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整个生命,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
”“那不勒斯四部曲”终结篇《消失的孩子》封面上的这句话,足以概括莉拉的一生。
2018年上映的美剧《我的天才女友》,根据意大利作家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第一部同名小说改编。
故事简单来讲,就是围绕生活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地区的两个女孩,莱农和莉拉,两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友谊展开。
电视剧高度还原了原著细腻的情感表达,前两季豆瓣评分分别是9.3和9.5,一上映就引起了非常热烈的讨论。
关于女性主义、阶级跃升、政治斗争、成长、教育、婚姻等,无论是剧还是小说,都进行了很细腻深刻的表达。
这个发生在意大利那不勒斯地区的故事,之所以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在于它的真实。
真正好的故事,是能打破文化的壁垒,引起人们共鸣的。
真实自有千钧之力。
女性身份,友谊,成长,单挑出哪一个话题,似乎都能写成一部长篇小说。
作者很巧妙的让两个女孩彼此互为镜像,又互为一体,相互拉扯,通过莱农的视角,我们看到了她们一生的经历的愤怒与挫折,抗争与成长。
莉拉的“逃离”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过这样一段话:“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她不被要求奋发向上,只被鼓励滑下去到达极乐。
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而英剧《伦敦生活》中的一段独白有异曲同工之妙:“女人生来就内置了各种痛苦,这是我们生理上的宿命。
姨妈痛、涨奶痛、生产痛,所有那些,伴随着我们一生。
男人则没有,他们的痛都需要自己去寻找。
所以他们编了上帝啊地狱啊的那一套,让自己能自苦,能身心有所痛楚,而我们女人在这件事上丝毫不逊,还自给自足。
他们想出打仗这一招,就为了能让彼此间感受苦痛。
没仗可打的时候他们就去玩橄榄球。
而我们的痛苦一直都在,周期性的、年复一年地痛。
等到你终于可以接受这些痛的时候,终于来了,绝经期来了,绝经期终于来了……它他妈的是这世界上最棒的一件事!
是啊,虽然骨盆的确会塌下来,但你自由了,不再是奴隶,不再是生育机器。
你终于可以做一个性别不再重要的庸庸路人。
看起来很可怕,其实很神奇。
期待吧。
”当时的时代背景下,女性要服从男性的权威,不能突破“界限”,否则就会失去魅力,是逾矩、堕落和疾病。
莉拉一直在为摆脱一辈又一辈“传承”下来的命运,勇敢地去挑战当时那个男权和教会统治的社会,带着一股近乎“自毁”的方式,用血肉之躯去反抗和争取。
在这条路上,莉拉走得异常艰辛。
为了要回自己的洋娃娃,和“魔鬼”堂·阿奇勒当面对峙;为争取上学的机会,被父亲从窗户扔下楼;她严词拒绝了当地黑势力马尔切洛的狂热追求,在没有受到教育的情况下坚持读书,还设计出了新潮的鞋子,她拒绝丈夫的无理要求,哪怕被家暴。
她没有一刻选择退缩,她活得决绝、自我,她说:“我情愿生活在我们狗屎一样的现实中,我自己头破血流。
”正的女性独立,绝不是一句“女性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也不是信即得永生,是那些奋起反抗的女性先驱,知道前路荆棘丛生,哪怕遍体鳞伤,也依然选择前往的勇气。
女孩们的友谊“每一种亲密的情感关系中,都沉积着嫌恶和敌意的感情。
”世纪上没有任何一种情感是纯粹而单一的,更何况这段跨越五十多年的友谊。
作者埃莱娜·费兰特在回答《名利场》专访中曾说:“完全的信任和强烈的情感会导致忿恨、诡计和背叛。
在小说历史上,女性友谊是一片未知的区域,没有固定的规则。
任何、一切都可能会发生。
在小说中,对这种女性友谊的探索,非常艰巨,这是一场赌博,一种艰苦而激烈的承担。
每走一步,你都要面临那种风险:即故事的诚实会被好心、伪善的算计,和那种令人作呕的拔高女性友谊的一是形态所蒙蔽。
”作者仿佛走进了女孩们的内心世界,把女性之间的友谊写得如此复杂而真实:理解、支持、陪伴、嫉妒、猜疑、争执、竞争……两个女孩生活的街区,是穷人的聚居地,破败的街道、整天争吵的邻居、一眼望见底的贫穷生活……满眼所见,鸡零狗碎。
她们一生都在试图逃离从小生活的街区,逃离那不勒斯。
两个女孩一直在暗自互相较劲。
莱农继续读中学,莉拉就自己偷偷自学希腊语;莉拉得到了婚姻,莱农便也迫不及待地开始一段恋情。
莉拉个性强烈,莱农则性格温和,一直是个乖乖女,在莱农看来,成长过程中,自己一直生活在莉拉的影子下,但同时,她也在这种从属关系中汲取了力量,获得了才智。
他们互为彼此的天才女友,在看似模糊不清的情感中,两个女孩的友谊也在野蛮生长。
心理学有个术语叫相对剥夺感,当人们将自己的处境与某种标准或某种参照物相比较而发现自己处于劣势时所产生的受剥夺感,这种感觉会产生消极情绪。
所以,会有一次又一次莉拉对莱农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知道莱农可以继续上高中而自己无法接受教育时,莉拉有意疏远;在参加莱农的同学聚会上,莱农侃侃而谈,而莉拉忍受不了中途离开,还对莱农冷嘲热讽。
作者毫不粉饰地揭开这段友情,真实、尖锐,每个人,都能从莱农和莉拉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第一季中,印象最深的一段话,来自老师奥利维耶罗老师,她问埃莱娜,“你知道什么庶民吗?
当庶民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假如一个人想一直做庶民,那他的孩子、孙子都会命若草芥,不值一提。
”于是莉拉的一生,都在为无法掌控的大环境所吞噬而抗争,而莱农,一生都在为摆脱莉拉所带来的光明与阴影中,慢慢找回了自己,为自己而活。
总的来说,无论是剧还是小说,都有很多非常细腻而复杂的情感表述,正如《泰晤士文学增刊》所评价的,“《我的天才女友》是一部单声道(而非双声道)的成长小说。
”在这部作品里,通过莱农的述说,我们也在尝试去凝视自己,捕捉生命的力量。
前年的夏天我听完那不勒斯四部曲My Brilliant Friend,一面听得听不下来,一面又总觉得有许多让人恍惚疑惑的东西。
而这两年来,我还时时会想起书里的人物和情节,然而像是连续的逻辑线条被抽掉,只剩下一帧一帧的画片,中间还多有残缺,每次都觉得若有所感,然而在脑中横竖勾撇,划来划去,不成篇章。
直到我看了电视。
一般来说,不管什么小说拍成电视——从射雕英雄传到红楼梦到A Song of Ice and Fire,我都毫无意外地是书粉。
这是唯一的一个例外:我喜欢电视远远超过了书。
在看电视的时候,尤其是第一季,我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如此清晰的人物发展和故事线条,为什么我看书的时候竟然不能理解?!
不,清晰不是因为简化,恰好相反,人物更加复杂而多面化,然而所有的面与点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纤毫毕现,呼之欲出。
我很久没有这样的观影体验,追到第二季结尾,觉得心里有东西鼓胀酸疼,深沉,惆怅,甚至有一点欣喜。
不知道从哪里下笔才好。
也许抽取中间的一点开始讲吧——那个新年烟花大战的晚上,邻里旧秩序的代表Don Achilles早已经成为过去,新贵Solara兄弟正张开翻云覆雨的手掌,数年前小学堂里的小屁娃已经在喧嚣和烟尘里纷纷长大,两个女孩恰好站在童年和青春的分界点上。
而就在那一个午夜时分,Lila她第一次体验到“消融的界限”(dissolving borders),那个仿佛无限长的瞬间里,她恍惚而悲怆的脸被明灭的焰火红光照亮,像是一句谶言。
关于什么是消融的界限,有许多解释。
我并不觉得这一比喻在这里有暗示精神疾病的意思,在我看来,是在那一刻,Lila觉得自己突然看透了自己身边的人,尤其是她一直以为可以保护支持自己的哥哥,她生命里少有的庇护者,以及这个街区,它的贫穷、暴力、无望,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
这样“看透一切”的感受,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洞穿世事、人性、甚至命运的感受,是许多聪敏(“有慧根”)的人都会有的体验,区别只不过是迟早而已。
在传统的叙事里,这一刻之后便是大彻大悟,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但那不是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是在所谓的彻悟之后,还有无数次的痛苦、反复、疑惑、愤懑,如同困兽一般挣扎,以及无数次重新的领悟。
但一次次重复而来的领悟并不是虚妄的,而是成长中一个个小小的光点,许多光点积攒起来,也许最终会引导人走出长长长长的黑暗甬道——也可能永远不会。
但不管会与不会,那些光点本身,也是人生的颜色。
而我觉得,这正是Lila故事的精髓之一。
在当时听书的时候,我曾反复思考的一点,就是Lila“未被付诸实用的天才”(unused talent)。
这也是这本书和传统叙事的小说有巨大区别的一点,我们更熟悉的,是Lenu这种看似线性的人生鸡汤——贫家子弟,天资过人,勤奋努力,终于实现梦想的叙事模板。
不,我并不是抹杀Lenu精神世界中回环往复的困惑、挑战、自我怀疑,但起码她的故事的大线条是合情合理的,是作者爱写,读者爱看,政客爱宣传的样本戏,以至于精神世界中的非线性,也往往被看点缀,或者上升的青云路上必有的代价而已。
而Lila的人生,完全不是这样。
从表面上来看,Lila的人生,简直可以被概括成被辜负而最终失败的人生,正好是Lenu的反面。
同样是天才少女,但因为家贫,父母不支持她继续上学,小学毕业之后就回到鞋店里帮忙。
她因为美丽被众人追求,最后早早结婚,但是婚姻不幸福,丈夫粗俗暴力。
她邂逅青年学生,发展婚外恋情,但是最终也被抛弃,带着婚外所生的儿子回家。
最终婚姻也破裂,她走出家庭,在肉厂做底层工,虽然之后也有起落,但似乎永远没有再次像童年课堂上那样闪光,令众人侧目,难怪小学老师每次提到她就无比心痛,甚至无法面对她,甚至刻意刺痛她、贬低她,似乎她本人就是失望的化身,是对最美好的梦想最残酷丑陋的打击。
在传统叙事里,这样的人生就该拿来让人同情惋惜,还要在惋惜里带一点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
但她的人生真的如此不堪吗?
或者,究竟应该如何评价一个人的人生呢?
仅仅依赖于外在的光彩吗?
世俗对成功的定义吗?
而我觉得,在Lila身上,正因为作者完全打破了简单两分、高下立判的叙事和评判方式,才更加凸显出人性中最根本最坚韧最明亮的东西,那是无论被踩在污泥里多少次都要闪烁的光点,是无论经过多少复杂扭曲都还能直指人心的震撼。
如果在书里,Lila的抗争让我欣赏,在看电视的时候,演员到位的演出就更能让我理解和共鸣。
也许因为书中的叙事是从Lenu的视角出发,也许是因为听书的时候很难翻来覆去咀嚼,我听书的时候,经常觉得Lila所被文字所烘托的高度,和她实际的行为并不完全吻合——在文字里,她是如此明亮耀眼的存在,但在她实际的生活中,我却看到更多的困惑、妥协、误判、困顿。
在电视里面,大概因为Lenu的视角变弱,Lila整个人就更加真实可信,让人觉得她并不是天纵奇才的传奇,更多的只是一个聪慧倔强的女性,在人生中跌撞前行,不断寻找自己的位置。
她曾经懵懂地笃信写作能带来财富,她曾经天真地以为Stefano是自己的救赎,她曾经不由自主地爱上Nino和他所代表的另一个世界,但每一个曾经都带来深深的失望,和被梦想背叛的痛苦。
然而,也是在每一个痛苦之中,我看到她在短暂的消沉之后,依然不愿意妥协和屈服,而是在寻找新的道路,也许缓慢曲折,但一直在寻找,仿佛是内心深处有一种本能,不愿意就此屈从世俗对自己的定义——对贫家女儿的定义,对妻子的定义,对爱人的定义,对底层的定义。
我欣赏Lila永不妥协的愤怒,那是一种力量,也许它摧毁别人,摧毁自己,但是我欣赏它,像黑色的玫瑰,像闪光的尖刺,像淋漓纵横的墨汁,它不完美,但是充满生命力。
我会反复想起,在Lila结婚之后,有一次Lenu去看她,还劝她对Stefano更服从一些,因为“他所要求的,不过是每一个丈夫都会要求的东西”。
Lila愤怒地说,你知道什么!
你看看Giuseppina,看看Melina,看看她们生活不为人所察觉的痛苦!
从Lila家里出来以后,Lenu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街上的女人们,孩子们牵着她们的衣角,孩子们大吵大闹,她们憔悴疲惫,满身满脸都是被生活狠狠欺负的痕迹。
在Lenu这个女学生的心里,显然一直对恋爱、婚姻、家庭有着浪漫的幻想,在那一个瞬间,她大概突然明白了Lila的意思,意识到Lila的通透和悲悯——毕竟Lila哪怕在孩童时代,就对疯女人Melina有着深切的同情。
起码在这个瞬间,在这件事情上,两人的差异,一目了然。
这一幕,大概也是电视比书更好的地方,我听书的时候,完全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场景。
在听书的时候,我就模糊地觉得,虽然Lenu的故事线索更易于理解,也更加亲切熟悉,但Lila似乎给我让我觉得感同身受。
虽然我自己幸运地走了一条平顺普通的人生道路,但其实哪怕从孩童时期起,我就对外在环境对人的压制有强烈的反感,而对这种压制之中奋起反抗的个人有近乎本能的认同感。
而且,这种认同感并不因为我自己人生顺遂而慢慢消失,相反,在我中年人的生活里,我日益觉得这种反抗而决裂的态度因为稀少、短暂而特别可贵。
甚至,哪怕这种态度和抗争并不总能带来励志的结果,甚至很多时候会导致玉石俱焚的悲剧,但我依然欣赏赞叹这样的精神。
也许从宏大叙事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精神是推动整个人类社会前进的火花,但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根本无需这样高大辉煌的粉饰,我只是简单地觉得它带给我共鸣,带给我激励,带给我勇气。
那么如何评判Lenu呢?
她聪明、有梦想、也善良、有正义感,同时当然也敏感、好胜、会嫉妒,会受伤,也会自私。
但从本质上,她是认同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的。
她人生的道路,也是依据这样的规则铺陈的:她努力读书,追求最好的教育机会,一路上寻找机会,甚至改变自己的行为举止语调,去融入更上层的阶级——不,我并非暗示她是投机主义者,更不在批判她。
这样的追求无可厚非,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包括我自己在内。
就像Lila的反抗一样,Lenu的努力和融合同样是社会前行的力量,她的坚持、奋进同样是人性里明亮的光点。
但Lenu给我最大的感受,并不是她的努力带给了她什么样的光环和成就,而是她如此努力,拥有如此的光环和成就之外的那些挣扎和困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Lila和Lenu像是双生花,互为映照,但她们的遭遇仿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Lila参加Lenu女老师家的聚会被人轻视忽略,而Lenu在大学毕业之后表示想要进入学术界工作同样被老师劝退,在这两个场景里,所反映出来的,都是不同阶层之间的距离,和社会天平的倾斜度。
Lila被丈夫家暴,承担生儿育女的期待和压力,而Lenu也同样在成为母亲之后面临家庭和工作的冲突和挑战,这里面所反映出来的,都是基于性别的歧视与不公。
而Lila和Lenu两人在人生不同阶段与Nino相恋、又被抛弃,所反映出来的,也都是成长道路情感与环境、实际之间的冲突。
是的,Lila和Lenu进入的两个世界,看似截然不同,但同样有权力、资源、阶级的差异,有对抗和挑战,有迷茫和屈服,也有拼搏和机会,有成功和突破。
这两个世界,其实也是人类社会的诸多不同版本中的两例,深究下去,它们同根同源,本出一辙。
最后想说一下与性别相关的观点,这也是我最近看法一直在改变、演化的一个方面。
很多人用“女性史诗”来形容这部小说和电视——两个性格不同的女孩,在成长中有不同的境遇,也有相似的挣扎,因为是女性,在社会里总难免会有被强迫,被辜负,被利用,被侵犯的时候,以及觉得迷茫、否定,失望、愤懑。
我一直以来是避免使用这样性别意味明显的词的,也许是因为虽然身为所谓”第二性”,在我自己成长的经历里,女性性别很少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也几乎从未成为我成长的界限和障碍。
也许因为如此,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非常避免以性别为基础的叙事,也许因为我自己本来就是这种性别叙事缺席的受益者。
但这些年来,我也开始有很多反思,首先是意识到自己经历并不典型,大多数女孩并没有我那么幸运,对于她们而言,性别就是界限,就是障碍,是墙壁,是牢笼,是肩头的千斤重担。
我避免性别叙事,本身就是对她们的境遇与经历的忽视和否定。
此外,承认性别在个人成长道路上的关键作用,不代表我支持性别之间的不平等,相反,如果想要对这种不平等有所作为的话,第一步就必须勒令自己直面性别本身,深入了解它在各个层面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也有人认为,过分依照性别叙事,也许会带来过分解读或者矫枉过正的危险,或者让女性自卑自怜的的危险,反而加剧性别不平等。
我不否认在某些情况下这样的危险可能存在,但存在这样的危险,并不是不去直面事实的借口,而只是督促我更加深入思考、调整自己的观点,充分辩论,不断反思的动力。
从两年前听书是模糊懵懂的感受,到今天终于可以把自己的思绪大体理清,诉诸笔端,这其间有时候抓住一点不放,有时候将自己的观点推翻重来,有时候蓦然心惊:原来我还有这样的盲区未加清扫。
正因为有这样的阅读和观影体验,让我对My Brilliant Friend心存感激,因为每一次反复思量,都是成长。
我情愿生活在我们狗屎一样的现实里。
01、抹去开镜第一瞥,是帕斯卡莱浑身脏兮兮,在建筑工地做繁重的工作。
其实这一笔没有,又有什么关系?
