谈自己的成功观,说自己自小贫穷,比有钱人家小孩努力,于是有了今时今日之地位。
他是丛林社会中成功学的信奉者,这套逻辑也的确使他出人头地,拥有了财富与社会地位。
因为爬起来的过程过于辛苦,所以他不允许孩子轻易坠落,这便是中产阶级的毛病,生怕自己的后代不优秀,导致自己辛苦建立的一切土崩瓦解。
这个父亲可恨吗?
当然是可恨的,可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也是可怜的。
他相信,这世界唯有钱是唯一的信仰,只有做大律师和医生才是普通人的最佳归宿。
在片中,那句话反复出现,刺痛我们的心——“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句话的潜在含义非常东亚,只要你不够优秀,那么你就只能做蝼蚁,你的生与死是无人关心的,这剥夺了人的主体性,完全抹杀了人的不同面。
小杰的父亲在房间里质问儿子:“你长大了要去做便利店店员吗?
你学习不好,有没有特长,以后怎么办?
”小杰低头不语,他还不知道社会规则,也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一个多么恐怖的社会。
而父亲的话乍看毫无人性,倒也反映了社会层面的无奈。
的确,这个社会讲阶级,讲出身,活在底层确实就会很辛苦,失去的不仅是钱,还有尊严。
关于小杰和弟弟在弹钢琴方面表现出的差异,我想起自己在三月底的一次经历。
受朋友所托,我为一个所谓的高端英语培训机构撰写双语音乐剧,供他们的学员表演。
在招募演员的环节,甲方邀请我全程参与,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
他们的打底配置是英文+钢琴,但,人总是有天赋差距的,有的人活泼开朗,会钢琴,英语流利,还可以表演京剧,有的孩子表演着表演着就哭了起来。
有个男孩子,长得很文雅,在自备的表演环节演的一般,接着他开始展示钢琴才艺,起初弹得很好,但在中段,他好像忘记了一个音符,停了下来,开始疯狂的哭泣,当时我就被吓坏了,我感觉他是被父母逼着来参加音乐剧演员选秀的,或许本身并不喜欢表演。
更令人感到遗憾的是,仅仅只是弹错一个音符,他就倍感压力,坐在钢琴面前一动不动,仿若冰封。
又过了一个月,我参与了朋友的线上戏剧教学,教的是乡村孩童。
之前在面试音乐剧演员时,那些孩子不仅大部分英文流利,而且对音乐剧颇为了解,但到了乡村孩童这里,很多孩子根本没有看过话剧,完全无法集中精神,即使是同龄的孩子,却显示出了明显的注意力和自制力差距,我当时瞬间就觉得,难道教育真的与阶级有关吗?
如果这些城市中产阶级的孩子的未来是出国留学,回来有一份父母安排好的工作,那么这些乡村孩童的未来呢?
另一个在成都某中学做英语老师的朋友抛出了她的阶级有罪论,说那些家境不好的孩子就是天生自制力差,给了机会都不珍惜,家境好的孩子就是全部都好。
对于这种社会达尔文言论,我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只是这样的话出自老师口中,我觉得大部分的孩子还是可怜的。
在片中的那位男老师让我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温暖,如果学校里多一些这样不问出身,只是关心学生的老师,是否恶性事件就能发生的少一些呢?
这些年来,我们总是会掉进一个思维陷阱里,好像人只要一辈子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而人被爱的唯一条件是优秀,无论是对于恋人和家长而言,所有的人,一律慕强。
强者通吃,拥有所有的爱,而普通人似乎一无所有。
我们不断强化着这样的思维逻辑,每个人都变得越来越慕强,就像一开始小杰的弟弟那样,觉得小杰就是个笨猪,坏孩子,想跟他划清界限。
网上流传着穷人不配生孩子的说法,我一开始也觉得颇有道理,现在才觉得,是这个病态的社会不给普通人任何的尊严,于是产生了这样的价值观。
从《年少日记》来看,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也不一定就能有多幸福,他们承载了太多父母的期待。
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大家对孩子也越来越不宽容了,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懂教育,要么就是完全放纵,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霸凌他者的恶童,要么就是完全压制,让孩子变得郁郁寡欢。
没有一个正常人,所有人都是疯子,长大后继续带着童年创痛结婚生子,将悲惨遗传给下一代。
对于我们个体而言,或许首先就要相信,不优秀也是值得一活的,也是值得被爱的,如果每个人都相信这件事,或许整个世界会变得好一些。
虽然个体的力量如此的微弱,但我相信,如果每个人唯一做出一点贡献,事情就能朝好的方向发展。
在丛林社会的阴影之下,我觉得孩童作为弱者的存在,感到痛苦似乎是一种必然。
在优绩社会,唯分数论,所有人都是成绩的奴隶。
然而,拥有那些成绩,人就一定会快乐吗?
