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在物质的世界上,就是最好的一种存在主义。
至于生命的意义——一辈子很长,总能参透的。
“眼睁睁看着人生的意义化为乌有,我们生存的理由消失了,这才是无法容忍的。
”——阿尔贝·加缪《卡里古拉》《河边的错误》引用了加缪的一句话当片头语,我也想用同样出处的话作为注解。
二刷时我特地关注了一些之前忽略的细节,终于一定程度上“捋清”了思路,逐一推翻了一刷后混乱不成熟的“灵感”。
(★后文含有大量剧透和个人解读,未观影且易受暗示的观众不建议阅读。
)公映首日,观众集中讨论的两个连锁问题是——1、主角马哲究竟有没有疯?
如果他疯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是自始至终,还是在某一个瞬间之后?
那个可能的瞬间又在哪里?
2、影片究竟在讲什么?
如果这是一个关于破案的故事,那故事的真凶是谁?
如果凶手是疯子,那被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
对这两串问题,我摘出了三个角度来解读。
一、哲学角度片头引用了存在主义哲学家、作家加缪的话,这是整部电影给我指的唯一一条明路。
引用百科内容介绍和记录一下存在主义哲学:存在主义以人为中心、尊重人的个性和自由。
人是在无意义的宇宙中生活,人的存在本身也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原有存在的基础上自我塑造……存在主义产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个体的人没有了归宿感,认为自己是这个人类社会中的“外人”,自己将自己异化。
在个体迫切需要一种理论来化解自己的异化感觉时,存在主义就应运而生了……按照存在主义者的看法,如果人是不能下定义的,那是因为在最初他什么也不是,只是到后来他才是某种样子的人,而且是他本人把自己造成了他所要造成的那样的人……人不仅是他想把自己造成那样的人,而且也是当他冲入存在以后,决心把自己造成那样的人。
人,除了他把自己所造成的那个样子以外,什么也不是……简单概括:存在主义是一种唯心主义哲学,认为“人”是什么样子是自己选择和创造的。
而本片的主角马哲,他的姓名却始终直白地向所有人宣示他的属性——一个唯物主义者,一个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信仰者。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人的本质是在后天社会活动和社会实践中形成的,是其社会关系的总和。
即他同时满足的条件为——是他父母的儿子、是他妻子的丈夫、是他孩子的父亲、是他领导的下属、是他下属的领导,这时他才是他自己。
存在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对人的定义是完全不同的。
影片中,最初的马哲拥有社会身份——刑JC大队的领导、一个准父亲、一个三等功获得者。
然后他逐渐失去了这些社会身份——他的三等功因为证书遗失、同事忘记而无法证明(我认为这功勋是真实有过的);他向局长辞职,并将工作交给了徒弟;他终于劝服妻子打掉了可能智力异常的孩子(我认为孩子被打掉了)。
当他走到最后这一步的时候,他终于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意义上失去了他自己,从马哲的意义上杀掉了他自己,他彻底疯了。
而他开始逐渐疯狂的时候又是何时呢?
当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一个唯物主义者,开始不够相信眼见的证据,而追问“命运”、相信巧合不可能存在、相信必然有某种“安排”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了。
影片中有好几个“巧合”的替代词,比如徒弟口中的“歪打正着”,比如徒弟和他都说过的“寸”。
他批评徒弟“什么TM叫歪打正着啊”,他和局长争辩“怎么就那么寸啊”,这些时刻,他就开始逐渐成为存在主义的信徒,就不再是马哲了。
当他和局长争辩时,局长写了一个“止”,如果真的有命运,那或许就是它最后一次给出的暗示。
二、象征角度(一)服装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俗话还说,兄弟如衣服对象如手足(buzhi);部分地区还有一些习俗,会给某些亡故之人立衣冠冢。
总之,我国似乎有非常多的“俗”是用衣服来替代或象征人的。
这部作品似乎也是如此。
1、皮衣在八十、九十年代生活过的人或许会有印象,那会儿的JC常常不穿制服而穿皮衣,夹着一个包,看似不带职业身份、平易近人,其实那派头随时都在告诉你“老子是大盖帽”,刑JC尤其如此。
片花第一次曝光的时候我就感慨,马哲看着真TM像我四舅,太真实了(对我四舅就是个退休马哲)——马哲一开始就是这幅样子,一身皮衣、夹着包、叼着烟。
他第一次脱下那件皮衣,是在他蹲在疯子身边,尝试接近、观察甚至理解疯子的时候。
他把皮衣脱下来放在水上,学着疯子的样子要往上面放石头。
从一些日常行为学的角度来看,与目标对象做相同或相似的举动,会让对方降低防备、产生好感。
他果然成功获得了疯子的接纳,疯子主动在他的衣服上摆上了石头。
我认为这象征着他主动将自己同化成一个疯子,毕竟正常人想要理解疯子的逻辑,就只能将自己变成疯子。
后续他不断追问疯子杀特定人物的原因,就是在试图理解疯子的思维,就是不断把自己变成疯子的一个过程。
2、棉衣许亮死后,马哲辞职不成功,但选择让徒弟代替自己主抓案件。
这时他的衣服变成了一件浅色的棉衣,这件棉衣不再具有十足的派头,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群众。
同时,他毛衣里面叠穿蓝色秋衣并露着领子——这和许亮生前的搭配几乎完全一样;不顾家、不修边幅的他不仅买菜、做饭,接妻子下班时甚至还刻意理了理刘海露出一个微笑——这和许亮的行为也十分相似。
穿什么衣服是自己决定的,衣着的改变不仅象征着一层身份的剥脱,也象征着他选择了自己要成为什么人——许亮那样的人——乍一看挺正常,却经不起一点探究;稍微探究一点,你就要发现他病得不清。
3、制服片中的JC几乎都穿着制服,至少几次较为正式的开会场合都穿着制服。
只有马哲穿着皮衣,显得既合理又突兀。
合理在这就是我记忆中九十年代该有的风格,突兀在他真的看起来很不合群。
他唯二穿制服是在拍照和受表彰的时候。
但仔细看受表彰那一段场景——听表彰词,他目光充满了不真实感,不像在听自己的事迹;上台领奖,他像是确认了许久才将奖章正面转向台下,然后终于接受般露出了笑容敬礼——他没有丝毫受到肯定、褒奖时的喜悦,只有接受某种宿命般的认命。
他立了三等功,但不是他之前的那一个;他穿上了外套,但不是他一开始的那一件;他找回了JC的身份,但好像和最开始那个目光笃定、自信满满的刑JC大队长也不同了——他还是自己吗?