本集故事帕斯卡莱根本不会参与。
但没有这一笔,又大有关系。
这是本剧及其原作从未忽视、从未剥离社会总体环境的体现。
充满人道的凝视与同情是一种恒温的视角,它比燥热的批判与冷酷的无视都更持久,更有力。
当我们看到镜头从帕斯卡莱扛着建材的肩头正常移到装潢一新的卡拉奇肉食店时,当我们看到最底层的苦难生活与地方豪强的繁荣扩张比邻而处,与不断翻新的城市面貌融成一体时,它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有什么隐含其中,只是并不直露。
莉拉刚出现就让人吓了一跳,明明有孕在身,却哼哧哼哧地干活,高声粗气地说话,显得焦躁易怒。
尽管莉拉早就猜到斯特凡诺和里诺会再度利用她,但当事情发生时,她还是照样怒火万丈。
担起掌管新肉食店的工作,却把自己像个伙计一样使唤,更像是一种愤怒的发泄。
与此同时,她也利用手中的权柄,用金钱帮助自己的老朋友们。
这一方面是莉拉的真心帮忙,一方面同样也是她对斯特凡诺的故意发难。
为了新肉食店能够顺利营业,有人经管,斯特凡诺肯定只得忍气吞声,照莉拉吩咐的办。
莱农理解莉拉这样作天作地,是在宣泄内心的苦痛,以消耗自己一切空闲与体力的方式来抵消内心的恐惧与悲哀。
莱农猜测,莉拉还有一个未宣之于口的原因,那就是“耗尽内心那股涌动的能量”。
这“涌动的能量”就是指她怀着的胎儿。
莉拉的折腾并未停止,在她怀孕的第十周,她又去新开的鞋店折腾,这显然是她预谋已久的一件事。
与鞋店有关的所有人都被她召集过来,她要当着这一众令她恼火之人的脸,犯下公然恣意的报复之举。
而莱农,是被她找来的共犯,就像儿时两人玩那些惊险刺激的游戏时一样。
莉拉故意表现得像患了强迫症一样,一众人排在那张婚纱肖像前,不知道到底存在什么问题,但莉拉坚持,就是有问题。
尽管面临质疑和责难,但莉拉气场十足,颐指气使,声色不容抗辩。
她命令索拉拉兄弟将肖像放在地上,叫上莱农,拿起早已准备的工具,对着画框中的自己泰然下手。
一刀割过,她兴奋不已地望向莱农的眼睛,儿时的天真就在这一刻回到了她的眼眸。
眼看莉拉对那幅肖像割、划、剥、移,众人纷纷按捺不住,只觉得她是在率性胡闹,戏耍他们,个个挟愤而走。
只有米凯莱持郑重对待的神情等待莉拉的创作。
斯特凡诺心中想发作,见米凯莱从容淡定,又不便发作,疑惑地扭头望去,希望从对方脸上找出什么答案似的。
但米凯莱对他非常不屑,独自转到外面抽烟,斯特凡诺也只好依葫芦画瓢坐下,百无聊赖地抽烟。
然而振奋勃发的配乐,干净利落的动作,光彩熠熠的特写,凝重专注的神情,仿佛齐声呼唤莉拉的这件杰作。
只有莱农能体会莉拉的心情,也只有莱农知道莉拉要做什么。
她激动的是,自己能见证和参与这样的时刻。
而这种认知均衡、相互通感的时刻,也是两位女主相处得最为愉悦融洽的时刻。
半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大功告成。
莉拉招呼众人来观,但镜头一直没有正面交待这幅作品。
这令我心中颇为担忧,生怕这么重要的元素会被留白处理。
因为一旦留白,这个情节应有的戏剧高度就会功亏一篑。
看过之后,吉耀拉、皮诺奇娅、里诺均对莉拉的处理极表不满,马尔切洛听弟弟的,斯特凡诺什么也不懂却不想暴露自己什么也不懂。
莱农表示自己见识过类似的表现形式,对莉拉表示力挺。
然而镜头语言强调,人狠话不多的米凯莱才是这里掌有最终话语权的人。
一番深思之后,米凯莱对莉拉的作品表达了赞赏。
他解释道,莉拉的意图是突出美妙的腿部以及脚上的皮鞋。
斯特凡诺见状,不愿跌份,也伪装得像自己拥有决定权似的,连忙对米凯莱的观点表示附议。
但斯特凡诺实则是鼓着一肚子火的,仅从生理上他也能感受到莉拉透过画面传导出的挑衅之意。
他越是盯住那幅画,越能感到画中的莉拉对他扑面而来的嘲讽。
镜头终于正面展示了莉拉的创作。
这是一幅经割裂、撕脱、分解、移动、粘贴、重组之后的作品。
但这幅作品到底表达了什么?
要知道莉拉做了什么,我们先要知道原本这张婚纱照意味着什么。
将一个女人的形像摄入胶卷,印在纸上,框入画框,陈于橱窗,或是挂在商店的墙上,就是一个将女性物化为商品和消费物的体现。
胶卷、印刷纸、木框、墙壁、橱窗、商店,以及消费者投来的目光,共同囚禁了这位女性的容貌,掠夺了这位女性的尊严。
他们和它们抽空她的所有信息,罔顾她的一切内在,单只呈现出她皮肤的光洁,眉目的秀丽,身材的拔众,神态的妩媚,彻底将女性表面化、片面化了。
就如锯下整棵大树的一个截面,撷取整个生命体上的一个切片。
这是野蛮的曲解和粗俗的浅释。
这是纯粹的鬻卖行为,借美好的女人体招揽生意,敛聚钱财。
如此而已。
而莉拉做的事就是对以上之物的抨击和反讽,颠覆和超越,从而完成了某种自我救赎。
莉拉的所为本不为艺术,却成就了艺术。
具体而言之。
这张作品的重要媒材是充斥整个背景,对主体肖像形成合围的报纸。
报纸可以指代外部舆论,社会评价,道德规范。
而舆论由男性掌握,社会由男性主导,道德由男性定位。
这一切由男性发出,而接受者为女性。
日常生活中,女性就为这些杂乱却明确的男性规制所淹没,耗尽体力与精神。
一系列切割与分裂的手法,如同女性被男性意志的凌迟。
在男性的世界中,女性变得支离破碎,瓦解崩溃。
而在一刀一划之间,莉拉在借这种自我毁灭和纵容式的喷薄,抒散内心的悲愤、绝望与决绝。
肖像的面部被切分开来,经位移重组之后,眼部得到突出。
肖像下部的线条汇聚方式,也将视线的焦点导向肖像的眼部(所以并不是为了突出腿部和鞋子)。
如果说,原始肖像中莉拉的眼神是温驯的,那么此时,肖像中莉拉的眼神变得绝不再温驯。
当你怀着亵玩的眼神,试图掠夺肖像的美貌,你会受挫,因为肖像已不再顺从于你通常的观看方式,故不再顺从于你。
眼部是心灵的门户,是精神力量的所在,它凝视着观众,传递的是作者的语言和讯息。
而怀着不同目的和不同价值观念的人获得的讯息是不同的。
莱农得到的是与创作者之间心灵共振后的欣喜,而斯特凡诺之流只会感到被挑衅和被冒犯。
因为这幅作品不再投合斯特凡诺的心意,只存对他的叛逆和讥讽。
之所以如此的深层原因,是斯特凡诺的目光充斥着罪恶的男权色彩。
当你理解共情于它时,它给你带来的是审美的享受,当你企图控制凌驾于它时,它给你带来的只会是更强烈的反作用力。
一半是借着胡闹的冲动,一半是借着表达的欲望,莉拉半自觉地完成了对旧道德、旧传统的颠覆。
当斯特凡诺站在画前,恼火却无可奈何的时候,莉拉对他完成了精神上和心灵上强有力的反击。
你越是对我不满,越说明我攻克了你,我不再是你的附庸,我是能左右你的情绪还令你无可奈何的人。
而这种情况,恰恰是从前女性面对男性时的感受啊!
现在反过来了。
整个情节、这幅作品,亦完成了破题。
“抹去”的直观含义是莉拉抹去自己的那幅婚纱肖像,更内化而言,是指莉拉借这个举动想要抹去内心的痛楚,甚至抹杀那个痛苦的自我。
可如上所言,最终莉拉做到的,显然远不止这一点。
霓虹招牌装潢完毕,然而店名是“索拉拉鞋店”,“卡拉奇”和“赛鲁诺”均没有出现在招牌之上。
莉拉怒斥里诺的软弱,还戳破了夫、兄均欠了索拉拉家高利贷的事情。
索拉拉家的女主人曼努埃拉经常穿行在灰尘漫天的街头巷尾,其实就是去放贷和收债。
阿奇勒被谋杀的重要原因,是他抢占了索拉拉的放贷市场。
莉拉度完婚假回卡拉奇的旧居所,在聚会上里诺不是拿出一枚戒指送给皮诺奇娅吗?
当时莉拉就不知道这钱是从哪儿来的,其实很有可能就是借了贷。
莉拉受里诺这么一气,腹部疼痛,流了产。
但她脸上却带着神经质的笑,兴奋地冲莱农确认:“孩子掉了吧?
”
她那样折磨自己的身体,消耗自己的精神,原来就是奔着这个结果去的,她成功耗尽了内心这股涌动的能量,胎儿死了。
02、新书莱农的古典文学成绩出色,在加利尼亚老师面前对答如流。
课上的内容出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著名诗人卢多维科·阿里奥斯托的代表作,由他编著的长诗《疯狂的罗兰》(也叫《疯狂奥兰多》),内容据说是将充满神话色彩的骑士冒险故事同现实生活融为一体。
我没看过这本书,但莱农讲述的这个女性角色和莉拉倒是很像。
不过阿里奥斯托的诗我可能知道一首,陈丹青谈文艺复兴艺术的节目《局部》第三季的第一集引用了他的一首诗:查理王率军来犯关我何事?
我在碧阴下休憩,听流水潺潺,静观收割者的殷勤。
而你,啊,我的菲利斯!
将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伸来白净的双手,为我编织花环,哼唱悦耳的歌声。
下课时,加利亚尼老师问莱农平常读什么报纸,莱农支吾着答道:“《罗马报》。
”这是多纳托供稿的报纸,在伊斯利亚岛上,他曾念过自己登在报上的文章,因而莱农知道,其实平时她并没有读报的习惯,因为家里也没钱订报。
回去的路上,莱农在车上看报,发现其中有一篇文章,刊登了莉拉创作的那幅作品。
她跑去找莉拉想要分享自己喜悦的发现。
流产之后的莉拉如同卸掉了巨大的包袱,戴着金灿灿的耳饰,精神焕发,在肉食店忙前忙后。
卡梅拉被莉拉安排在店里工作。
她招呼莱农看恩佐寄给自己的明信片。
安东尼奥也给莉拉寄了明信片,却没有寄给莱农,而且他现在过得很不好。
莉拉将莱农叫到货物间,莱农将那篇新闻给莉拉看,莉拉却解释说,其实这是米凯莱花钱买的稿子。
莉拉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篇文章给莱农看,这一篇却完全站在唱反调的立场,作者是多纳托。
然而莉拉偏偏说这篇写出了实话,其他的都是花钱买的谎话。
她还拿着大把簇新的钞票,讽刺金钱的肮脏。
这份不屑和鄙夷,确然属于莉拉无疑。
这段工作经历,令莉拉把手中金钱的来路去向——其实就是资本流通链摸得一清二楚。
斯特凡诺的资本来自阿奇勒,阿奇勒的资本来自黑市与高利贷,肉食店和鞋店都是这些资本累积起来的。
可没有索拉拉的市场资源和股份介入,鞋店里的鞋一双也卖不出去。
两家罪恶多端的地方资本家,就这样联手合作,敲诈剥索,循环积累,越滚越富。
即便是莉拉和卡梅拉辛苦赚的钱也不干净,斯特凡诺教莉拉在秤上做手脚,而莉拉很快学会了更聪明的欺诈伎俩。
莉拉的结论是,这些钱永远都不干净。
因此她要按自己的想法花这些钱,用来给帕斯卡莱出补牙费,给朱塞平娜补贴家用,还用来给莱农买全新的课本。
莉拉自己身在她至为反感的地方,她没有办法,她只有尽其所能,帮助自己的朋友。
莱农的眼中,除了感动,别无可容。
莉拉吩咐店里的搬运工将笨重的书籍送到莱农家,莱农的母亲打开一本新书,不是“看了看”——她不识字,而是“闻了闻”。
“有股香味,莱农。
”这句台词多么好,如果你是一个一辈子没见过新书,只见过发了霉的旧书的人,大概也会有这样的第一感受。
“都是新的,莱农。
都是新的……”母亲失声哭起来,整张脸一瞬间涨得通红。
母亲从来没有能力为莱农购买一本书,甚至因为她要继续上学作势要打她,是莱农的父亲支持了莱农。
但第二天,她和莉拉逃学去看海,被母亲发现了,她恼怒而失望,和丈夫大吵了一架,讽刺丈夫连女儿都不敢教训,维托里奥愤而暴打了莱农一顿。
莱农从小就对母亲心怀恨意的,母亲比父亲对她更严苛。
但这种严苛我现在更为理解了。
因为在男权社会中,女性是更辛苦的,莱农要读书,意味着母亲要更操劳,父亲相对而言没有母亲那么辛苦。
因此,母亲会更加反对这件事。
但母亲内心还是希望她远走高飞的,出发去伊斯基亚岛那一次,母亲瘸着腿,拖着肥胖的身子,执意将她送到码头上。
在长大的过程中,莱农越来越理解这个社会,越来越理解女性在这样的社会生存不易。
她轻抚着母亲的肩背,眼中青涩的仇恨已经溶解。
03、裂痕场景一转,来到城区的大街上,画外音介绍,在双节期间,索拉拉和卡拉奇赚了很多钱,收益主要来自莉拉设计的皮鞋。
所以我们看到镜头对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腿部拍摄,行人脚上都穿着一双皮鞋,这其中该会有多少双脚踩着赛鲁诺牌的皮鞋呢?
但皮鞋生意要持久兴旺下去,需要皮鞋的款式保持更新换代的强度,米凯莱召集会议的目的在此,他之前频频接近莉拉的目的也在此。
因此,莉拉没来,他根本没心情启动会议。
见斯特凡诺不肯交出莉拉做鞋样设计工作,米凯莱直接把他叫出去:“你过来一下,我们再说个事。
”
说什么事呢?
斯特凡诺在米凯莱面前如此气短,可见自己是被别人捏在手中的。
能有什么事?
不外乎提醒斯特凡诺与自己家的债务关系,或是以撤回铺面要挟他。
主事的男人出去了,里面两个女人为了争夺事实上彼此都不具备的权力又吵了起来。
混乱中,莉拉墙上的画像突然自燃,玄幻莫名的景象,将在场之人震得呆了。
两个女人据此散布莉拉是魔鬼附身的巫婆,有拒绝上帝馈赠,和降祸于人的异能。
她们这样挤兑莉拉,可以视为男权社会中女性同女性间的相处境况。
为了自身本就无从保障的权限,联手排挤一个更能得到男性青睐的女人。
而共同联手的女人,眨眼间又会为了同样的目的,反目成仇,捉对厮杀。
男权社会中也有各种各样的女人。
皮诺奇娅和吉耀拉是依附男人并仗势欺人的那一种,莉拉是因智慧和容貌被男人讨好利用的那一种。
莱农与他们都不同,她是有希望脱离这种困境的那一种。
然而,这种说法可能太理想化了,什么叫脱离呢?
脱离到什么程度叫脱离,如果社会的本质并没有改变的话?
脱离出去了,就意味着莱农变得更好了吗?
有没有可能她变强后自己也成为制造不公和维护不公的一份子呢?
在莱农与莉拉试衣的情节中,利用镜框形成了一种暗喻。
镜框的边线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令人难受的界线,莉拉坐在镜框之中,莱农坐在镜外。
在这里,镜框既是圈禁莉拉的社会囚笼,也是将莉拉和莱农逐渐割裂的阶级界线,甚至是两人情谊的裂痕。
莉拉告诉莱农,自己不会再设计鞋子了,不仅是因为不情愿,也是因为脑袋里的灵光已经消失了。
当初她之所以能做到这天才般的成就,也是因为莱农对她形成的激励。
莉拉神情黯然,向莱农倾诉自己现在所处的无望的境地,她很想挣脱出去,却被强大的反力吸附在这座泥潭之中。
她成了恶的一部分,她脑子里不甘于命的灵光也被用来助长了恶。
她对莱农说,不要再相信她说的话和她做的事。
在莉拉缓缓诉说的同时,镜头不断往前推移,直到画面中只剩她独自一人黯然呆坐于无边的画框之中。
莉拉说,那幅画烧掉了,烧得好,让这段婚姻、这些衣服、索拉拉兄弟,还有鞋子,通通都烧掉才好。
绝望,孤苦,挣扎,都熔碎在这团火里,在这些话语中。
但除了那幅画,其他一切都还在,坚硬如铁,一个莉拉挣不脱这些。
她只能继续这种生活,别无他法。
而此时的莉拉,最需要的是莱农的陪伴。
莱农自惭形秽,不想去参加老师家的聚会了,但莉拉目光灼灼地说,她可以陪莱农去。
莉拉对知识阶层的生活是充满好奇的,她频频发问,关心加利尼亚家的房子是否靠海,家里的孩子有没有念书。
但她对知识阶层并没有莱农所具的那种敬畏,她前去的目的,除了好奇,更大程度上是想挑战他们,甚至是征服他们。
暴怒的斯特凡诺忽然冲进家门,原来他得知了莉拉纵容皮诺奇娅和里诺在自己家胡搞,并且皮诺奇娅已经怀孕了。
其实莉拉为他们提供便利,就是对斯特凡诺的一种报复,搅乱他的生活,令她感到快乐——一种扭曲的快乐。
令斯特凡诺最生气还不在于此,而是被自己的妹妹嘲讽自己搞不定女人,无法让莉拉怀孕。
关于怀孕这件事,在男权社会有着别样的意义。
一个女性婚后若不能马上怀孕,竟被视为魔鬼附身的巫婆。
而一个男性,若不能令自己的妻子怀孕,便会被所有人耻笑。
斯特凡诺迁怒妻子的丑态何其可鄙。
但,男权社会压制的,岂止是女性而已。
相关文章《革男权社会的命,不单是女性的事》,可在公众号[段雪生]后台回复关键字“男权社会”再度被家暴的莉拉转过身冲着莱农,脸上又浮现出那神经质一般的笑:“那么,莱农,你会带我去吗?
”
短暂地抽离这死水的日月,对莉拉而言已形同救命稻草,或偶尔浮出泥潭后的一次呼吸。
莱农答应了带着莉拉去参加聚会。
莱农为聚会准备的发型令我想起希区柯克《迷魂记》中的女主角金·诺瓦克。
厚重的云鬟,深蓝的衣裙与笨重的眼镜都令她显得过分成熟。
为了持续地让现在的莱农显得老气,以凸显她今后的改变之大,造型师真是煞费苦心了。
莱农发自内心当然是不乐意莉拉同去的,她一直认为莉拉才是那个闪耀的发光体,自己只是莉拉强光下的阴影。
她总是担忧莉拉一旦获得了舞台,只需通过短暂的亮相就会将她辛苦挣得的荣誉一扫而光。
她又担心莉拉因为未接受什么教育,只会说土话,一张嘴就会丢她的脸。
总之,她是左也担心,右也担心。
斯特凡诺倒是将自己拾掇得比两位女士更为用心,他也想上去,但莉拉冷冷地打消了他的幻想。
教育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这个社会的人群中间。
教育,是一种连金钱也无法取代的无形资本。
教育和金钱一样,也是一种权力资源。
一无所有的莱农正因有了这份资本,才能在这可耻的权力社会中逐步晋级。
当然,我口口声声所提的“教育”,并不等同知识,其实就是文凭。
加利尼亚居住的地方是一栋高峨却陈旧的宅邸,这似是以人物所在之环境隐喻人物自身。
加利尼亚也是这种博学高尚却终究陈固甚至封建的人吗?