为什么从来没人教育过我们,重要的是善良和对他人的帮扶之心?
过去,我疯狂的憎恶自己,觉得自己哪儿哪儿也不行,不优秀,所以只配过一种很悲惨的生活,现在我却觉得,一切都是阴谋,你首先应该相信人是平等的,如此,你才不会变成一个慕强和媚权之人。
所有人都值得被爱,而不仅仅是因为他有这样那样的外部条件,才值得被珍视。
这部电影罕见的交代了一个事实,大部分父母并不是天生爱孩子的,他们更关心孩子可以带来什么,是否让自己脸上有光,又或者全部依着自己来。
在爱情里,人也是势利的,好像长得好看,或者很有钱才值得被偏爱。
喜欢整部电影的简洁与克制,还有时间的交叉与双线的并行。
这是一部很适合家长和老师看的电影,但很可惜,最后得到共鸣的却是我这样从小就不被重视的小孩。
不过好在,如今,我们长大了,我选择不遗忘,也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真的为孩子们做一些什么,哪怕我自己并不决定带一个孩子来到这个肮脏残酷的世界。
电影刚开始就开始猜测男老师家中的书包是谁的?
书包里又装着谁的童年?
一开始,你我通通都猜错。
这不是并列叙事的两个平行人物,这也不是插叙式地讲述同一个人的童年与成年,这是一对兄弟交错时空的握手,是一方终于被另一方理解,是一方靠另一方的信念来救赎自己。
与这部电影对仗的,可以是《阳光普照》,东亚人的那种“成功学”的价值体系下,“钱是我赚的”和“弟弟什么都比你优秀”一样,把阳光撕开了一条裂缝,裂缝下,总有角落被遗忘,但沉浸在“成功学”里的家长们依然沉浸在阳光的沐浴中,丝毫没有留意到那片阴影在越变越大。
影片中,父亲望子成龙,却没算到孤独终老;而弟弟靠实现哥哥的心愿来救赎自己,也悼念哥哥。
这场救赎是郑有俊老师对新一代孩子们的体谅和关爱,他背负着哥哥的命运,终身负重前行;这场救赎也是一遍又一遍的录音带播放,郑中基饰演的父亲在破碎的琴音中,用眼泪洗刷愧疚;最洒脱的是母亲,从头到尾是一位可悲的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寄生虫般的存在,靠逃避来让自己过活。
Time Still Turns The Pages,是电影的英文片名,好像在说,岁月会让日记中的记忆逐渐翻页,但日记明明还深藏在家里的书包中,隔空对话,去挖出曾经的故事,它真真切切的存在过,郑有俊在告诉哥哥,”哥哥,你不是垃圾,哥哥,我爱你”。
伤疤会结痂,但依然会破;痛楚可埋藏,但依然会生;人已故去,但伤疤、痛楚依然还在,一声爸爸,一声儿子,换不回两人的“放下执念”。
确实是“东亚家庭死亡坠楼的剖析”。
而且又是一部“存在本身比叙事更重要”的片子。
【以下剧透】不过仅就我个人而言,我对这个叙事的可信度是蛮存疑的。
人很难在年老的时候长出年轻时候没有的良心,所以我很怀疑爹的愧疚;人很难在遭受重创后生出从来没有过的勇气,所以我很不理解妈的离开;人也很难在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情况下,体会反思受害者的心情,所以我也很难相信弟弟的幡然悔悟。
所以这个故事本身对我来说说服力很有限。
但是这并不是最短的短板。
它最短的短板在于,这部片里的恶人都恶得太绝对太单薄了。
东亚家庭常见的难处并不是“从来不被爱”,而是“难以分辨的爱恨交织”。
好像大多数人的感受是:父母是爱我的啊,是愿意为我投入的啊,是对我寄予厚望的啊。
他们为我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啊,他们很可能已经把他们最好的东西给我了吧。
他们只是对我有过于具体、甚至绝对的要求标准;他们只是执着太过,不懂得给我喘息的空间,或者选择的自由;以及,他们直到现在也没有学会聆听我的想法,尊重我的选择,回应我的期待。
正是因为这“爱”如此确定实在,所以才有了加倍的煎熬自责,才有深陷痛苦不得解答的抑郁病因。
如果只是面对单纯的恶毒,那处理起来倒轻省很多。
同类作品里,我最佩服的还是曹保平的《狗十三》。
青少年感受到的微妙情感,家庭关系权重的衡量,成长中无法言说的papercut是如何变成长期流脓的伤口的。
居然还是一位拍悬疑剧情片的中老年男性导演描绘得最准。
真诚推荐喜欢这部的朋友们去看看。
女性尤其会有共鸣。
当郑自雄对儿子郑有杰说:“如果你不努力学习,你长大了是要去麦当劳还是肯德基工作?