莱农问莉拉如何说服斯特凡诺放自己出行的,莉拉说:“假如我要一样东西,只要表现得像个婊子一样就行。
”莱农生怕莉拉待会儿也这样粗俗地讲话,拜托她注意,莉拉刹那神伤。
许多细节都在暗示莱农与莉拉之间有一道裂痕在逐渐加深,身份和阶层的区别将逐渐扩大为彼此之间的鸿沟。
莱农自信地引着怯退的莉拉使用电梯的细节,已显现出两人在某些时刻的主次倒置,莉拉已不再是全部时刻的主角,莱农也不尽然只能做阳光背后的阴影。
这场聚会莉拉可说是满怀期待而来,却从始至终都坐在了冷板凳上。
加利尼亚的儿子阿尔曼多一见到莱农便是五体投地的样子,对莉拉却不曾多看一眼。
莉拉一个人落在背后,脚步轻盈得仿佛她不该存在。
加利尼亚爱屋及乌,牵起莉拉的手,却在发现莉拉的婚戒之后,没再对她多说一句话。
莱农被加利尼亚一家人热情招待,又被加利尼亚的一对儿女简直狂热崇拜。
莉拉面色紧绷,无人搭理,成了溜在后面的小丫鬟。
稍微影响莱农心情的是,尼诺的女友原来就是加利尼亚的女儿娜迪娅,但娜迪娅是她的粉丝,这冲淡了她的心理落差。
莱农很快融入年轻人的舞会,只有莉拉一个人站立在狂欢之外,与黑夜连为一体。
这出舞会情节会令人想起第一季第四集的舞会情节。
两相对照,莱农和莉拉的处境、心情正好对调。
莉拉成了整个环境的局外人,她的自尊心受到莫大的挫伤。
从还没上楼前莱农的提醒,到莱农的大受欢迎,到没有任何人关注她,她原本的高昂心气已经只剩下黯然神伤。
我们可以说莉拉和满屋子的人之间有一道教育的界线,但我更想强调莉拉给自己画了一道心理界线。
她的自卑源于她自己就没有超越教育与阶层的迷障,强势的莉拉并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超人。
她尝试挑战知识阶层,恰恰确证了她对知识的执认。
跳舞时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莱农人在跳舞,心却在尼诺身上。
她似乎很担心尼诺和莉拉搭上话。
莉拉消失在视线之后,莱农急忙望向尼诺,发现尼诺没有和莉拉在一起,她这才兴高采烈地摇摆起来。
舞蹈结束之后,莱农找到一个人闷在书房的莉拉,拉着她加入了加利尼亚和学生之间的时政辩论。
师生三人讨论的话题很大,涉及全国乃至全球的社会变革问题。
阿尔曼多相信,要解决贫富鸿沟,消灭阶级剥削,暴力革命是不可避免的。
加利尼亚认为,解决社会问题需要长远的计划。
尼诺声称,创造世界和平,关键在于坚持科学与人文的信仰。
辩论中提到了意大利非暴力运动的代表人物丹尼洛·多尔奇,1958年美国对黎巴嫩的武装干涉,贝鲁特则是黎巴嫩的首都。
尼诺和阿尔曼多争辩的时候,口若悬河,论据翔实,对历史事件与人物如数家珍。
娜迪娅非常崇拜自己的男友,小鸟依人般缠住尼诺的手臂,看得莱农心中焦急。
为了吸引尼诺的注意力,她将自己知道的知识派上了用场,放开胆说了起来,力挺尼诺的论点。
当加利尼亚老师念出一首反战的诗歌时,莱农准确地补充了后几句。
此举不仅收获了尼诺的注视,还令加利尼亚老师颔首赞赏。
一旁莉拉面无表情地望着成为宠儿的莱农,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莉拉气愤地离开了这个令自己显得格格不入的场合。
回去的路上,莉拉撬动毒舌,将莱农和她的老师、朋友损得一无是处。
在莉拉贬损莱农时,镜头的拍法是,有一半的时候,让观众代替了莱农的位置,直面莉拉言语、目光的冲击,替莱农感受莱农的情绪,所谓打破第四面墙,让角色与观众发生交会。
莉拉是这样贬损那群人连带莱农的:烂人,恶心,住着古董房子,书上落满灰尘,不劳而获,祖祖辈辈干一样的职业,言行举止拿着端着,没有一种思想是自己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互相之间也听不懂,实质上什么都不知道,满嘴词语,一群在厕所撒尿拉屎的猴子,而不是野地里的,你和萨拉托雷都在鹦鹉学舌,扮演他们接受的角色,我宁愿生活在我们狗屎一样的现实里。
莉拉的尖刻很大程度上源于自卑,因自卑而愤怒。
参加聚会可以看作莉拉对知识阶层的一次亲靠,结果反倒成全了她朝她厌恶的现实靠得更近,因为在她看来,她虽然生活在狗屎里,但狗屎至少是真实的现实。
知识阶层的生活状态和莱农学成后的模样,令她对教育祛了魅,甚至对学问也变得缺乏敬意。
莉拉的评断当然片面,态度当然野蛮,但莉拉的话有没有说出一些道理?
我认为莉拉至少足够敏锐。
从对已婚女性的态度,可以明确看出加利尼亚的偏见、傲慢。
这与他们辩论时的人文关怀是大相龃龉的。
他们口中那样关心社会、世界、人类,可是他们眼前的这位已婚妇女,就是他们口中的社会现实,却被他们视若不见,全程忽略。
这样的论辩,这样的关怀,能不被认为是与现实脱节的吗?
陈旧而空洞的高楼,高耸而冷清的书架上覆盖的灰尘,确然就是这一阶层因袭旧统,高高在上,自我固化,与底层世界严重隔阂的象征。
他们关起大门,大开派对,在贫穷的废墟之侧,在撕裂的社会矛盾面前,歌舞狂欢,自成一统。
他们自诩为这个社会的精英和智识阶层,生活方式特立独行,思想如他们的生活一样华丽,却只是务虚空谈,一味说出概念和词语,脱离实践经验,对社会实情并不深入,其辩论所针对的也远称不上具体。
而莉拉对莱农的评价也是一针见血的,你和那个萨拉托雷一样,都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以便融入那群人。
莱农口中源源不绝的语句的确不是她自己的观点,她在回忆报纸,复述书籍,扮演作者,她就像一台将油墨喷洒在纸张上的复印机。
莱农说这些话,并不是她有多么想表达这样的观点,她在迎合,迎合自己喜欢的人,迎合拥有判定是非权力的人,她半自觉地曲迎和模仿这个代表知识、文化、声望的阶级,并试图融入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可是在这小心翼翼的过程中,却有可能完全丧失自我,弃绝自己本来的身份所承载的意义和责任。
莱农的明智从另一个角度看成了空虚和依附,而莉拉的粗野从另一个角度看则变得真实和自尊。
作者巧妙的地方就在于她将评价隐含在不太客观的描述之中,借人物的主观视角甚至是过激的口吻,对所谓知识精英发出了批评。
这样,避免了同一化的论文式批判,又隐匿了作者的存在,以免作者意志干扰文学性。
就故事而言,最重要的是加固了书中人物形象的塑造,令人物变得更富生命力。
莉拉的话中还特别提到了尼诺,这看来是作者的一个暗示和伏笔。
对两位主角来说,这场聚会显露出的一个大问题是,莉拉与莱农之间鸿沟的扩大。
是的,莱农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穷读书的,可是学问让她开始一步步走上一个更受人尊敬的地位。
莉拉现在虽然有钱了,但她不会因此受到主流社会的尊敬,她资产的来源会令人嫌恶,而贫瘠的履历又会遭人忽视。
一个人在升腾,一个人在下堕,差别自然明显了。
04、宿命晨曦中的维苏威火山如深黛色的背景布,潮声中的鸥叫与渔人。
烟囱中的白烟升入白云,民居一如方盒。
由远而近,灰色与疮痍才显得刺目,房居之间参差错杂,全无章法,是贫乱的本色。
然街头巷尾的市井生活照样声声色色。
行人百态,车驾不绝。
剧集中对交通工具的还原道尽了意大利人的时代记忆。
除了满街乱爬的菲亚特汽车,还有黄蜂牌(Vespa)摩托车。
在1948年的老电影《偷自行车的人》中,罗马满城都还是自行车。
到了1953年的《罗马假日》,电影海报分明就是两位主角摩托车上的风姿。
他们骑的那台摩托,品牌正是“Vespa”。
自那晚不欢而散后,莱农对莉拉满怀怨恨,假期也不再找她,离开那片街区,上书店打工。
在书架后,她望见了自己的情人与情敌,尼诺和娜迪娅。
两人来找她看电影,莱农没时间,但是三人约好周末一起散步。
望着尼诺离去的背影,莱农不由冲口而出地说了声:“谢谢!
”在尼诺父亲那里受到的伤害,她感觉在尼诺那里都获得了弥补。
莱农心想,尼诺和他父亲真是一点也不像。
身材不像,面孔不像,动作、声音和目光也不像。
这无疑是一道讽刺的伏笔。
会像的,慢慢都会像的。
莱农周末躺在床上等尼诺时看的书是陀翁的《被欺凌与被侮辱的》。
皮诺奇娅上门给莱农送婚礼的请柬。
意外怀孕成为结婚的理由,这一点令人愉悦不起来,但即便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依然不断。
皮诺奇娅啼哭着抱怨斯特凡诺对妻子应有尽予,对自己却不够慷慨,让自己大失颜面。
那个时代,婚礼成为女性人生中少有的充当主角的场合,也成为女人之间相互较量的战场,因此皮诺奇娅虽然显得蒙昧可怜,但她的伤心并非没有道理。
何况今天,这种观念依然存在。
尼诺站在楼下招呼莱农(尼诺身后的小孩子在玩“跳房子”),两人用优美的语言交流几句,莱农急忙换上裙子和高跟鞋,扎好头发,关门时一个旋身,飞快地朝楼下奔去,喜不自胜的表情和“听听堂堂”的足音相得益彰。
我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小鹿乱撞”。
同尼诺说话时,莱农的呼吸都是急促的。
看着尼诺的眼睛,莱农情不自禁地向他靠近。
四目相对时,擦亮了一连串星星。
镜头巧妙地转到墙上,莱农的影子弯腰亲吻了尼诺的影子,如此素净、美好的吻。
镜头切回,原来那只是莱农内心的预演,莱农不及行动,尼诺一张口便刺破了她点滴凝结的勇气。
散步的时候,尼诺对莱农说,他认为加利尼亚老师有些教条,虽然他很尊敬老师,老师奠定了他的基本价值观,但他并不赞成老师的一些看法。
这可见尼诺是个有独立思维的人,并不唯权威是从。
尼诺给自己送报纸,陪自己散步,莱农本来都很喜欢的,但尼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加了一句话:“有可能的话,让莉拉也读一下吧。
”
这句话虽然轻盈,但掺在一堆具有同一性的语义群中,就显得有些扎眼了。
令人怀疑尼诺回到旧城区的真正目的。
尼诺告诉莱农,假期自己会去伊斯基亚岛,在一个朋友家度过。
他还热情地邀请莱农到时候找自己玩。
尼诺说:“我喜欢和你说话。
”这恐怕是因为莱农总是支持他,顺从他,总是甘当绿叶,衬出他的光辉。
他所谓的喜欢跟她说话,是喜欢自己说给她听,喜欢让她听自己说话,喜欢听她说出和自己一样的话。
两人相谈正欢之际,发生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从窗口望见尼诺的梅丽娜对着他疯狂地喊道:“多纳托!
多纳托!
”一声一声,声嘶力竭,锥心泣血。
梅丽娜将尼诺认成了他的父亲。
此时,尼诺的反应耐人深省。
他问莱农:“她在喊我吗?
为什么她喊我多纳托?
你觉得我长得像我父亲吗?
”莱农毫不迟疑地答道:“(当然)不像。
”尼诺又问:“你确定吗?
”这段对话是对先前莱农在书店外的那段心理语言的正面呼应,而梅丽娜的叫喊则与之反面呼应。
两人对尼诺相互矛盾的辨认是非常高超的文学笔法。
但更重要的问题是,尼诺为什么这么担心自己“像”他的父亲?
这里当然不是指相貌上的形似,而是指性格、品行。
尼诺对父亲是憎恶得无以复加的,这正由于父亲造下的那些风流债,尤其是多纳托给梅丽娜造成的深深伤害。
童年那一次搬家在尼诺心中一定留下了永久的印痕,父亲的卑劣行径带给他贻害终生的后遗症。
很有可能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憎恨父亲,鄙薄父亲,立誓今后绝不做父亲这种德行不配的伪君子。
但我们已经看到,尼诺在对待女性和感情这方面,大有问题,似乎在蹈父亲的老路。
而且他会问莱农那样的问题,正说明他对自己的认知缺欠甚巨,或许他在逃避认知真实的自己。
尼诺很复杂,我无法一眼将他看穿。
目前,我只能这么说:——如果他穷极一生的努力就是与攫引他变成父亲的反力相抗衡,这本已是终生的悲剧。
——如果他穷极一生的努力就是与攫引他变成父亲的反力相抗衡,却最终仍变成父亲,这更已是一个希腊式悲剧,一个你竭尽全力仍然无法避免的悲剧。
谁知道呢?
或许,父亲就是尼诺的宿命。
当他落荒而逃时,他心中的怯弱猛地浮现,迅疾将他淹没。
此时,我想请您找到第一季第七集,跳至第55:55的位置,这里是多纳托转身离开旧城区的细节。
之所以我会这样说,是因为我认为这是一组相互对照、呼应的细节。
莱农说,尼诺一点也不像他的父亲。
身材不像,面孔不像,动作、声音和目光都不像。
可是亲爱的朋友,请您仔细对照一下,他们的神情、步态、穿戴、表演,以及镜头表现他们的方法,真的不像吗?
但影像有可能故意误导人,我先不多做评价。
我只是觉得,他连面对这个可怜又痴狂的女人的勇气都没有——就同他父亲一样,又如何奢谈改造社会,改变世界?
莱农望着尼诺远去的背影,眼眶渐渐渗出泪来。
这个镜头和第一季第一集50:00前后,尼诺搬家时,镜头对童年莱农的拍法有点相似(那张广为流传的童年莱农望着将要离去的尼诺默默流泪的截图就出自这里)。
为什么这个男孩总让她哭泣?
因为她和梅丽娜一样,都错爱了一个人,爱上了一个爱不到的人,一个不值得的人。
也许,尼诺就是她的宿命。
令人惊绝的是,从第一季到第二季,“疯寡妇”这个角色,几乎不见墨痕,但竟先后闪映出莉拉和莱农的宿命来。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 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关于莉拉在参加完莱农老师家聚会后的状态在聚会开头,我相信莉拉是感到了自卑,她跟在莱农身后,穿越衣着体面舞姿优雅的人群,他们轻声向莱农问候,没一个人认识莉拉,当他们描述莉拉时,用的是“莱农的朋友”,那时莉拉必然是感受到了她与莱农的差距,她知道自己无法融入这群人。
而在露台的谈话中,就像莉拉说的,她听到的是一群知识分子在纸上谈兵,他们引用别人的理论当作自己的,他们用逻辑与雄辩构筑一套看似通畅而自洽的理论,正如莉拉在沙滩上对尼诺说的:帕斯卡尔是个砌砖匠,没有水泥,他会失业的,但他是个共产主义者,他也认为那些钱是肮脏的,那些水泥是恶心的。
那是一团糟。
”——知识分子高谈阔论理想世界,宣扬自己的理念与坚持,那是因为他们可以选择,而帕斯卡尔没有选择,在莉拉冲回家里对着父亲大叫“我要上学”时,她被父亲扔出窗外摔断了胳膊,她没有选择。
所以大概是在那一刻,莉拉意识到她终究与这些人不同,而这并不是她的错,她对这些“上层人民”的肤浅感到愤怒,也终于对自己感到放松,她知道她只能把自己埋在小镇的土壤里,只有她自己能拯救她的生活,那些人都帮不了她。
关于莱农的逃避与莉拉的勇敢我很喜欢的一段是,在莱农听到斯特凡诺的倾诉之后,跑到莉拉家里问她:“大家都在等着听你怀孕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努力一下呢?
”。
莉拉质问她: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梅利娜几乎吃不了东西吗?
你知道朱塞平娜因为心悸而无法入睡吗?
在她去监狱探望丈夫回来的路上,她哭得不能自已。
”那天从莉拉家出来之后,莱农第一次观察自己周围的人,她才意识到莉拉是对的,她们不快乐,在这个社区长大的孩子大多会变成他们的父母,然后继续这平庸又苦痛的一生,这不是莉拉想要的,也不是莱农想要的,没有人想要这样的人生。
这就是莱农与莉拉的不同,她没有莉拉的勇气,她不敢直面自己周围肮脏不堪的环境,也不敢反抗社区的不公平与恶势力,在母亲禁止她去上学时,她只能躲在房间里面哭,如果不是父亲的慷慨,如果不是小学老师的坚持,她早就放弃读书成为一名家庭主妇,她心里仍有渴望,对读书与出人头地的渴望,和莉拉相同的渴望,但那种渴望不像莉拉那样不顾一切。
在书中的第一个讲述童年的章节,莱农就描写了她和莉拉一起去向唐·阿奇勒索要布娃娃的场景,莱农一开始拒绝与莉拉同行,但后来还是跟了过去,在敲门之前,莉拉伸出手,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莱农说她们的友谊从那一刻开始,莉拉想要对抗这个世界,而莱农也明白这个世界需要反抗,但她没有勇气做那个流血牺牲的反叛者,直到莉拉冲到了她前面,让她终于有勇气和她并肩而行。
关于莱农的沉默我很喜欢大多数时候莱农在倾听时的沉默,她沉默是因为她感到困惑,她不会轻易去反驳,而是试图去理解。
在斯特凡诺对她倾诉自己的烦恼时,在莉拉近乎羞辱地开着她的玩笑时,她没有说话,而屏幕前的观众也不禁专注地听起对方的话,思考他们密集字眼下的自我欺骗与真正的用意,以及他们此时此刻复杂的心理。
莱农从没对莉拉承认过自己喜欢尼诺,尼诺父亲对她的猥亵加上尼诺有女友的事实,让她羞于面对自己心中对于尼诺的爱慕,况且的少女的情愫本就是不理智的,莱农为什么喜欢尼诺?