(大意)”我心里一震,感到汗颜,因为我也曾对女儿说过类似的话。
在麦当劳或肯德基看到忙碌的服务员,在商场里看到默默擦拭的清洁工,在路上看到永远在赶时间的骑手,我内心对他们是充满敬意的,因为他们努力工作、辛苦赚钱——每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人民都值得尊敬。
但我也和千千万万的家长一样,希望孩子长大后能够从事体面的稳定的收入高的工作,而不是从事以上辛苦劳累、赚得不多而且朝不保夕的工作。
我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体面的稳定的收入高的工作就那么多,大部分孩子长大后,都找不到这样的好工作。
就以正态分布来看,绝大部分的人都是普通人,精英是极少数,而绝大部分的家长都希望孩子成为精英。
孩子“质量”的正态分布与家长期待的正态分布,是一个不可调和的悖论。
“孩子只要身体健康人格健全心理正常就好了。
”很多父母会很“谦逊”地这么说。
但他们的心里却还是想赢的。
当然,经历现实的毒打或痛定思痛之后,有些家长确实是能够“躺平”的,但内心的不甘,永远不会消失。
接受孩子的普通乃至平庸真的有那么难吗?
作为过来人以及未来人,我认为这确实是摆在绝大部分家长面前的难题。
也许,在一次又一次的“拷问”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印证”中,大部分家长最终会勉为其难地接受孩子的普通乃至平庸,但内心的小火苗仍然不时会借势蹿起。
郑自雄这样的来自普通家庭的成功人士,深知奋斗的艰苦,深知出人头地的艰难,他给孩子们提供了更好的条件,他很容易想当然地认为,孩子们没有理由偏离由他所创造的上升通道。
望子成龙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念”。
“信念”是比期望更可怕的驱动力,它能够让施暴者把家庭暴力在家庭中在内心里“合法化”,一如那句“我是为你好”可以让“绑架”正当化。
郑自雄是家庭里的“暴君”,他的出发点是“让孩子拥有更美好的人生”,但他的“统治”却是毁灭性的。
事与愿违,是大部分望子成龙故事的真相。
但我们仍然在代代相传这样的故事。
我虽然不打孩子,但作为父亲,我并不比郑自雄好多少,他内心的那位“暴君”,同样住在我的心里——如何和这位“暴君”相处,仍然是我余生中时刻都要面对的事情。
郑有俊,一个小时了了的孩子,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未来的社会精英,但这颗好苗子最终不过成为了一个“普通”的老师。
这个“普通”的老师也很不“普通”:他没有办法成为学生的知心朋友,也没有成为“准备好了”的父亲,甚至,他都不想和病重的父亲和解。
而这一切的症结在于那本他珍藏的《年少日记》。
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被导演骗了的观众:我一开始以为郑Sir就是日记的主人,电影来到一半,我才发现日记的主人早就不在了,而它的新主人一直背负着这沉重的“原罪”。
当父亲在病榻上“赎罪”后,他的“原罪”也开始慢慢消解——当他成为孤家寡人时,他才接纳了自己,也开始有能力接纳这个世界。
这本日记,是每一个孩子内心脆弱的证据,也是每一个家长自省的起点。
第一次看院线粤语片。小演员很可爱~这是什么偶像剧PPT?不如《怪物》的烂。不是题材沉重就是好片的。虽然看了粤语版,但也不好听。还在影院看就忍不了了,只想吃烧麦。悲剧是无可奈何,不是强人所难。最后五分钟忍不了出门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看到门口蹲着准备搞卫生的阿姨,感觉她们好可爱。恒隆的影院很美。
香港电影确实要完了
3.5;另一种「坠楼死亡的分析」,结合校园霸凌、父权阴影、教育焦虑等议题,以相当漂亮的中段“反转”将悲剧性拉满——在观众接收半场信息之后的视角突变,如同开场一跳的戛然,也是某种说服自己遗忘的想象,因为勉力遮掩伤口,才会在记忆中再筑一个安全的巢,以为痛苦清零却永远不会ready,受伤的童年终生难以治愈,因而这个剧情的分水岭对于观众和男主来说具有同等效果,一定让他从记忆的泥潭中惊醒。题材很可贵,但拍得还是过于枝蔓了,尤其是男主的感情戏显得套路,父子相拥大可不必(正如父亲的暴躁专制同样构建得并不牢固),大篇幅缺乏节奏感的抒情并不是表现痛楚的最佳方式。分手后重逢擦肩想起《温蒂妮》。
新加坡给香港烧纸,电影差不多就给人这样的观感。剧作上的陈旧与伪善令人发指。不应当有任何一个人的死,去成为另一个人成长的养料。人物弧线设计上,当男主有权力处理校园霸凌事件时,一样不明就里,选择惩罚受害者。倒是很好地诠释了香港社运为何总是失败:父权制才是真的五十年不变。
中规中矩,前期伏线做得误导很强,给出的线索也很充分,却轻易的欺骗了我以至于后半程揭示出后给我很大的冲击感,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导致后面的剧情有很大的撕裂感,对于结局的处理很不满意。一次与前面毫无联系的演讲,一份充满感情的日记就能把破碎的生活和爱情再度复原,导演你是不是没有尝过人生坎坷?