我想大概和屏幕前的我们一样,因为他英俊帅气,学术上有见地,还带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他举手投足间的魅力让人无法抵挡,而莱农的自尊无法让她承认她因此爱上了尼诺,尤其是在莉拉贬低了尼诺一番之后。
在莉拉和尼诺在一起之后,莱农对自己心理的描述是“痛苦”,尼诺选择了莉拉而不是她,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但她无法横加阻拦,因为她仍然爱着他们,尤其是当莉拉说她痛苦于“结婚后才遇到真爱”,“他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吻”,这样的感情如何不让人动容呢?
如果你深爱的人有能拥有这样美好体验的机会,你会忍心劝她放弃吗?
关于女孩们的友谊关于女孩们的友谊,我一直不敢断言,在我身边的女性好友有了爱慕者或者获得了不起的成就时,我从没有由衷为她们感到开心过,一方面是与她们相比自惭形秽的自卑感,另一方面是担心我将由此被她们越落越远的不安全感。
每当自己产生这种情绪时,我会联想到“嫉妒”一词,继而感到惭愧,因此多年来我对同性友谊一直比较抵触,觉得自己没办法做到无私与坦诚就不该接受这些美好的女孩子们的信任与依赖。
高中时的一个朋友,一次英语考试老师在公布名词时卖了个关子,不少人喊出她的名字,结果最后却是我获了奖。
那天下午,她一直对着我冷嘲热讽,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当时我明白她的感受,如果我们的位置互换,我一样不会开心,不过我大概会装模做样祝贺她,而不是像她这样毫不掩饰。
那天过后我理智上才开始觉得这不是一段“健康”的友谊该有的样子,多年来我用抱怨的语气向他人陈述这件事时,大家的反应都是“这样的友谊不要也罢”,“她就是嫉妒你”——而我也一度深以为然,对她的关切和问候冷语相待。
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不够完美也不愿佯装体面的女孩真诚的友谊。
大家好~我们是弯弯~还记得这部神剧吗,本组zhi源再次更新。
没有看过的朋友,可以继续往下阅读,或许你会爱上这部剧。
两朵盛开在那不勒斯的小小玫瑰花,也许是阳光过于炙热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太靠近海吧,她们都无法好好的在这片土地上成长。
莉拉绝不收起自己的刺,如果可以,她愿意慢慢去学会,如何不让自己的刺刺伤所爱的人;而莱农则选择把自己的刺根除,而渴望能绽放如莉拉一样,成为更好的玫瑰。
在一百年前,荣格就曾说过,“当人试图超越自身的容量变得完美,阴影就下了地狱变成魔鬼。
”“我的天才女友”究竟是谁?
01是莉拉
这是以莱农为第一视角讲述的故事,莉拉当然是莱农的天才女友。
她天赋异禀,独立自我,莱农羡慕她、嫉妒她、恨她,却不能成为她。
第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才是独特的,而后想跟她一样与众不同的人,则沦为了附庸。
但她不像莱农那样从小受到大家的喜欢,她是别人眼中的“坏孩子”“恶毒的女人”,聪明有什么用?
聪明没有用的。
聪明不能得到老师的宠爱,聪明不能让自己上学,聪明不能获得丈夫的真诚相待。
莉拉的聪明是遮不住的,好奇心驱使她去了解天文地理,同时也太早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和残酷。
她曾试图以对抗、破坏来保护自己,她坚强天真的让人心疼——“我没有月经,是因为我不想有。
”但世界给了她答案——家庭的贫穷、父母的顽固、哥哥的改变、丈夫的欺骗…自己的聪明反而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不幸。
这一切相当讽刺又异常绝望。
糟糕的世界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你发现了这个世界很糟糕,你拼尽全力去改变,但现实狠狠的扇你耳光,告诉你:想都别想。
她一直想能够选择什么,哪怕是身份,哪怕是爱情,但自己一直被选择着,却无法掌握主动权。
她嫉妒莱农,她可能假想了一万次:如果我是莱农,那我就可以真正拥有自己了。
她憎恨世界,不相信任何人。
狠狠受过伤害的人,会因为害怕再次受伤,而不再尝试。
爱是什么?
爱是背叛、爱是交易、爱是控制。
爱太无力了,虚幻得不值一提;尝试爱,无异于一场豪赌。
当年小学老师问莱农:“Elena,你知道什么是庶民吗?
”当时的莱农是不清楚的,但莉拉很早就明白。
02 “我的天才女友”,难道不是莱农吗?
莉拉曾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继续学习。
… 你不一样,莱农,你是我的天才朋友。
”可能我们第一反应也会觉得,莉拉才是天才一般的人,但其实莱农也是,但这一点,莱农自己是不肯承认的。
从小她学习成绩就很优秀,所以才能得到父母的认可,得以继续上学。
即使在高中,她的成绩也是不错的,但她自始至终觉得,自己的优秀是依附于莉拉的。
她总是被莉拉牵着走,这种优秀是侥幸、是模仿、是抄袭——献媚的热忱、机巧的伪装。
“我是一颗涂满了蜡的烂苹果,随时都可能露馅。
”她嫉妒莉拉,同时憎恨自己,甚至憎恨自己罪恶的嫉妒心。
“你在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会照做。
”从小时候扔掉娃娃的那一刻起,莱农就把自己的一生跟莉拉捆绑在了一起。
我们看到的莱农,是乖巧懦弱的,仔细想想,可能是自卑;但探其根本,对莱农来说,她痛苦的根本可能在于羞耻感。
羞耻感往往是最具有破坏性的感情。
你说莱农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她什么也没有做错。
她的罪恶感直接指向自己——以自身的存在感到羞耻。
“我的存在就是恶心的”。
“你怯懦地祈助截图着别人的著作救不了你你不是别人,此刻你正身处自己的脚步编织起的迷宫的中心之地”——博尔赫斯 莉拉的出现打破了莱农的认知。
她从觉得自己不够好,慢慢地到彻底对自己失去信心。
病理性的羞耻感最为危险,因为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淡化,甚至可能会变本加厉,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莱农自己很难去承认这一点,就更谈不到释放自我了。
这一点很容易让她失去独立思考的空间。
人们给自己定义下“成熟”的概念,却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经历生长痛。
可笑的是,我们从来没有停止发育。
当莉拉结婚之后,莱农就很想跟安东尼奥在一起,结婚,甚至是放弃学业,她迫不及待的想跟莉拉说她也做了“那件事”。
但这真的是莱农想要的吗?
她爱的真的是安东尼奥吗?
莱农和莉拉之间的关系总是超乎她的想象,这种关系往往达不到莱农的心理预期,似乎莉拉随时都可能离她而去,这严重的威胁到了她的安全感。
莱农自己是清楚这一点的。
但她不会承认,更不会改变,因为承认痛苦、直面创伤实在是太难的事情了。
我想人们之所以如此执迷于仇恨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一旦不再仇恨,就只能去面对痛苦了。
---詹姆斯·鲍德温。
03“我的天才女友”可能是我们自己 天主教有七宗原罪:暴食、贪婪、懒惰、妒忌、愤怒、骄傲和色欲。
莉拉和莱农痛苦的根源在于愤怒:无论是外在的挣扎还是自我的挣扎,想掌控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就得弱化自我;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流血,也许只有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痛觉,才能让她们确定自己还活着。
而颠覆我们认知的是,嫉妒和仇恨正是推动她们自身革新的催化剂。
在这二者面前,爱显得太过单薄,更别说悲伤了。
我们从生下来,就不得不去争取一切,食物、衣服、娃娃、工作、学业、爱人、友人,甚至是亲人。
身处爱中,如同身临山顶,失去的代价太大,稍不留心,就有自我坠毁的可能。
相互寄生、彼此消耗,我们戴着面具来伪装、隐藏我们的伤痕。
莉拉和莱农痛苦的根源在于愤怒:无论是外在的挣扎还是自我的挣扎,想掌控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就得弱化自我;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流血,也许只有时刻保持着清醒的痛觉,才能让她们确定自己还活着。
而颠覆我们认知的是,嫉妒和仇恨正是推动她们自身革新的催化剂。
在这二者面前,爱显得太过单薄,更别说悲伤了。
我们从生下来,就不得不去争取一切,食物、衣服、娃娃、工作、学业、爱人、友人,甚至是亲人。
身处爱中,如同身临山顶,失去的代价太大,稍不留心,就有自我坠毁的可能。
相互寄生、彼此消耗,我们戴着面具来伪装、隐藏我们的伤痕。
站在书外看她们,也许会觉得有些演绎过度,为什么亲密关系扭曲成这样呢?
假如我们回忆我们自己的过往的各种关系,其实不见得不比她们的关系复杂。
也许,我们每一个人既是莉拉,也是莱农。
但我们总是看不清自己的故事。
“众生灵中,唯你有权,看到我的脆弱。
”
历经另一个世界里的童年与青春期、青年、壮年、老年,持续六十多年的人生与友谊到底是什么感觉。
看完“那不勒斯四部曲”,合上四本书,闭上双眼,却是满目的痛苦,不断的痛苦,绵延一生的痛苦,每个人都背负着不一样的痛苦。
在充满暴力的那不勒斯旧城居民区,再温暖的阳光也让人没有安全感到会发疯。
死亡总是留恋在庶民中间,挨饿、干不完的活、辱骂、家暴而不是柔情和温暖,成为每个普通家里的日常,伤害变成一种习惯也进化为疾病、传染病,可以扭曲一个人。
Lila从小就知道善恶分明,她从小就可以看清很多事情的真相,懂得抗争与不妥协,她从小聪明、专研、坚定倔强、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让她成为小学最令人讨厌的孩子。
在她的感情世界里容不得背叛与瑕疵。
所以,她总是孤独。
她看到索拉拉兄弟对其他人的敲诈,她已经判了他们死刑,不管他们的感情是否真挚。
而当Stefano用更加伪善的一面跟Lila平等沟通时,Lila会接受这样人设的男友,她把感情想的很纯粹,越美好的想象撕碎起来越是疼痛。
在她不懂什么是爱的感觉,婚姻意味着什么,且没有人可以帮助她的时候,Lila始终在抗争,一直在拒绝,拒绝了普世意义上高富帅。
为了躲开马尔切洛的疯狂追求,退而求其次选择与Stefano结婚,她的选择只能是错的,她在痛苦的路上不断选择。
在错误的婚姻里,我想连Stefano 也是悲剧的。
她内心孤独,她才对Elena说出那句“即使你比我好,比我懂得多,也别离开我,好么?
”。
因为Elena上了初中又开始了高中,Lila是嫉妒且害怕的,当她也参加了Elena高中老师家里的聚会后,她看到了某种割裂,让她恐惧,害怕失去变成了冷嘲热讽,变成了侮辱。
那次聚会她们的友谊第一次关系破裂。
当她对生活绝望的时候,Nino出现了,复活了她的渴望,激发她天才般的思维和生活中纯粹的快乐。
她感受不到父母、哥哥、丈夫对她有爱的炙热,在Nino冲昏头脑的激情中,她至少看到了炙热,而她怎么能看到懦弱的Nino是一个比那些她拒绝过的男生更高级更可怕的虚伪轻浮之人。
当和Nino在一起变成一种永恒的期待时,她果断的抛弃别人羡慕的一切美满生活,换来的只是23天的私奔还有她和Elena友谊的第二次破裂。
我想她可以面对被抛弃,却无法平静对待被侮辱。
Elena被两个人同时背叛,无法与任何人开口的痛苦撕裂了她,以至于用自己的身体、Nino父亲的猥琐去报复了她最在意的两个人。
这次的破裂是划清界限,Elena准备为自己而活,她拼命的努力读书,所有的科目几乎都是最优秀的,到头来,她发现路还是很遥远,如果目标是融入比萨的精英阶层。
那时的Elena也一定看到了某种割裂,阶层的割裂比她想象的更难以跨越。
Stefano像Lila的父亲、哥哥一样,他们会把自己的无能为力发泄为都是Lila的错,都是她的诱导,或者莫名到都是她的不作为。
他比街区里的恶人还可怕,他想得到Lila时,他会用伪善让她产生感情,他懂得伪善能带来生意兴隆,从鞋铺里买鞋开始就是欺骗,而他骨子里欺软怕硬,当Lila用赤裸裸的不妥协刺痛他时,他只会用最低级的暴力对待她。
用谎言对待别人,也欺骗自己、出轨、自私、伪装、没有一丝内涵。
当婚姻最后的颜面都难以维持时,Lila再一次出走,这一次比上次更加彻底,决绝到不带走任何首饰和金钱,她要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婚姻,她用肆无忌惮的方式表达自己。
曾经仰望星空时,Lila说夜晚的天空让她害怕,她看不到任何上帝的杰作,只能看到一块块玻璃碎片在一潭沥青里闪烁。
我想那是因为她看到了自己,她知道自己只是一片玻璃碎片。
当时光流逝到中年的时候,连光都变得沉重,人生并不会越来越清晰,只是越来越可以忍受与承受,上帝变成生病的老人,躺在角落里,没有祷告。
从这一本开始,我看书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的心里越来越冷,思维越来越慢。
Lila《离开的,留下的》这一整本书里只有中年,中年的人生开始更为复杂,就像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复杂变迁,不仅仅是金钱、暴力、工作、孩子、生活态度、人际关系、政治主张、贫富差距。
这是那不勒斯四部曲最迷人之处。
在索卡沃工厂的苦力工作,她每到一个地方,每次在新的群体里,她总是z最不受欢迎的那个,因为她让所有人都黯淡,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自己的懦弱与平庸,所以,所有的人都要打压她。
事实上,她才是那个柔软的人,懂得大爱的人。
在小学里是这样,大家都不喜欢她,等到后来是街区的人,她能帮的都会帮,只有她不记仇,不计较。
索卡沃也一样,当她化身工会代表与老板谈判的时候,她想争取的是大部分人的权益。
在这么多人与事的冲撞中,她最后累倒了,筋疲力尽,濒临崩溃到出现幻觉,她那时也一定感受到了安东尼奥的痛苦,一直在最底层的劳作里,人们到底在承受着什么。
快乐像遥不可及的天使,只能想象它的样子。
即便她都落魄到如此,还是让米凯莱不能自拔的沉迷,除了Elena、恩佐,最懂得Lila珍贵的就是米凯莱了。
他对她的爱,是一种对女性价值的狂热肯定,一种崇拜,不是压制,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男人的爱,一种复杂的感情,是一个男人对女人带着决心、近乎残暴的爱。
Lila能够激起他的这种激情,那种激情超越了占有、支配和炫耀,甚至超越欲望。
Elena选择与名门望族彼得罗结婚,Lila选择了最穷的恩佐,一直拒绝着炙热的愿意舍弃一切爱她的高富帅米凯莱。
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高富帅,哪怕在最穷,被穷困折磨到无法承受的时候,还是拒绝,这是什么样的女子。
我知道我们都做不到。
Elena回到那不勒斯用皮德罗的一些关系帮助Lila走出困境,Lila重新回到街区,她和恩佐的事业越做越好之后,仍然是选择帮助街区的人,幸福的生活刚刚开始,1980年11月23日意大利南部发生6.8级地震,Lila再一次感受到破碎,慌乱中,她不停的表达自己,马尔切洛让她害怕,她通过Stefano保护自己,Stefano让她害怕,她通过米凯莱保护自己,米凯莱让她害怕,她通过Nino保护自己,Nino让她害怕,她通过恩佐保护自己。
一切都那么易碎,她再一次说:“假如我得罪你,假如我对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你要捂住耳朵,我不想说这些,但是我还说了。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会跌到起不来的”。
地震让她的坚强开始消融,生活虽然重新开始,但像一个生病的人,看不到尽头。
意大利南部地震Tina的到来让她和恩佐的生活变成彩色。
然而,上帝总是喜欢捉弄人,Tina在一群大人的陪护下,丢失了。
没人可以讲述这种痛苦,她命中注定遇到的那些事情,可能一直都潜伏在她的生活里:她女儿不是因为生病、事故或者暴力事件死去,而是忽然消失了。
她的痛苦没有着落,她没有一具失去生命的身体可以拥抱,也不能举行一场葬礼,她不能停在孩子的遗体前失声痛哭,想着她刚才还在走路,奔跑,说话,拥抱母亲,但忽然间就消失了。
Lila一定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撞击,一分钟之前,Tina还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但一下子她女儿就脱离了出去,没有经历生离死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人可以充分体会她的痛苦,也没有办法想象。
从小的贫困暴力没有把他打倒;她丈夫的暴力没有把他打倒;唯一让她体会到热烈的爱的人的抛弃没有把她打倒;再次的贫困,从事苦力工作又要抚养孩子几乎要打倒她,可她还是赢了,赢得了荣誉,赢得了金钱,赢得了爱情;最后Tina的失踪真的把她打倒了。
那种恐惧与慌张,那种痛苦,那种无处安放,没办法用文字来表述。
她开始希望所有的东西都被删除掉,都消失掉,最后把自己删除掉,连着她痛苦一起消失。
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像朱塞平娜一样,厌倦了。
也许她真的看明白了,生活不需要意义,没有意义。
每个人对痛苦的承受力是不同的。
对不同的痛苦打击到有的人会跌倒,有的人会继续迎接下一个痛苦。
我总是说这一生我承受不起“悲剧”,我知道自己没那么坚强,我知道总有一种痛苦会把我打倒。
Lila,希望消失的你,可以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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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一想到怀孕,我就恶心!
01、身体与目光在景与人均灰头土面的贫困街区,衣裙合宜、身躯修直的莉拉明目张胆,昂然穿行。
阳光点亮她皮肤的白皙,额上那一领杏黄色头巾令她的气质如在云间,全不似在尘土间穿行。
这样的衣装与气质,分明令人想起《麦瑟尔夫人》,两剧所在年代同期,可麦瑟尔夫人那是在纽约城,这里只是那不勒斯一座贫民区。
在第二集开头这个一分钟的镜头中,画面的主体便是莉拉,请看她穿行而过的景深之中,人们不论男女,不论室内室外,都因她而开小差了。
或许,应该更明确直接地说,画面中的主体,就是莉拉美妙的身体。
并不需要台词的暗示、明说,但电影镜头本身就是语言。
所以其实在第一个镜头这里,已经呼应了标题“身体”。
并不难发觉周围女人眼中的惊奇,男人眼中的欲望。
但他们只是背景的一角和画中的一瞬,并不言语,代替他们表达内心声音的是莱农。
可发出这声音的却又既不是那些无名的脸,也不是莱农。
是传统在说话。
无数信奉这传统的人类的集合和流衍,就是活着的传统。
这传统在说:已婚女人应该待在家里做家务,好生伺候老公,赶快生孩子,浓妆艳抹、招摇过市是大违妇道的。
但咒骂、规训的同时,女人在嫉妒她的身体,男人在垂涎她的身体。
但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她的风采,让所有人看见她去找马尔切洛,让流言和风声尽情传到斯特凡诺耳中,让他生气,让他发怒。
莉拉就活在传统的淤泥之中,自然知道传统。
她招摇过市,出乎对斯特凡诺的愤怒,却落在对传统的抗辩。
莉拉高声跨入索拉拉酒吧兼点心店中,两个一闪而过摹写牌客、酒客目光之灼热、污浊的镜头堪称传神。
莉拉在店中言语落落,顾盼自如。
马尔切洛像条黑溜溜的耗子从帘后钻出来。
米凯莱已有吉耀拉,但对莉拉和莱农调笑频频。
无疑,在莉拉面前,索拉拉兄弟的双眼依旧闪烁着炽热的光芒,莉拉成功掠夺了他们的关注。
我总是被莉拉所折服的一点,在于她对人心的掌握与摆布。
在点心店这场戏中,莉拉并不是大马金刀把自己漂亮的身材一晾就完事,她还巧妙周旋,在索拉拉两兄弟间牵引出一种离奇的张力。
她要找的人是马尔切洛,从她走进来后站立的位置、面对的方向、眼神的焦点,都可以看出。
基于她报复斯特凡诺的目的,她也理应如此。
但她并不和马尔切洛过分热乎,有意冷着他,转脸同米凯莱多说话。
马尔切洛却无法自主地被钓着,忍不住主动跟她搭话,承诺要帮安东尼奥。
临了,马尔切洛还不让莉拉付钱。
莉拉淡淡推辞一句,就听任由之了。
这么做的时候,她怎会不知,斯特凡诺知道之后会有多恼火。
但她光放火还不够过瘾,偏要火上浇油。
米凯莱提及马尔蒂里广场裁缝店中莉拉那张婚纱照,他想将它放在市区新开的鞋店里装潢门楣,引徕顾客。
这家店是三家合开,赛鲁诺家供货,卡拉奇家出资,索拉拉家给予店面。
婚纱照之事,和皮鞋事件类似,实在又是一件斯特凡诺任意践踏莉拉尊严的事件。
当初马尔切洛要莉拉做的皮鞋,斯特凡诺就给了他,换来与索拉拉在皮鞋产业方面的合作。
因为没有索拉拉襄助,就拿不到市区的店面。
现在显然是米凯莱又向斯特凡诺索要莉拉的婚纱照,而且从米凯莱对鞋店如此上心可见,两方定在争夺鞋店的控制权。
斯特凡诺没有马上答应,并非出自对莉拉的维护,而是将婚纱照当作争夺鞋店控制权的筹码,待价而沽。
米凯莱见斯特凡诺不答应,于是直接找照片的主人莉拉,说服她同意。
小事并不小,反映的是资产恶霸账面底下的交媾与争端。
斯特凡诺婚前婚后许多事都瞒着莉拉,却又不断在做损害莉拉的利益甚至侮辱她个人尊严的事,莉拉愤慨不已,但她没有发作。
她拒绝了参与这她本就无法做主的事,让米凯莱还是找斯特凡诺商量好了。
马尔切洛跑出去向莉拉解释,当初并非自己索要的皮鞋,而是斯特凡诺和里诺给他的,与自己无关。
他的前半句话我完全可以相信,但说事情与他无关,那就太可笑了。
他可以拒绝接受那双皮鞋,他可以不去婚礼现场。
但他接受了,穿上了,去了婚礼,当着莉拉的面秀了出来。
马尔切洛这段解释还有个作用,它与度假路上斯特凡诺说的话正好矛盾,拆破了斯特凡诺的伪装。
但莉拉对这些男性造作的说辞已经不屑一顾,即便说出的是事实也全无意义,因为他们走近来解释,不过证明他们心中怀着别样的意图。
望着莉拉转身绝尘而去,马尔切洛不甘和愤懑的表情同恩佐眼中的温柔和祝愿恰成对比。
诸位,什么叫欲望?
什么是爱情?
马尔切洛和恩佐的脸就是答案。
开头这段故事之中,我还希望大家注意到的一点是,有多少人用自己的目光注视了莉拉的身体?
来往行人、店中酒客、索拉拉兄弟、莱农、索拉拉女主人、吉耀拉、恩佐,无一不对莉拉的身体投来目光。
这些目光,自然各有不同。
要知道,目光和身体并非关键,重要的是身体的象征性与目光背后的话语。
粗暴地概括而言,莉拉的身体是对风俗的挑战,众人的目光则是风俗的显露。
这是择其大要而言,具体而言自然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有所不同的。
行人眼中的震惊,妇女眼中的指摘,酒客眼中的垂涎,吉耀拉眼中的嫉妒,索拉拉兄弟眼中的欲望。
索拉拉女主人眼中则是对莉拉当初拒绝自己儿子现在又意图勾引的愤恨。
作为莉拉的朋友,莱农投向莉拉的眼光是惊恐不安的,她害怕这种对风俗传统的赤裸挑战,不赞同莉拉的激进出格之举。
只有恩佐的目光是绝对纯善的倾慕甚至膜拜,莉拉是他眼中的女神。
02、规劝与教训莉拉甫一进门,便看到斯特凡诺的屁股钉在椅子上,一副凶残的表情。
他已经知道莉拉去了索拉拉点心店,觉得大受羞辱,特地赶回来算账。
斯特凡诺撕点心袋的动作令人想起新婚夜斯特凡诺粗暴地撕开莉拉睡衣的细节。
从结婚第一天开始,斯特凡诺就从谦逊的大象骤变为凶暴的老虎,张扬威势,挥舞爪牙。
斯特凡诺坐在椅子上,讯问犯人一般。
但莉拉早就决意报复斯特凡诺,每一句话都藏着尖锐的讽刺。
“怎么,(我穿得)不好看吗?
”——加深斯特凡诺的受辱心理“我去见你的朋友们了。
”——讽刺斯特凡诺背着自己同索拉拉家勾结。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在斯特凡诺的火头上浇油。
莉拉还将婚纱照之事径直抖出来,明示自己知道丈夫在背后搞什么鬼,斯特凡诺果然心虚地低下头。
“我让他跟你谈,因为关于这个店我什么都不知道。
”——双关语,讽刺丈夫和索拉拉家暗通款曲,同他们狼狈为奸。
莉拉在向斯特凡诺宣告,你蒙骗和利用我的所有行为,我都已经一清二楚。
斯特凡诺被莉拉惹怒了,由于莱农在场,不便发作,说些看似讲理的场面话支走莱农,自己打算在房里“教育”莉拉。
他快抑制不住的怒火从他进屋时肩膀用力撞一下莉拉的动作可以看出。
莱农是不赞成莉拉的举动的。
在她看来,莉拉冒犯了丈夫,而这是不应该的。
“你再挑衅他的话,他会打死你的。
”这句话的语气是什么?
是仿佛斯特凡诺就是打莉拉也是理所应当、并无不妥的。
这再次提醒我们,莱农和我们的视角、认知是不同的。
我们眼中的家庭暴力和强奸罪行,在莱农眼中可能只是莉拉过于倔强而丈夫过于粗暴。
莉拉和莱农的认知也总是参差的,对于男人系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莱农犹在自缚,而莉拉已决意挣脱。
莉拉高声戳破斯特凡诺的虚伪言辞,斯特凡诺最后一丝人性的虚伪也不再保留,兽性爆发,奔涌而出。
屋门砰然关闭,隔着这道门,只听见斯特凡诺疯狂的嘶吼和暴力造成的巨响,莉拉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以想象到,莉拉咬住了牙关,紧衔着自己的尊严,拒绝从牙缝泄露一丝哀鸣。
这样隐匿现场的拍法恐怕比正面展现暴力更为出色,因为这样更令人揪心。
我们和莱农一样,莱农就是我们,只能站在门外,虚弱地拍打,根本不能知道莉拉的具体情状。
她(我们)只有等斯特凡诺的咆哮差不多偃息,无力地沿着台阶一步步离去。
03、消失的黑猫莱农和安东尼奥又躲在废弃阴暗的工厂缠绵,像不敢暴露在光亮下的耗子。
给安东尼奥解决问题之后,莱农告诉了他自己向索拉拉求助的事。
这摧毁了他们的恋情,安东尼奥感到大受羞辱,同她一刀两断。
安东尼奥用力地吻了莱农,如同告别,转身离去。
莱农并没有如之前一样追上去,这或许正说明她对这段恋情的去向心中已有了答案。
这时有一个隐秘的镜头和第一集的工厂情节相呼应,我觉得还挺重要。
莉拉望向废弃工厂的窗台,第一集时,那里蹲着一匹黑猫,如今黑猫不见了。
黑猫是莱农心中隐忧的象征,她对自己和安东尼奥的这段恋情并无信心,当初莱农和安东尼奥谈恋爱只是为了与莉拉竞争,爱的成分其实是没有的。
但是莱农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或许源于不愿伤害安东尼奥,或许源于受顺从男性传统的影响。
总之,莱农在委曲求全。
现在,安东尼奥主动提出了断,莱农隐秘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没有成为伤害他人的罪人,也没有成为一个因打破规矩而受到指责的缺德女人。
黑猫不见了,即内心的负担消失了。
其实基于莱农这样的心理,我们甚至可以猜想莱农对安东尼奥说出自己找索拉拉帮忙的事,是她的潜意识驱使她这样做的。
但我还是不愿意将莱农想得这样复杂。
04、野谈与苦情接下来一段内心独白,直接揭示了莱农对莉拉挑衅自己丈夫的态度。
她担心莉拉被丈夫教训,但她也反感莉拉利用了自己去对付斯特凡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莉拉成为卡拉奇太太之后,变得实在是太嚣张和张扬了,她隐隐是接受莉拉要被惩罚这件事的。
莱农这样的观念和街区中其他人的观念没有本质区分,都是站在男权传统的角度想问题。
早餐时莱农父母的对话就是一个例子。
他们关心的是莉拉婚后的性生活和她的肚子。
隐含的语句是,天黑之后,男人同女人做爱,女人服侍男人是一件绝对真理;另外,结婚之后女人要马上怀孕,是一件绝对真理——对于这一点,大家算算每个家庭生了多少个孩子就知道了。
在这不经意的闲谈中,也藏着多么令人窒息的信号啊!
莱农父母的谈话可想而知,不过巷陌野谈之一例,街区内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莉拉是品行不端,妇德缺位,不知天高地厚的。
不仅是暴戾的斯特凡诺,还有莉拉血亲的父母兄弟,还有善良的阿方索,还有贫困的安东尼奥。
最后,连莱农也无法理解她违逆、挑衅自己丈夫的行为。
当这么多性格、阶级不同的角色都抱持这样的观点,并且不一定都出于恶意时,我们就不能不思考问题出在哪里了。
真的是莉拉有问题吗?
是因为她违背了妇道,破坏了丈夫的权威,损害了家庭和睦吗?
如果他们是这样想的,我认为真正的问题出在他们自己的认知局限上。
因为莉拉所做的,正是发自本能地反抗这样一个不公道的社会体系。
斯特凡诺登门造访的原因很简单,借莱农影响莉拉。
如果大家记得,第一季的时候,斯特凡诺为了在市区开鞋店,和索拉拉家做了交易,让西尔维奥做他婚礼的持戒人,莉拉差点悔婚。
莉拉的母亲农奇亚找来莱农,才劝服了莉拉接受这件事。
斯特凡诺也知道莱农是莉拉最好的朋友,因此找她来弥合自己与莉拉之间的裂痕。
另外还有一点,她是街区内少有的文化程度比较高的人,大家都尊重她,至少是敬畏她拥有的知识或学历。
所以我们看到很多场合,莱农的意见都很受周围人的重视。
连她父母都忌惮她,不再轻易训斥她。
斯特凡诺带着莱农去市区裁缝店的路上,影像令我们见识到了那不勒斯不断的变化。
这次,还是以汽车来表现。
当索拉拉兄弟第一次开着车在街区飞驰而过时,就吸引了女孩们热烈的眼光。
如果您记得,莉拉、莱农和朋友们第一次进城吃冰淇淋,那一次也用了一个高空俯瞰镜头拍摄市区的停车场。
但那一次镜头语言是静止而有距离的,现在则是动态而近距离的。
盈城塞路的汽车令交通极为拥堵,城市的街面亦在紧急施工,工业水平与生活水平显见得是日新月异了。
斯特凡诺在车中对莱农“诉苦”。
基本上,斯特凡诺巧舌如簧,将自己的暴力行径包装成了自己赚钱养家有多辛苦。
斯特凡诺的话语饱含深情,正如当初他邀请穷人街坊们到自己家做客过节时一样。
但我们已经知道了,那次示好为的是他自己的利益。
他一惯都是很能讲演的。
但是,我们要相信他自己对自己的那句评语:“(我是个)生意人……我不会花冤枉钱。
我投入一分钱,就要有百倍回报。
”为了生意,他可是连杀父仇人都包容了。
也许斯特凡诺自认为是很爱莉拉的;也许有一些人认为斯特凡诺只是爱的方式不对,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受传统恶习影响成长起来的人。
但我相信,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爱的方式的。
但随着斯特凡诺的讲演越来越动情,温情的音乐也渐渐响起,意味着莱农的心理防线逐渐消融,她被斯特凡诺的话语深深打动了,斯特凡诺对她的重视也令她感动。
莱农决定发挥自己“善”的力量,令莉拉“改邪归正”。
而事实正好相反,恰恰是莉拉要帮助莱农突破认知局限。
斯特凡诺大张旗鼓地将莉拉的照片运回来,一展自己好男人的雄风。
退一步说,如果说前面斯特凡诺说的那一段饱含情绪的话语足以打动人的话。
那么,最后他还是露出了一个明显的马脚,怪就怪他画蛇添足。
他最后请求莱农说,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诉莉拉了,没必要的。
看起来他像是想当个默默奉献的男人,实际上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莉拉知道他利用她的朋友,一定会跟他翻脸,那样他今天的苦情戏就算是白搭了。
05、毒药莱农接受斯特凡诺的托付,上门找莉拉来劝说了。
莉拉的那张婚纱照搁在客厅,看起来斯特凡诺践行了承诺,维护了莉拉的感受,不让米凯莱拿到照片。
里诺和皮诺奇娅也在,好在这次他们已经完事,不必折磨观众。
大家的谈话交待了一些新的变化。
莉拉将掌管新开的肉食店,卡梅伦也来帮工。
皮诺奇娅想要掌管市区那家鞋店,她让里诺给索拉拉说清楚。
不过,更重要的细节是关于里诺的。
皮诺奇娅的话说明里诺和索拉拉家走得很近。
这很好理解,市区的鞋店由索拉拉家提供铺面。
里诺今天突然对妹妹做了很亲昵的举动,像是回到了旧日时光。
但是莉拉不傻,她知道里诺的目的。
其实,里诺也是受了米凯莱的撺掇,要他说服莉拉交出那张婚纱照。
从里诺旁敲侧击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这一点。
莱农和莉拉聊起了照片的问题。
莱农认为斯特凡诺不会将照片挂在鞋店中,而莉拉坚信,只要索拉拉找斯特凡诺要,他就会把照片交出去。
莉拉向莱农发起了一个赌约。
如果莱农输了,就要在升学考试中每门功课的平均分不低于八分(转眼间莱农就要高中毕业了);如果莉拉输了,就要去私立学校上学,并拿到和莱农同等程度的毕业证。
宿命般忧伤的旋律再度淡淡升起,看到这里,只好又为莉拉叹息一声。
她是多么想上学啊,我多想让莉拉输掉这场赌约。
莉拉的话除了流露出强烈的愿望之外,也是在激励莱农。
因为莱农现在的成绩不太理想,而升学考试已经不远了。
她希望莱农有一个美好的前程,不要像自己一样被迫堕落在泥土之中。
而莱农,虽然低调,却是一向不甘心输给莉拉的。
莉拉怎会不知道莱农的心思,所以她要立赌约激发莱农的斗志。
两人对望的眼中,是彼此间从未消失的竞争之念。
从小到大,这层竞争关系令她们的友谊更为紧密,也更为复杂。
莉拉的腰背挺得直直的,眼睛光亮,从容的笑意和冷峭的话语都重新回来。
她对生活似乎产生了新计划,有了新的想法。
她告诉莱农自己的最新动态。
与朋友们出去吃披萨,或是晚上独自出门,她说结婚并不意味着要过老太太的生活。
莉拉的心跃跃欲试,再度升起了改变命运的雄心。
说起安东尼奥时,她直视着莱农的眼睛,带着质询之意,她显然知道了莱农已经同安东尼奥分手。
而莱农的眼神有明显的闪躲,显得心中有愧。
莉拉径直问莱农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们找马尔切洛的事?
”莱农扭过头去,回答得很敷衍:“他真可恶!
”这种情绪性回答方式,没有实质性内容,正是一种逃避面对真相的体现。
但一听到莉拉讽刺斯特凡诺,莱农不干了,她郑重地为斯特凡诺辩护:斯特凡诺很爱你;斯特凡诺给你自由;斯特凡诺让你参与家族生意;斯特凡诺让你当阔太太;斯特凡诺总是在工作;斯特凡诺要你生孩子是合法的男性需求。
莉拉愤怒不已,两人的争执前所未有地尖锐。
莉拉说:你根本不了解斯特凡诺是什么人,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在经历什么,你只会说些空话,你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争执情节是本集高光所在,而莉拉最后说的一小段话才是震撼心灵的精华所在:你知道梅丽娜现在一点东西都吃不下吗?
哪怕吃一点也会吐!
你知道朱塞平娜因为心悸整夜无法入睡吗?
每次他去监狱探望丈夫回来,总是哭得一塌糊涂,谁也安慰不了!
我只要一想到怀孕,我就恶心!
莉拉的话之所以震撼人心,在于她不像莱农那样,只将视线停在问题表面,她将目光落到了每一个个人身上,具体指涉出她身边的女性的生存状态。
真实,直接,赤裸,所以震撼,所以深刻。
反观莱农,问题何在?