河马的演职员表是河马!
#WEB(4.5/10)并非全盘否定,虽然仍旧有因议题写作致使的人物刻板化,但平静而略带轻盈的叙述语气、泛着情绪的景观在华语片的范畴里已然足够珍贵。无法接受的是失当的叙诡和视角转换(会联想到最近看的《声之形》,视角偏颇)。固然很能共情,但更令人怀疑,为何仍旧要一把推开真正的受伤者,然后借他们完成一次虚假的“成长”和中年危机的和解?无非某种自嗨式的救赎,后半近乎自溺的抒情和金句输出更加深了这一感受。
一开始确实没想到活下来的居然是不断忏悔,永远伤悲的幸存者,甚至在反转前的片段还庆幸他好歹是熬过来了,有把握自己人生走向的可能性了。这种程度的童年经验在整个东亚的家庭环境里确实算不上最极端的恶劣,但痛苦从来不是用来比较的。谁也不能否认对他而言,每天睁开眼就是一场噩梦的开始,而他幼小的心灵居然还不能从自己以外的人或事找到原因,从头到尾好像没有责怪过任何人,只有失效的对不住,对不住。还是有些遗憾,多年后的中学生自杀事件和多年前的坠楼本可以有更具宿命性的表达,但电影的重心到后面好像有点偏移。
太刻意的结尾…既得利益者赎罪式幻想想引起哪些人的共情?
年老后的父亲反复听小杰钢琴录音这一点,也许他是真心的,我却觉得好虚伪。但不管怎么说,眼泪还是流掉了一斤,成为大人我们都辛苦了。
影片内容一般,令我印象深刻的,倒是它别扭的情感基调——在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去描绘人性中自我感动的虚伪。斯人在世时不甚珍惜,撒手人寰才记得他的好;中年时对待子女横眉冷对,病榻之上却扮演起情深意重的慈父;为学生企图自杀的信焦头烂额,却对面前学生脸上的伤口视而不见……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现实里都是自欺的,当人心已化成朽木,重拾年少时的日记又有何用?
院线字幕把“前男友”改成了“密友”,内地高中生谈恋爱比自杀还见不得光。
叙事诡计于后半部分全然失效:不再以人为主体,疯狂输出金句集。
很喜欢尔导说的那段话,养育孩子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如果只是明日复明日的检查他是否有进步,那这根本不是合格的父母亲。
结构表达姑且不论,所有的情节都被不必要的前置,非常吃力。
qnmd一尘不染的画面。qnmd有钱人对原生家庭伤害的意淫。qnmd干净做作的爱情烦恼。qnmd加害者的自我原谅。qnmd加害者的自我原谅。qnmd加害者的自我原谅。有杰死了,Vincent还在被伤害。你们居然还有脸继续活着。
一声叹息 以较为刻板单薄的父权形象建立了整部影片最恐怖的存在 甚至可怜程度与他的杰仔不相上下 只是这些都过于隐性 被儿子的经历彻底盖过了 而像这样的父亲在现实生活中比比皆是//颇有些钟孟宏的故事编排技巧 运用合适的视觉错位巧妙设置悬念进而引出本意 让观众情绪的重重铺垫之后彻底上头 只是可惜了对社会结构问题讨论的回避//这样早夭的孩子 内心该背负多少痛苦 即便人的成长是逐渐认知自己并非重要之人的过程 但对未成年人来说还是过于残酷了//ready几乎是个伪命题 总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李安也说人生不是做菜 能准备好了再下锅
哥哥哭著抱弟弟,看得我真的心都化了。題材真的很好,前三分之二段的角色表演很精彩、戲劇張力足、想象空間也很夠,但反轉之後就一瀉千里,整部電影被一分為二,最後三分之一段就像照表操課一樣,所有發生的事都在觀眾的意料之中。這種題材確實不需要強技巧,但也不該完全流於平淡。
不是我泪点高,也不是我无法感受片中的压抑,而是它拍得实在僵硬,处处样板化。
像是拍了个关注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公益宣传片。尤其后半段大量MV式拍法。老爹老妈离婚,老妈出走,老爸病死这是什么爽片式意淫拍法嘛?让原本就不是很完整的讨论滑到更戏剧化的程度。(林雪儿好像广末凉子,拍一拍青春m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