对阶级性质的混淆,对女性处境的忽视。
莱农出自贫穷阶层和女性群体,却对这二者都缺乏理解、观照,反而成了这二者对立面的拥护者。
现在的莱农,并不是迷失了,而是还不够深刻。
她只是在用她目前所知的知识理解社会。
而当她受教育程度越深,她反而离自己的阶层和现实越远,反而失去了对自己所属阶层的直接体认,对现实问题的直接观察。
教育和知识,暂时地令她昏聩、盲目了。
最好的朋友也不能理解她的所感所想,莉拉非常痛苦,而且无力,内心痛苦的爆发使她损失了所有力气。
她的双手缓缓滑过自己的肚腹。
斯特凡诺曾说,这里藏着一剂毒药,使她无法怀孕。
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她怀了孕,那里才真的诞生了一剂毒药,那毒性,足以日积月累地,将她麻痹,令她迟钝,让她像梅丽娜、朱塞平娜那样,疯疯癫癫,恍恍惚惚,度日如年,直到衰老垂死。
需要明辨的是,莉拉不想要孩子,指涉的根本与孩子无关,与是否喜爱孩子无关。
莉拉的处境,乃是那个社会之中,女性处境的缩影。
千百年历史的灾洪,那一瞬凝聚成莉拉双手之间的那一圈腹部。
只要女性还活在那样一个社会,女性就会被拖垮,不论孩子、家务、丈夫,都会把她们拖垮。
因为她们并没有真正的自由,为丈夫怀孕生子也并非合法义务,她们不应该被困顿在琐事之中,而应有自己的选择权。
当莱农发觉自己对安东尼奥毫无爱意,却又不敢坦率地跟他提出分手时,她意识不到是什么绑架了她的思想,意识不到是什么在替她做决定。
她也意识不到这样的处境有多不自由,有多可悲。
06、消耗回去的路上,莱农看到了朱塞平娜,她神情恍惚,就那么踟蹰地走着,仿佛剥离于周遭环境。
她叫住了朱塞平娜,问她过得怎么样,第一次听她自述自己的生存处境和对生活的感受:“我还能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忙着养活自己……卡梅拉和帕斯卡莱是我活下去的盼头,不然我就……太难了……”
对莱农来说,这么多年来,仿佛是第一次看到她似的。
那些日常的生活就那样如常地流逝,以至于我们已视若罔然。
一路之上,莱农仿佛第一次身处在这个她生活到成年的街区,仿佛第一次用自己的双眼平视这熟悉的一切,仿佛第一次她的视线有了明确的焦点——而不再只是身在泥涂,心在远方。
她的视线缓缓平移,她第一次看见了她们:杀死阿奇勒·卡拉奇的曼努埃拉·索拉拉神色剽悍地步过大街。
文具店的女老板叫住了莱农,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孩。
如果大家记得,她曾让莱农假期时帮她照顾自己的小孩,因为她忙不过来,但现在显然她又生了一个。
她缓缓走动,看见两个女人在鞋摊前一买一卖,讨价还价。
太阳底下一个妇女正抱着小孩,小孩在哭闹。
莱农停下来,忽一个特写,指代莱农的视线凝聚,她看到女人眉间和唇边的法令纹深刻,相貌苦不堪言。
莱农仿佛第一次细察到这些女人的表情,于是继续深看下去。
于是她看见菜摊前三个妇女为菜价而争论时的脸,那些脸都是不见欢愉徒见衰疲的。
莱农走到一个街口,看见一个年轻女人一面买东西,手中却抱一个,脚下还牵一个。
身边忽然掠过一道风,一个母亲正在追逐自己乱跑的孩子,口中还在大声呵斥,表情狰狞。
一转眼,她又看见街角一个老头正在侃侃而谈,两个太太在他面前,谄媚附从般地笑,其中一个是莉拉的妈妈农奇亚,正发出嘎嘎难听的笑声。
莱农被震住了,环顾四周,剪刀摊前的女人,面包摊前的女人,她们一个个都拥有如此真实、丰满而各异的表情,令人动容。
她们唯独缺少一样东西,就是真心的笑容。
不需要书本上的知识来解释,不需要空泛的理论来指证,不需要动听的意大利语来说明,只需要在这条你曾走过无数遍的街区重新走一遍,认真看一遍,生活是什么样子,女性的生存状况是什么样子,一一所指,历历可见。
霎那间,莱农和莉拉的身体合而为一,莱农和莉拉的情感合而为一。
她确信了,那一晚莉拉被斯特凡诺强暴。
她理解了,莉拉不想让自己再重复这样的女性历史。
你知道吗?
你知道的,这部电视剧体现的绝不只是两个女人的相爱相争。
某种程度上来说,莉拉是我们景佩的抗争者。
但在绝对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活生生的牺牲者。
只有莱农,才能在某种程度上称得上是一个幸存者。
两人间有许多共同点,但这一点是两人间的巨大遭遇落差。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莉拉教育了莱农,莉拉成就了莱农。
如果没有莉拉的沉沦,我很难想象莱农不会沉沦。
莱农的认知再度突破了,用第一季第四集的概念来说,就是“边界消失”了。
老年莱农回忆起那一刻的豁然开悟:“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再被父亲、兄弟利用,结束与广袤、庞杂的家庭根系之中。
是从怀孕开始的吗?
是因为要做家务吗?
还是从挨打开始的?
莉拉那精致的面庞会冒出她父亲的特征,而我的身体也会浮现出我父母的样子。
”镜头蓦然升高,一直居于画面主体的莱农迅速缩成一个点,仿佛确认了她同周围这些人一样渺小。
但也可理解为,她终于融入、理解了自己的街区。
在我看来,她只是被还原了,还原到她本来的位置。
明确了坐标,才能明确方向。
07、老师莱农仔细看了墙上张贴的成绩单,自己只是刚好及格,但这已经令她颇感庆幸了。
加利尼亚老师格外关照,借她一些书看。
加利尼亚老师仪容清雅、净肃,是个优裕的中产阶级人物。
她看到了莱农身上的天赋,寄望她能有所成就。
一路走来,都有提携、鼓励她的老师,这也是莱农的一种幸运。
莱农又见到了那名个子高挑的女生,一头长发,面容皎洁,身穿的衣装也价值不菲,那是和尼诺接吻的女友。
莱农羞惭地低下了头。
莱农像往年一样,登门看望奥利维耶罗老师。
奥利维耶罗老师现在已经病重难返,虚弱不堪。
但一看到莱农,她眼中又燃起了欣慰和期许。
她最关心的就是莱农的成绩,这会令人觉得她不够温暖,但正如许多长辈一样,他们价值观如此,对你成绩的关心其实就是对你的关心。
一听到莱农没拿到奖学金,奥利维耶罗老师立刻严肃起来:“这可不够好。
”老师为自己今年不能再给莱农找教材而不安,莱农安慰她不要担心自己。
比起从前,莱农更坚定了,更自信了。
奥利维耶罗老师见到这样的莱农,凝重的眉宇间缓缓舒解,露出宽慰无极的笑意。
她一辈子的教学生涯,等待的可能就是这样的时刻——目睹自己园中的幼李长成大树。
奥利维耶罗从来没有和莱农成为朋友,她没有成为莱农生活上的导师,她的价值观念和寄望都显得太功利了。
但她终究尽其所能,为莱农的人生阶梯铺上了头几块砖,勉力让她攀到了墙头,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用一句我所知的地方俗语来说,奥利维耶罗老师对莱农“没得贰心”。
朋友们,您还记得小时候,第一位给你启蒙,助你成长的老师吗?
片刻交谈,已耗尽力气,奥利维耶罗沉沉睡去。
抬眼处,莱农发现墙上的合照。
老师也曾年轻,也曾风华,也曾有婚姻。
虽然现在,她孤寂、苍凉。
这一个故事章节中小学老师、中学老师的出现,都在为莱农蓄积前进的动力。
莱农正面临一个新的门槛,只要翻越过去,外面是无比广阔的世界。
她真的快要离开那不勒斯了。
08、嘶鸣假期开始了,莱农如约带着文具店老板的子女到沙滩玩耍,她自己则坐在岸上监护,顺便看书。
玛丽莎和阿方索已经成为正式的情侣了,玛丽莎一改在伊斯基亚岛度假的惯例,陪同阿方索在那不勒斯度假。
从玛丽莎那里,莱农得知尼诺的毕业考试很成功,但他显然志不在此,知道自己通过考试后,就一分钱没带,独自去了英国,说要学好了英语再回来。
莱农远远看见莉拉走了过来。
阿方索说,莉拉要跟你说件事。
莉拉是同安东尼奥一起走过来的。
安东尼奥同大家打招呼时唯独没看莱农,下海游泳前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莱农一眼,脸上透着失望,还是没说一句话。
莉拉走过来时脸上就不见喜色,和莱农坐下,她第一句话就是:“狗屎一样的十七年。
”一瞥眼,莉拉发现莱农正在读卢梭的《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脸色大变,质问莱农书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不同她说。
莉拉的强势显得很过分,她的情绪也挺反复无常,这是她一向的问题。
但因为莱农在看自己没看过的书而生气,这就不仅是情绪的问题了。
这有关知识,有关接受教育。
请联系一下之前的赌约,从那个赌约就可以看出莉拉虽然辍学多年,但她从未放下学习的念头。
现在,她觉得自己彻底失去了重返学校的机会,莱农却能安然享受阅读的快乐,这猛一下刺激到了她。
莱农向莉拉谈起了尼诺的学业和动态,莉拉漫不经心地听着。
莱农因为得知莉拉也有复读的心意,所以对她说,我们也有机会像他一样,游学、旅行、自立。
可是莉拉已不似先前高昂的兴致,淡淡问了一句:“他学习很好吗?
”
莱农温和地说:“和你一样好。
”莉拉转过脸去,面色几乎青黑,对莱农的美好期许不作任何回应。
这件事就这么略过,莉拉说起其他事。
为了鞋店的经营权,米凯莱和里诺吵了起来,最后斯特凡诺出面,双方妥协,由吉耀拉和皮诺奇娅共同管理。
但斯特凡诺做出了一个让步,他把莉拉的婚纱照交出来了,挂在店里。
莉拉的预言丝毫未错,她的确看清了斯特凡诺是个什么样的人。
莱农赌输了,遵守赌约,她每门功课的平均分要达到八分。
但这并不令她烦恼,她难过的是她没能通过这次打赌成功让莉拉返回学校。
这样的话,她那些一起学习和旅行的期盼就化作泡影了。
可是对莉拉来说,影响她做决定的并不是这个赌约,而是——海潮来回地拍打着,明明是晴日,却显得风很凉。
“莱农。
”莉拉沉默片晌,仿佛鼓足勇气似的,回过头来,不知是郑重还是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怀孕了。
”两人对视良久,各自无话,只有潮声犹自徘徊着,却打在人的心扉。
画面暗却。
这个结尾如此平淡,没有多余的言语,多余的表情,多余的动作,平淡到快要感觉不到一丝情绪的波澜。
镜头停驻,一切交给观众自行思索、感受。
然而线索和答案都是存在的,存在于情节间的前后呼照。
当思及莉拉本集对女性生存状况的控诉之辞,思及莉拉对女性命运轮回的悲愤之怒,隐痛如深谷碎石、当空裂帛,其声沉闷无比,却响彻心灵。
雨点般密集的棍棒,都打在隐秘不见的痛处。
莉拉终未能避免被卷入那条女性循环往复的轨道。
这个结尾就是这样一道喑哑却彻亮的嘶鸣。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他那么使劲儿,把我的嘴都弄疼了。
00、新导演本集由罗尔瓦赫尔担纲导演,她充满隐喻、亦幻亦真的作品《幸福的拉扎罗》早已令我瞠目结舌。
当得知第二季有她的参与时,我本来微带忐忑的心舒服地落回了腔子,并相第二部还能延续第一部的精良,甚至更为出色。
她是有可能给作品带来不动声色的细腻与灵动的,但一切又会基于她对现实和历史的密切观照。
这一集在配乐、摄影和表现手法上既与之前一脉相承,也生发出了一些新意的灵光。
01、婚礼尚未进入影像画面,婚礼的乐音便涌进双耳。
这欢热的音乐风格将整整萦绕前四十分钟,几乎真的掩饰掉潜藏的忧伤。
可一开始事情在暗地里就显得不太对劲。
新婚之上的皮诺奇娅在和新郎里诺跳舞时,目光闪烁,不愿直对爱人。
虽然好歹,里诺的耳语令她暂破冷霜,面绽春光。
莱农和莉拉坐得远远相隔,她们已久不交谈。
莉拉虽然和丈夫坐在一块,但她竟完全撇开斯特凡诺,毫不避讳地同米凯莱眉来眼去,教斯特凡诺纵生闷气,也徒呼奈何。
莉拉笑得花枝乱颤时,扭头朝莱农望去,莱农避而不看,并无和解之念。
音乐中止,皮诺奇娅和里诺这对新人心不在焉的双人舞总算消停。
皮诺奇娅的眼中幸福的色彩不多,失落显得尤为明显。
虽然我们都知道她对自己婚礼的排场是相当不满的,但是看上去事情还不是这么简单。
皮诺奇娅对里诺的爱意到结婚的份上了吗?
皮诺奇娅对爱情与婚姻的态度和选择,是本集的一个看点,也引发了一些思考。
一位女宾当着斯特凡诺的面,摩动皮诺奇娅圆滚滚的肚腹,畅快地说着什么。
一转眼,却听见一阵喧哗,就只见莉拉怒冲冲离席而去。
这场看似热闹的婚礼戏中也分布着很多细节,不知是不是意大利导演天生会拍庆典场面,擅用节庆的热烈渲染,裹藏、对撞细密处的潜流暗涌。
其魅力犹如血红幕布上逐渐洇开一点刺目的墨染。
这一切应归功于意大利人天生的节庆热情,还是文本的魅力,抑或导演的天才?
艾达入座向朋友们一边解释、一边抱怨莉拉的粗鲁。
原来那位女宾是古董商的妻子,她在莉拉身旁使劲儿夸赞皮诺奇娅体格健壮,好生养,而且多半是有意讥讽莉拉的身体单薄得跟马桶刷似的,生不出孩子。
莉拉哪能受得了这气,一杯酒全倾在此女身上。
多年友谊毕竟难解,莱农又向朋友们打听起莉拉不快的缘由来。
原来莉拉被家人强押着做了孕检,医生的答案是,莉拉是因为体质太弱才怀不上孕。
滑稽又讽刺的是,之前吉耀拉和皮诺奇娅将莉拉怀不上孩子归因于她是邪灵附体的巫婆。
被外界丑化的莉拉,在外人眼中强横的莉拉,原来也是一个被忽视的弱女子。
她很要强,但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样强。
可是镜头扫过斯特凡诺和农奇亚的脸,他们却并不能站在莉拉的立场同情她,他们主要的情绪是觉得面上无光。
怜悯之情油然而起,愤恨也就消散了,莱农主动走向孤立无援的莉拉,与她重归于好。
为了增强体质,斯特凡诺安排莉拉去海边度假,游泳,但要同农奇亚和皮诺奇娅同去,莉拉一百个不乐意。
农奇亚虽然是生母,却终日叨念妇德,皮诺奇娅更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女子。
说到底,两人都是男权世界的副产物——虽然也是受害者——与莉拉的天生反骨着实难以调和。
这时候,莉拉想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莱农,希望莱农陪自己去海边。
莱农本意是拒绝的,而且莉拉的口气还是照旧咄咄逼人,更像在要求而不是请求。
但莱农转念想到了另一件事……此时画面运用了叠化效果,在莱农沉吟的镜头中慢慢浮现出另一个镜头,辅以莱农远眺的眼神,我们知道,这是莱农心中的景象:近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庭院花木,更远是与海滩紧紧毗邻着的蔚蓝的海面。
这里就是伊斯基亚岛,她将初吻献给的心爱之人的甜蜜之地——虽则也是遭到伪君子侵害的噩梦之地。
假期时尼诺将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
尼诺说,你一定要来。
莱农想到了一个既不耽误打工,又能陪伴莉拉,最重要的是又能与尼诺相会的妙计。
她转头对莉拉说,可以,但是得去伊斯基亚岛。
她自得于自己竟能想到这么美妙的计策,沉浸在全然的欣喜之中。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个开启了撕裂、剧痛和灾厄的决定。
02、暗流情境转入海岛。
仰角镜头分别切在三张神情各异的脸上——莱农两眼期待、莉拉漫不经心、皮诺奇娅一脸焦急。
诙谐、跳脱的音乐配着三种心情,各自表述的脸,喜剧感冲突而出。
皮诺奇娅已经不想走了,莱农柔声安慰着,步子继续往前迈,一个人扛着行李也不觉得累。
她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着,分明就是在扫描尼诺的下落。
不巧,粘在视网膜上的影子却是多纳托。
莱农当即泄气,不走了。
说,算了,就这儿吧。
但多纳托如同闻到甜香的果蝇,疾趋而来,问候莱农,并对视线可容范围内的一切女性均关怀备至。
多纳托的夫人莉迪亚也在侧,她就是和梅丽娜曾在楼道相互殴骂的女人。
她也是男权社会中很有意思的一种女性,对丈夫的猥琐风流心知肚明,但从不出言责怪或反对。
相反,她与被丈夫伤害的女性作战,甚至纵容丈夫接近女性(仔细看第一季第六集会餐情节,莉迪亚其实知道多纳托对莱农有意,但她没有做出一丝示警或保护)。
她将丈夫视为怀中瑰宝,是绝不肯令它遗失的。
为了这个目的,一切代价均可商榷。
莱农正从莉迪亚口中套问尼诺的下落,尼诺已从粼粼波光中走来。
没戴眼镜,造型自然,而且脸上不及张挂傲气的尼诺才是最帅的。
莱农宁可放弃下海游泳,捱在沙滩上等尼诺过来,但尼诺完全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热忱,只淡淡地对话,语气中甚至挟着责怪之意,急不可耐地要离开现场。
尼诺急着离开是很好理解的,因为他不愿和父亲待在一块,不然他何必每次度假时都同家人分开居住?
见莱农来这里等他,他也连带着不悦。
当然,他骨子里也并不重视莱农,本来他就是一个不在乎任何人的独行客。
或许有人还记得尼诺小时候曾对莱农表白,在分析第一季时我是这样认为的。
尼诺并不是真的喜欢莱农,他喜欢的是莉拉,而且在知识竞赛时就喜欢上了。
但他有些自卑,而莉拉气场很强,他根本不敢接近莉拉。
但他知道莱农是莉拉的好友,所以他想借由莱农,间接接近莉拉。
也许有的朋友会质疑小孩子是否会这样工于心计,但我觉得这发生在小孩身上其实很自然。
何况,即便是现在,尼诺不也是在用同样的办法,通过莱农,接近莉拉吗?
当然这里面很多环节都是我的推测(但并不是凭空猜测),诸位权作参考。
但至少在知识竞赛上,尼诺已经喜欢莉拉,这一点本集已经得到证明。
尼诺同莱农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时,还暴露了自己身上的一个特点。
他否认自己记得皮诺奇娅,稍后他还否认自己记得帕斯卡莱,上一集他也表示自己不记得梅丽娜了。
我认为这不一定完全是真话,这反映出他试图遗忘、弃绝旧街区一切人与事物的念头,是一种急切想要脱离自己的旧出身和旧阶级的表现,不论从前自己待过的环境还是曾熟识的人,都会引发他的心理洁癖,甚至轻鄙的态度。
表现莱农对尼诺的情感时,镜头着重眼神特写,并有意让莱农坐着,这样她只能抬头巴望着尼诺,一直仰视尼诺。
痴恋、焦迫、卑弱,种种情愫糅作一团,堵得人心口发慌。
尼诺风一般地离去了,又好像一直近在眼前。
似乎伸手就足以触及,却不过挽到一片衣角。
捏着那块写着地址的小纸片,如同一个孱弱却微微燃着的期盼,莱农闭上眼睛,怀想着从前与今后的交错离分,甜蜜与酸楚一时共同腌渍了面庞。
伶俐的莉拉人在远处,却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一上船,莉拉便故意揭穿莱农的痛处,她的嫉妒心开始作祟了。
莱农可以自由地去爱与被爱,而她只有一个自己不觉得爱的丈夫,一段自己不觉得幸福的婚姻,这意味着她失去了自由恋爱的机会。
莉拉还有意捧高多纳托,贬低尼诺。
因为打击莱农爱的人,也就意味着打击莱农。
莉拉怎会不记得多纳托对梅丽娜犯下的罪恶,但此时她有意罔顾事理,声称多纳托至少给梅丽娜带去过幸福呢!
这一方面是在以已婚女人的经验抢占对幸福的解释权,令未婚的莱农处在经验的低洼地,无从辩驳。
另一方面可见莉拉的堪怜,因为她的婚姻是不幸的,她对幸福的婚姻、真切的爱情非常渴望。
为了凸显幸福的意义,她甚至将始乱终弃的偷情放在了圣坛上。
莉拉的言语背后所隐含的观念总是非常危险,她从不是一个中庸守矩之人,而是频频剑走偏锋。
莫非,她也会为了浮光泡影般的幸福而殒身不恤,饮鸩止渴吗?
莱农对莉拉的反击是,公开自己与尼诺的约会。
并表达了这样的意思,当你们和丈夫在一起唧唧歪歪的时候,难道还不允许我出去谈情说爱吗?
莉拉听到这话更不饶人了,“丈夫”这个字眼触及了她的隐痛,因为丈夫对她而言只是一道自由的枷锁。
她随即出言羞辱了莱农,将莱农当仆人对待,虽然莱农的确是以打工的身份陪同过来的。
莱农扭头不再同莉拉计较,只要拥有爱情就已足够,口头上的胜负她可以相让。
而打赢嘴仗的莉拉也并没有因此喜悦起来,逆射的光线模糊了她的脸,却令她的表情显得更为愁虑。
夕阳沉下岬角,尖突的陆地一片黑荫,架在船上的摄像机拍出的海面画幅既大,又显得跌宕不安,晦青色的海面之下,不知道埋伏着什么样的暗流。
03、沙滩入岛第二天,莱农忍着脾气,教不好伺候的莉拉凫水。
但当尼诺出现时,莱农登时忘了自己双手正把着莉拉的腰,力量一卸,抽手就冲着远远的尼诺挥手疾呼,把莉拉呛了个七荤八素。
欢快的配乐将这一情节逗出了更多喜感。
望着莱农和尼诺如约而会,莉拉一个人将脑袋半沉在水里,只贴着海面露出一对眼睛,内心失魂落魄。
请注意,这个贴着海面拍摄的主观镜头和后面莱农望着莉拉和尼诺游远时的拍法相似,都成功反映了人物的失落心理。
迷妹莱农捧脸托腮,仰慕地望着尼诺使唤自己的朋友布鲁诺。
对话中可知尼诺从不亲手做饭。
他还挤兑布鲁诺,讽刺他猪肉食品厂老板之子的身份。
莉拉轻轻走过来,趴下,静静地听尼诺说话,但不发一言。
布鲁诺和皮诺奇娅去买椰子,莱农和尼诺仿佛二人世界,但莉拉并不识趣,始终留在现场充当电灯泡的角色。
和尼诺交谈中,莱农认为布鲁诺人很好。
她所指的当然是人品,但尼诺又直指布鲁诺的阶层,言下之意,认为布鲁诺家的工厂也是压榨工人的场所。
他更将批判的视野扩大,将那不勒斯地区、伊斯基亚岛,甚至整个坎帕尼亚大区都囊括在内,即他视力所及范围之内,他都认为是极度不公的,因为控制权都在那些最坏的人手中。
尼诺的观点或许是对的,但一概而论,或以财富、阶级划分善恶,那都是简单、肤浅,以致危险的。
虽然我们不知道尼诺是否仅限于空谈,但尼诺的书好歹读得很多,不仅莱农,连莉拉也被他口中连珠价蹦出的词汇与概念吸附住了目光。
尼诺提到的“商贾”大概是学科内的专有名词,也有可能是由于意大利语和那不勒斯方言有明显差异,因此莉拉没有听懂。
但好学的莉拉和尼诺讨论了起来,而不是像莱农那样,只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尼诺,自己既不提出观点,也不挑战他的观点。
尼诺对税收和阶级压迫的议论,引发了莉拉结合现实的思考。
莉拉联想到帕斯卡莱和建筑商之间的关系,她似乎隐隐觉得虽然建筑商也在压迫帕斯卡莱,但没有这份工作,帕斯卡莱就无法活命。
但她提炼不出自己的观点,尼诺对此很惋惜,觉得她的天赋被浪费了。
莉拉离开后,尼诺点起一根烟,悠哉放松,意味深长地望着莱农说:“我还是很高兴你来了这儿。
”喂完这一口蜜,便又昂首独自惬意悠哉了。
如果莱农敏感一点,而不是总昏头昏脑,一厢情愿,她就能听出来,尼诺是并没有多期待她的到来的。
那么,尼诺屡屡对她做出的出格动作和言语,是出自真心吗?
还是习惯性调情?
还是乐于散布魅力?
抑或存心勾引?
还有,当他做这些事时,女友娜迪娅又处于何地?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情侣关系,只想随性随心,畅游这人世花丛间?
真把自己当令狐冲大师兄吗?
但以令狐冲的丰神俊采,世事洞明,也是情深重于情多。
尼诺想当情圣,且再修炼,祸祸大南方不知世事的小女生,算什么?
04、借书农奇亚、莱农和皮诺奇娅三人在露台上饮食消闲,散漫聊天。
莱农注意到仅一扇铁门之隔,住着的显然是一家贫民。
两个孩子扒着门拦张望这边的“富人生活”,另有一个大姐姐站在身后,手上还抱一个小的,长姐如母,呼喝一声,俩孩儿便退回去了。
莱农眼望见这个大姐姐,会否想及自身?
如果她没有继续读书上学,她可能就是这个样子,照顾弟弟妹妹,屈身寻常闾巷中,磨折一生。
皮诺奇娅冲农奇亚聊着布鲁诺,她觉着布鲁诺有钱又不摆阔,温柔又体贴,实在是一个棒棒的结婚对象。
出乎意料的是,莉拉突然找莱农要书看。
莱农在几本书中,挑了唯一的一本文学作品《贝克特戏剧集》,因为莱农认为这会更简单一点(其实这么想有点滑稽)。
不过从之后莉拉的自学能力来看,不仅贝克特她能读,其他学术专著她也能读有所获,莱农还是小看了莉拉。
弃卷多年,怎么莉拉突然又动念读起书来呢?
要知道,怀孕前她可是说要去进修但卒未成行,不久前她还给莱农买了课本却也没看一眼。
但莱农应该想到了,莉拉是为了接近尼诺。
一去一回,镜头给两人的眼神分别来了一个特写,那对视着的两双眼睛,不动声色,却分别流溢着戒备或竞争。
次日,两路男女仍在海滩见面。
布鲁诺又带着皮诺奇娅去“买椰子”,尼诺给莱农带来报纸。
莉拉一个人闷着脸看书,时不时又觊觎着莱农和尼诺融洽相处的状态。
其实尼诺的注意力也在莉拉身上,扭头偷看莉拉,并不能专心看报。
莉拉率先打破沉默,频频同尼诺搭讪。
莉拉将手中的《贝克特戏剧集》递给尼诺,问他有没有看过。
尼诺摇头。
莉拉说,看来你也并不是无所不知。
尼诺说,你真逗。
因为尼诺是看不上文学这个门类的,莱农曾问过尼诺看不看小说,尼诺表示小说只是些没用的闲篇。
但莉拉的分享和解读令他对这本书产生了兴趣。
不过,倒不如说是由于他对莉拉的兴趣,使他动念看看这本书。
莱农还同莉拉短兵交锋了两招,却被莉拉拨拉两下,刺落马下。
两个女人纷纷望向尼诺,莱农期待尼诺的肯定,而莉拉虽目带挑衅,但同样也在等待尼诺的瞩目。
莉拉发表议论时,尼诺双眼如火,灼灼地望着她。
当他向莉拉借书时,无疑代表他被莉拉所吸引所折服了。
莉拉从斜刺里杀出,令莱农非常不快,但她的回击薄弱无力,因为她没有用独具的观点回应莉拉,声明书籍的归属权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借到书后,尼诺又主动约莉拉明天对谈,但莉拉没空。
莱农欣喜地说,我有空啊。
尼诺却并不愿如此频繁同她见面,因为莱农对他来说,不够神秘复杂,不足令他掘取不竭。
目视尼诺下水之后,莱农回头责备莉拉将书带到海滩上来读,莉拉满不在乎,也不争辩,她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回合。
而且她的目的,是整场战役的胜利。
05、忧烦皮诺奇娅在看的应该就是第一季提到的照片小说,有点像我国的连环画,都以简略的图文并置,讲述一个故事。
但照片小说的图像似乎采用了实景照片。
这本布鲁诺送她的书,她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但看着看着,却焦躁起来。
原因也不难理解,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爱上了布鲁诺,认为她是比里诺好太多的结婚对象,因为他既有钱又贴心,这两点里诺都比不上。
可是今晚,里诺就要来岛上跟她见面了。
她面临着一个重大的难题,甚至一个重大的选择。
此时的莉拉却一脸轻松,因为她刚得到了尼诺的瞩目。
但其实,皮诺奇娅的困境不过是莉拉的困境的先兆。
不论她们各自面临的是否为真爱,她们都将面临各自的选择。
海岛创建了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在这里,皮诺奇娅和莉拉都获得了近乎可以自由恋爱的一隅天地。
可是,她们又都是已婚女性,矛盾点在此。
面对人生中第一次自由恋爱的契机,她们会分别做出怎样的选择,这是本集的一个对照组。
而她们各自的选择,将带来不同的启示。
两人的丈夫适时而至,莉拉早学会了虚与委蛇的把戏,皮诺奇娅却实属初犯,内心矛盾的情感都涌现在脸上。
她和里诺的矛盾,一见面就开始暴露。
两对夫妇均上楼去后,农奇亚对莱农呶呶不休地传授着自己的“婚姻经”,其实就是些令人皱眉的“女德经”,也不知她自己是否真对此深信不疑。
楼上响起里诺的责打和皮诺奇娅的痛哭。
农奇亚有一句话触动了莱农:“你可能一辈子爱一个人,但你并不是真的了解这个人。
”莱农就很想不通尼诺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尼诺明明不看文学书,却在莉拉看了一本文学书后,改变了他固执的习性。
莱农拿着那本讲民族国家的书,心烦意乱地看着,隔壁孩子们的嘈扰激怒了她。
那户人家露出一个老奶奶的身影,她在海滩上的镜头内出现过。
看起来,她是一个洗衣妇,做的是专门给游客浆洗衣服的工作,因为她家最大的那个女孩正抱着一根木棍,仿佛在捶挤衣物。
旁白声中的老年莱农说,整个周末,她都闷在露台上看书,这句话用了一个特别的镜头来表现。
摇镜头缓缓掠过海景,旋转半圈,莱农先是出画,而后入画,剧中时间却已隔日。
阳台读书这个镜头,和上一次莱农来伊斯基亚岛,站在阳台眺望风景的镜头拍法一样,同一个人物两次入镜,镜头时间不过片刻之间,而剧中时间已经要以天数计。
本集这个镜头相对简单,只是手中的书籍换了一本,而上一季那个镜头还出现了服装变化。
莉拉同丈夫外出回来后,又看完了一本莱农的书。
莱农生气的不是她突然想读书,也不是她私自拿书,因为从前几集就可以看出,莱农实质上是非常支持莉拉读书的。
她生气的是莉拉读书的原因和目的。
06、分际周一,斯特凡诺和里诺已在前夜离岛,莱农、皮诺奇娅和莉拉重归海浪、沙滩与热风,心情就如逐浪节节高的背景音乐,因为她们各自有着期待要见的人。
尼诺踩着沙子健步走来,莱农登时面绽桃花,皮诺奇娅却沉下脸去,因为布鲁诺没来。
尼诺说,我很高兴你们能来。
但他眼中注视的只有莉拉一人。
接着,他轻笑一声,俯身嘬了莱农一口,或许是嘉奖莱农对他如此忠诚的追随。
但三秒钟之后,他就又吻了莉拉一下,吻得更轻,更为羞怯。
同时和两个女人暧昧,却令她们同时心旌荡漾起来,而不是彼此嫉妒,倒也不是因为尼诺有多老手,而是两个女人都得到了各自的满足,那就是恋爱的愉悦。
沙滩游戏一节,拍得如景如画。
热情鼓噪的音乐绝不嫌喧闹,起伏摇荡的运镜如同少男少女骚动的内心,迎风招展的红手帕拖曳出心中情意,细滑亮黑的肌肤映着太阳的金光,一闪眸、一对视都是耀人的火花。
对莱农来说,是他们三人之间的隔阂在消除。
可是,从镜头表现来看,尼诺与莉拉之间更亲密,更炽热。
这一段的游戏设计绝对是超棒的,除了“追手帕”,“埋沙子”,还有一个神奇的“点痣”游戏。
从这个环节也可以看出,尼诺的目标就是莉拉。
因为可以看出,“点痣”的范围只能在脸上,而尼诺却点到了莉拉的脖子,甚至胸口。
几个游戏环节中,三次插入尼诺以手揉搓沙子的镜头,仿佛在揉搓心中越发强烈的欲念。
音乐静止,五条肉体瘫在沙滩上,一个星期的狂欢并没有令他们筋疲力尽,却增添了盛筵将歇的忧愁。
因为周末到了,斯特凡诺和里诺又要来了,莉拉和皮诺奇娅又要再度面对内心的纠葛。
这座热情自由的岛屿已经令她们越陷越深,却也意味着两股力量的牵扯越来越紧。
尼诺问莉拉和丈夫在一起做什么好玩的事,莉拉每一句话的结尾都是“睡觉”,其中自然包含性的意思,但莉拉显然并不享受这件事。
莉拉在周末没空,尼诺显得很失落。
这时,莱农忽然坐起,嘴角噙笑,我不吃不喝不睡觉,我有空!
闻言,尼诺只是毫不挂心地歪嘴一笑,随即陷入忧虑,她的视线还是在莉拉身上。
他想,他大概是没有希望得到这个女人了。
尼诺忽又向莱农靠近,答应次日与她再见。
皮诺奇娅问,我们呢?
尼诺冷生生地说,你们有丈夫!
这话当然是说给莉拉听的,表达心中不满,或者变相的恳求。
尼诺望着莉拉,莉拉望着尼诺,彼此都无言语,因为这感情继续下去的希望微茫。
而对莱农来说,她只感到了一种盲目的胜利。
无声中的细微变化,她显得钝感,或者偏视。
徊荡不定的潮声中,隐藏着何种征兆?
三人牵手冲进海中的细节只是一个小小的预告,可作多重读解。
莱农一手牵着尼诺(爱情),一手牵着莉拉(友情),但眨眼间,两个人她都失去了。
也可以说他们将她抛却了。
视线中弥望都是海水,她已追不上、也望不见他们。
刺入灵魂的是,她的失去,成全了他们的结合。
莉拉与尼诺如同树叶漂浮在迷茫的大海,他们的结合其实是没有根基和依托的。
奋不顾身地游向海心是很危险的,但尼诺与莉拉的同一行为其实并不同性。
尼诺早就会水,莉拉刚刚会水。
尼诺惯熟的事情,对莉拉来说已近乎疯狂的裸奔。
这些或为实相,或为隐喻,后文将一一印证。
莱农只好一人上岸,却见温和的布鲁诺面带失落的愠色,说皮诺奇娅想离开岛上,投归丈夫的怀抱。
我前面提到皮诺奇娅和莉拉的选择是一组对比,其实这里两人差不多已经做出选择了。
这段故事,是整个海岛故事最为热烈的部分和高潮所在,明线上尼诺和莉拉的感情彼此间已经明朗化,暗线中皮诺奇娅对布鲁诺的喜爱也到了按箭在弦的地步。
但这段故事,也是整个海岛故事的分际所在。
高潮之后,便是急转而下的潮落与暗流,狂波更风暴。
弥漫四十多分钟的热情气氛升至沸点,于后只会是热情消歇,风流终被雨打风吹去。
07、痛苦莱农回到住处时,皮诺奇娅如同发狂般收拾行李,挣扎着要走,简直一刻也无法多待。
肇因在于她对布鲁诺的动情。
无疑,婚后她才尝到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可是她已经身在婚姻,还怀着孩子。
她甚至无法向他人言说,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这样一件事实。
缠缚她的,不只是对爱人的忠诚,不只是婚姻条律的限制,还有夫权的禁制,男权的迫压。
在一个爱情自由的世界中,皮诺奇娅也许还会同样痛苦,但她可以向人倾诉,但她可以自由选择,因为她会知道,自己并没有犯错,更没有犯罪——无论在法律上,还是在道德上(如果您觉得事理并非如此,或许正因为您所在的世界并非一个爱情自由的世界)。
但在她所在的高度男权社会,她意识不到自己无罪,当然就更不可能萌发抗争压迫和追求自由的心。
这时,莉拉也跑了回来,目光呆滞,气息不定,显然方才精神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两个毫不知情的丈夫再度如约而至。
特写画面中,斯特凡诺给莉拉戴项链。
斯特凡诺脸上堆满了笑,因为他信心满满,认为莉拉会非常欢喜。
可莉拉面上的笑分明是发僵的,表演出来的罢了,对这一套聪明的莉拉已经驾轻就熟。
可这一切对皮诺奇娅来说,就颇为为难了。
她想挤出一点笑容在脸上,身体却仿佛泄气的皮球,没了能量。
指尖摩挲着项链的坠子,双眼却恍惚失神,分明想着别的事。
眼前的里诺,还怎么跟布鲁诺比?
开饭时,心情沉重的皮诺奇娅无法继续平静地扮演下去,她一会儿要离席去休息,一忽儿又抓着里诺的手,神经质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她只是已经无法待下去了,因为再待下去,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已经进入她人生经验的盲区,涉入她价值世界的黑暗森林。
那么怎么解决呢?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避,避免让自己继续处在这个干冒大险却必须抉择的境地。
也就是说,她退缩了,违背了内心的真情。
在里诺眼中,他看不到这些,即便看到也不可能理解妻子的痛苦,更不可能怜悯妻子的屈辱和牺牲。
他只会看到妻子在使性子,而使性子意味着对自己——这位一家之主的冒犯。
这令他脆弱的男权制人格在众人面前受损,于是他恼怒,要通过对妻子的恫骂、敲打、规训,重掌他对妻子的所有权、控制权。
值得注意的地方是,里诺教训妻子时,斯特凡诺虽是皮诺奇娅的哥哥,也并不加干涉,可见夫权之强盛。
所谓夫权,说白了,丈夫拥有对妻子的所有权和处置权。
妻子并非与丈夫同等的人类单位,而是次一等的人,某种程度上是丈夫家产的一部分,一种归丈夫所有的物品。
晚餐情节最后一个镜头,满地碎片中,正好四朵残花。
这或许是个巧合,却又可以当成一个多么有趣的隐喻。
四个孱弱的女性倒在这个尖锐的世界中,身心俱残。
本集最后一个情节中,房中下雨的片段无疑使用了超现实手法,它在描述什么?
表达什么?
首先,你可以将它当作一个有关雨水的梦境。
为什么会梦见雨?
莱农醒来后,发现自己日间穿着下过水的蓝裙正在滴水,说明在睡眠中由滴水声引发了一场下雨的梦。
这种有点通感的梦境手法,和第一季第三集开头,莱农梦见莉拉流鼻血,醒来后却发现是自己来了初潮类似。
这种艺术手法很有美感,但也不会为拍而拍。
那浓厚的雨水像是什么?
更像是海水对不对?
更像是不可自胜的思念的潮涌对不对?
因此,我们可以体会到莱农对尼诺的思念。
但镜头中出现的那些道具我们还没有提及。
楼梯上遗落的红色高跟鞋,床上随意抛下的红色连衣裙,梳妆镜前的化妆品和宗教人像,孤零零悬着的钛银色心型吊坠,床头柜上的台灯和纸笔,双人床上已经浥湿的两个水红色绣枕。
这些物件归属于谁?
这是谁的房间?
答案是莉拉,请看下图的对比。
莉拉房中的雨,更像是什么?
像不像寂寞、隐秘却深情的眼泪?
空荡荡的房间,不见人踪,却更令人担忧她在哪里,心境如何。
席间,皮诺奇娅失魂落魄之时,莉拉还有心面带浅笑,轻松自如的模样,对丈夫逢迎若素,滴水不漏,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是记得吗?
她是喘着粗气跑回来的。
她只是已经熟稔于如何哄住男人,以此换来屈辱的安宁和相对的自由。
两个男人来时,每次都是莉拉提醒皮诺奇娅装扮好自己,迎接自己的丈夫,就已经说明这一点了。
她将自己打扮得那样优雅漂亮,那样顺从地迎合丈夫,可她的内心呢?
早已经一团乱麻,因为在共泳之后,她已经心知肚明,自己对尼诺动心了,她陷入了爱情。
因此,心事纷乱的莉拉来到了好友的房间,诉说心事,希求慰藉。
但复杂的是,两人的战争也并未结束,莉拉和莱农的对话还是带有很重的火药味。
不然莉拉没必要对莱农说:“不要跟他出去,很危险。
他那么使劲儿,把我的嘴都弄疼了,到现在还疼呢。
”莉拉爱上了尼诺,她在要求莱农放弃尼诺。
但莱农并不相让,她对莉拉说,自己对此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她又没有结婚。
“结婚”二字,令莉拉的心堵得更慌了。
现在,她其实站在了和皮诺奇娅同样的位置。
皮诺奇娅已经选择“上岸”。
而莉拉,义无反顾地“下了水”,现在她随时有“溺水”的危险。
她会怎么选择?
是像皮诺奇娅一样“上岸”,还是朝大海中央继续“游下去”?
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莱农故意显得无所谓,假装自己并不爱尼诺。
她说,如果尼诺吻她,她会觉得自己吻了一只死老鼠。
或许莉拉相信了莱农不喜欢尼诺的说辞,或许莉拉选择了相信最好的朋友和自己并不存在竞争关系,但莱农这样的表态,的确给了莉拉放手追逐尼诺的“正当”理由。
但聪明的莉拉不可能不知道,其实她若继续下去,也是在横刀夺爱。
莱农痛苦地躺在床上,如同沉在水底,她仿佛看见尼诺和莉拉就站在自己的头顶,台灯上莫名出现的水滴如同她滴下的眼泪。
她望见莉拉和尼诺在海滩上热烈地亲吻,不顾一切地突破道德规制的禁忌。
伴同他们亲吻的,是莱农轻声的啜泣。
吻毕,他们居高临下,俯视着莱农。
那样坦率,那样无情。
灯灭,她只有将自己的伤心深深地埋在这冷寂的夜。
最后这一幕又以超现实手法呈现,将两个空间拼接在一起,让两件事同时发生,真似亲临其境,令人心碎不已。
而这么做又是合情合理的,因为二者具有因果关系。
其实这种拍法,就好比将莱农脑中的想象给具体化了,更具有视觉冲击效果,也令人更能体会到莱农的心碎。
这一集大多数时刻,分明都像地中海的阳光一样,极强极热。
可是到结尾时,谁还记得那些躁动的音乐?
谁还记得那些诱人的嬉戏?
谁还记得那地中海高热的阳光?
与最浓烈的光相伴而生的是最浓烈的阴影,极度欢乐的表象也隐藏不住极度悲伤的故事。
个人公众号:段雪生豆列:细说天才女友
《我的天才女友》第二季已经接近尾声了,我想说不愧是HBO,改编得太有力量感了!
看着十六七岁莉拉和埃莱娜年轻、明媚的容颜,为她们的笑容而感到由衷开心,也为她们狠狠的虐待自己而感到心痛。
成长于战乱后重建社会和经济秩序的时代,倘若内心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有家庭良好的传承,成长的每一步都惊心动魄。
也许,野蛮生长的青春就是这样,混乱与理性并存,既攻击自己又伤害别人,四处乱撞,却找不到一个清晰的出口。
既不愿像她们的父母辈那样如蝼蚁一般活着,可又看不到前路到底在何方?
从那不勒斯贫民区中走出的三个最聪明、最有天赋的孩子,埃莱娜、莉拉、尼诺都是如此。
当天资过人却没有得到足够的教育机会,天才也会痛苦到疯狂莉拉是少见的天才女孩,她的资质使得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够迅速的观察并理解很多事物的更深层,能够发现很多被人忽视的细节。
比如,只有六七岁的莉拉就能推断出谋杀斯特凡诺父亲的人是索拉拉家的女主人,从木匠到索拉拉家的点心铺里找到工作之时,年级小小的莉拉就对埃莱娜说,将要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后来斯特凡诺父亲卡拉奇被杀,莉拉看到了索拉拉女主人得意的笑容,最后入狱背锅的却是木匠,而索拉拉家除去了劲敌,不仅安然无恙,并且从此在街区风头无两。
莉拉是仅凭着本能就能比别人高出好几个段位的人,她设计出的鞋子精美、时尚,她可以自学希腊语,她管理肉食店也比斯特凡诺管理好。
如果丈夫斯特凡诺能想出一种缺斤短两的方法,莉拉就能想出至少一百种,并且莉拉给埃莲娜送书,给贫苦的邻居送丰盛的食物,不仅生意更好,也更会赢得人的口碑和尊重。
她只想证明,你斯特凡诺,无法掌控我。
如果莉拉愿意稍稍妥协的话,她可以生活得非常满足。
她可以成为独立设计师,继续设计那些精美的鞋子,开更多家店。
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继续去私立学校学习,完成以前的遗憾,继续求学。
她的文字曾经是那样的生动和精妙,小学时写的小说《蓝色仙女》让老师都曾赞叹。
她对文学的理解力曾经很多次给予过埃莱娜写作的灵感,如果莉拉愿意的话,她也完全可以成为一位出色的作家。
甚至后来她在极端潦倒的环境下自学编程开公司都能够成功,这种人的天资是如何的天赋禀异。
但莉拉除了过人的天资,瘦瘦的身体里也蘊藏着巨大的破坏力。
埃莱娜说,莉拉只要对任何事狂热过一段时间后,就会很快厌恶了。
做鞋子如此,管理肉食店如此,甚至爱上尼诺也是如此。
所以很多女人不喜欢她,讨厌她。
而男人们都想征服她。
如何解释天才莉拉这一怪异的行为模式呢?
莉拉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能够抑制她内心那种疯狂的力量。
莉拉很聪明,也会操纵人心,比如对待斯特凡诺和索拉拉兄弟,在日常事物中都是如此。
但在人生重大选择的时候,她通常做决定很快,很直接,都带着某种玉石俱焚的刚烈,而不带一丝一毫的妥协。
她看似疯狂的兴动其实都来自于对这个世界强烈的好奇,以及对世间智慧的渴望。
她的鲁莽、急躁本来都可以通过长达数年的教育和知识体系的不断完善来达到,因为莉拉的迷惑和困惑都来来自于对世界的认知。
她知道这个社区出了问题,为什么穷人会一直穷下去,而富人什么都有?
为什么女人会被生育所困,而男人则将打骂妻子认为是理所应然?
当街区里所有的女人、女孩包括读到高中的埃莱娜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时候,只有莉拉无法忍受,她要抗争。
当莉拉还在对做鞋怀有极大热情的时候,期望以做鞋来达到富有,离开这个社区的时候,她第一次听到了木匠的儿子帕斯卡莱关于索拉拉家和斯特凡诺家的金钱来源,以及初步的共产主义思想。
这是莉拉第一次听到有关于阶级之间的观点和论证,她觉得很新鲜,角度很新奇,很多事情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
莱农曾经被小学老师提醒过,帕斯卡莱是一个危险的共产主义份子,最后少来往。
而莉拉却丝毫不在意,她主动让帕斯卡莱给她多讲一点这样的观点和陈述。
这也让帕斯卡莱一度爱上了莉拉,向她示爱。
但由于帕斯卡莱当时自身资质所限,所陈述的那些观点过于极端且没有逻辑,莉拉在感到新奇之余也发现并不能真正说服自己,也自然对帕斯卡莱产生不了爱意。
而她开始对尼诺感到好奇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沙滩上尼诺提到了“税收”这个词。
莉拉从未听说过还有税收这种说法,在知道了税收的作用可以用于贫民的教育、医疗以及帮助孤寡之时,莉拉的眼睛亮了。
回去之后她就开始向埃莱娜借书看。
这也让埃莱娜起了戒心,她知道莉拉至少有三四年都不再看书了,现在会突然开始看书,一定是为了尼诺。
吸引莉拉的最开始并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对于宏观世界到底是如何运转的这一问题的强烈好奇,她知道那是她所从来不知道的一个世界,她想要知道,怎样才能让贫民区更好。
只有在底层打过滚,少时吃过太多苦,又想同命运抗争的人,才会对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既想要弄懂,又更想打破。
在和埃莱娜一起去参加老师家的聚会时,一群高谈阔论的年轻人所谈的那些内容并没有打动莉拉,莉拉认为他们是肤浅的不知人间疾苦的人。
他们所谈论的那些就是空中楼阁,根本与现实毫无用处。
莉拉有看清人本质的能力,她最初是被尼诺的才华所吸引,对尼诺口中要建设一个更好的意大利和更好的社会,被他的雄心和对底层的悲悯所吸引,可一旦深入和尼诺接触之后,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发现尼诺是一个没有根的人,只是漂浮在那些炫目的言辞之中。
尼诺内心并没有那种坚定的力量和胆气。
而这些莉拉都有,所以他们的分开是必然。
这也是莉拉一向被众人所无法理解的行为模式,当一个人所拥有的见识强烈吸引到莉拉后,莉拉会全身心的投入去研究明白,可当她弄懂之后就会很快发现那些人的虚伪和肤浅。
并不是莉拉有多么的了不起,而是她的生活里,真的缺少一位智者。
她看上去就是她的社交圈子里最聪明的人。
而在那个时代,教育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大的鸿沟。
即使象莉拉这样的天才少女,因为贫穷,别说无法接受与其天资配匹配的教育,就连最基础的中学教育都无法企及。
有人说,莉拉明明嫁了有钱人啊,她可以生活得很好,可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生活作得一团糟?
对于大部份普通人来说,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就是幸福。
可对于莉拉这样天赋极高的人来说,她必须要能够解答她内心的困惑和不安,才能获得安宁和幸福。
很多天才不都是这样的吗?
“朝闻道,夕可死”,天才不止于追求金钱,他们想要改变世界。
背叛自己的心会让她极为痛苦。
而莉拉想要让她所生活的街区,变得更好。
对于那些对生命质量有追求的人来说,人生的幸福感在于:如何能够在矛盾和平衡里坚持自己的理想,并一步步的实现它。
这也是莉拉最让人悲伤之处,这个街区就象是个漩涡一样,她很难逃离。
可虽然埃莱娜读了很多书,从最初的《小妇人》到《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到《社会契约论》,她的理论框架是有了,但由于她一直在忙于考试和读书,对于周遭真实的世界,认识的往往没有莉拉深刻和敏锐。
当莉拉告诉她街区的女人们都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之后,埃莱娜才如梦初醒地走在街区里,才第一次以莉拉的视角去看清这个街区所有女人悲凉又卑微的命运。
莉拉和埃莱娜,贫民区两个最出色最聪明的女孩,在那个时代里,她们只有将自己身上最出色的那一部分拆分出来,再拼凑在一起,才能成为一个视角独特,理智又清醒的“人”。
这注定了她们俩相互成全又相互伤害、无法分离的一生。
记下影片中出现的书和暗示:从儿时的《小妇人》开始拥有了女性独立的启蒙,然后到《奥勃洛摩夫》“多余的人”的自卑与伤害,再到女性个体命运及全社会的《战争与和平》,还有Lila没有去领取的陀式大作,也许暗示了她被侮辱和伤害的一生。
再到暗示未来突破重围的《埃涅阿斯纪》,还有第二季第2集中《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终于到了卢梭和法国大革命了,探索的一生,越来越接近真理,可卢梭给法国人画了个饼,乌托邦并不存在。
S2E7 《尤利西斯》,老师问是不是《奥德赛》那部分,lila说不是。
究竟谁才是那个十年离家再归乡的奥德赛?
lila给出了答案。
第三季: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4229839/
本来看完S1 书和S2双双放弃,但后来得知第二本书也就是S2是全四册的高潮,再就是为了Max Richter,但实在是太煎熬了,有现实意义吗?很反女权,两个最可能飞出鸡窝的凤凰一个自甘“堕落”被家暴沦为屠宰场女工一个没有目标一生活在攀比追逐中只能不断上学出书,在一个个男人身边流转,当一个男人说出爱她带她走的时候她的眼睛亮起了光。本季节奏逐渐玛丽苏后宫番全员爱Lila我大男子主义吗?斯特凡诺几乎没有错啊,S1结尾的大反转,求和送鞋都是她爹和哥干的,看得出斯特凡诺是真爱莉娜(的肉体),吐口水,拒绝履行夫妻不得已才出手,后来也没打过,哪里渣?都要尊重,自行车上笑有用吗 E0304大概在阐述傍个有钱的闺蜜的苦与乐,真的很不喜欢莱农的性格自卑又嫉妒,莉娜心计又邪恶,是翻译的原因吗?感觉两女主说话都很冲 越发觉得这对塑料姐妹无聊
说什么友谊,更多是友敌。
我厌倦了这些男男女女的分分合合,知识分子式的高高在上与自命不凡。
“Io, quasi quasi quasi quasi!” 还记得蓝色仙女吗?我哭了。 这个地方永远都不会改变,只有时间经过你,经过所有人。
在看第一季的时候我想,如果我早点看到这样的书这样的剧,我可能会更加珍惜学习的时光,我可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第二季也让我深深感受到女人之间的友情的复杂以及维持它真的太难太难了。两个女人要成为朋友起码得势均力敌,然后她们之间的关系既是对手也是依靠,她们会时常恨对方,但又担心对方。对于多数男人来说,夺兄弟妻是绝对禁忌。但对于女人来说,闺蜜的男友往往具有强大吸引力。她们常常爱上同一个人然后理解竞争。很多人都会觉得莱农太漂亮太宽容了。如果换了任何人早就和莉拉绝交一百次。但是,正是有了莉拉,才成就了莱农。她有强大的学习能力,能够支撑她追赶莉拉,但她始终只会模仿没有自己的智慧。最令我难过的是,她把莉拉的心血推进水底。
莉拉和nino的那段……恶……
「莱农总是想要向莉拉靠近,而莉拉则把莱农推向更加宽广的世界」
看到第二集直接弃了,为什么这么傻啊!!希望下次无聊的时候点开会给我新的惊喜
这部剧已经成为信仰。只要看见两个女孩大笑着奔跑的身影,就忍不住热泪盈眶
“《蓝色仙女》是什么?”
大爱!对莱农一直有很强的代入感。我很迷这种靠读书实现阶层跨越的人生轨迹,毕竟自己小时候也是个乖乖读书的“好”学生。莱农出身的那个街区,简直就是我老家小镇的翻版。尽管大学以后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和善有礼,但街区里那些脾气暴躁容易失控的人物们,是我曾经最熟悉的啊。越是代入莱农,也就越是心疼莉拉。希望后两季莉拉的命运可以少些坎坷。p.s. 在以沉郁为基调的配乐中,Max Richter根据维瓦尔第的《四季·春》改编作曲的那支小提琴曲突出重围,带来生机勃勃的夏天的感觉,令人耳目一新!
Lila当上阔太后的生活,整活依旧,跟Stefeno就没顺心过,依然是小镇人人都爱Lila的剧本…结尾遇上Nino,强夺闺蜜梦中情人,最后私奔蜗居,有多快活就有多堕落…Lenu读书也还是活在Lila的阴影下…Napoli小镇故事,无论贫穷富贵人人都爱Lila…可怜Lenú硬生生被夺走初恋,对着Lila依旧是不离不弃…不让过夫妻生活是一切怨恨的来源…孩子不是你的,成了完美化解的谎言…Greco值得更好的生活…跟小学老师同感,可惜Lila一手好牌被打得稀烂…
终于等到!片头Whispers一出我整个人都头皮发麻!据第一集就给我看得窒息,莉拉真的太美了!!极端和妥协在她身体里挣扎,无论苦难压迫到什么地步,反抗的天性都会从她身体里迸发出来让她显示出如此的与众不同,掩盖住所有人的色彩。苦难不是礼物,是她的本身,命运的浪潮一次次把她打回起点,那又如何,她会永远坚定地向前游去!
这是要干什么…看甄嬛传不好吗
第一季播出后迫不及待看了原著四本 开始更惊叹于书中细腻的刻画描写是电视达不到的。看到最后一本变味了 只能说结局很恶心 坚信这是作者自己的故事 除了作者和渣男 其他人都是悲剧结局太恶心了 渣男在本剧简直渣遍天下无质疑 每个女的都心甘情愿的犯贱对他 太恶心了
导演对镜头的运用比第一季要好很多,我真正get到了镜头语言,用镜头叙事。在小说中,人物的内心描写可远比两位主演演绎出来的要丰富的多,书中人物彼此之间内心的嫉妒却又惺惺相惜,彼此疏离却又亲近,以及各种情感的交织,是最真实细腻的人性啊,而演员平庸的演技却未能将其充分展现,实属遗憾。
“其他人都可以见到你那我不能吗?”“我不在乎其他人,但你不一样。”
lenu在大街上觉醒的那一段可以封神…
你是所有人的天才女友🏖
哀其不幸 怒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