他成为了另一个“马哲”,一个背叛马哲的“马哲”。
(不要说这个场合所有人都穿制服,他后面笑容灿烂的傻徒弟分明就还是一身皮衣。
)(二)道具1、乒乓球从中美关系正常化开始,受到“小球推动大球”的影响,乒乓球就成为一种流行趋势。
另外,乒乓球运动占地面积小,不像足球、篮球、排球一样需要较多参与者和较大场地,易于普及。
总之,九十年代乒乓球的意义完全不只是乒乓球,而是一种社交形式,机关单位内尤其如此,经常举办乒乓球比赛。
这也是2022年春晚“郝建”在办公室打乒乓球的由来。
影片中,一群穿制服的JC总是在打乒乓球,喊着“爱乒才会赢”,马哲并不参与。
故事开始时(没案发时)他还鼓掌叫好,后来就只是愣愣地坐在一旁。
仅有的一次,他在局长的示意下拿起球拍,先是看了下表,然后就两拍子把局长的球给扣死了。
我自认是个直来直去、不会社交的人,但他的“直爽”仍然令观影的我瞠目结舌。
除了打球时,乒乓球还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是他纠结疯子杀王宏的动机、迟迟不交结案报告时,大家拍照后,乒乓球被意外碰倒散落一地;第二次,是混乱的梦境中,乒乓球被用作抽奖道具,局长抽出个三等功给他,然后乒乓球从幕后轰然坍塌般涌出来。
这两次乒乓球都是混乱、无序、让人猝不及防的代名词。
马哲在看到这些散乱的球时,露出的表情近乎惊恐——他无法接受事情没有任何原因,就是那么突兀、巧合地出现这种情况,这让他不断追问原因的行为变得毫无意义;他想要的功勋也无法被任何有意义的努力得到,只能等着像中奖一般降临。
“眼睁睁看着人生的意义化为乌有,我们生存的理由消失了,这才是无法容忍的。
(——加缪)”2、摄像机从现代刑侦和司法来看,影像证据的参考优先级很高。
只要没有人为痕迹,它记录的内容比人的记忆更可靠,也更客观。
马哲弄丢了他的三等功证明,他的前同事也不记得他立功的事。
他自己的记忆是唯一刻录了这个历史的存在,像是被废弃了、没人愿意在意的摄像机,是他认定自己身份的“旧船锚”。
摄像机被烧毁,哪怕他用尽全力去挣扎、抢救,但胶片依然会损坏。
他唯物主义的理智和信仰、他笃定的记忆、他脑海中自己的存在,也被那些案件当事人、被一个又一个无序的死亡慢慢击溃。
3、打火机马哲的打火机总是不能一次就打着。
这是我一刷就很在意的细节,因为我始终相信——现实生活中可以充满巧合和偶然,但文学和艺术作品中不存在。
作品就是人为的,就算读者、观众并不理解,细节也一定藏着创作者的某些秘密,哪怕只是他微不足道的喜好。
火对于人类是很特殊的东西。
它常常与智慧、理性等联系在一起。
它是珍贵的,也是危险的。
人的智慧和理性也是这样,它们珍贵,因为有了它们才有了人类今日的文明;它们也是危险的,因为发展的智慧和极度的理性可能将人推向功利主义和冷漠的深渊。
摇曳打不着的火苗更是脆弱的,就像人的理性也是脆弱的。
在混乱无序的“命运”洪流中,人的理性就像一朵若隐若现的火,时时打不着,打着了也随时会被熄灭。
人的大脑和建筑其上的文明、地球太阳与银河系、宇宙的千万颗星辰,都只是某一次偶然后物质世界发展的一种可能,在无数轨迹中微不足道。
(三)声音1、《月光》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月光》很美很温柔,这从未改变。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发觉得这种美和温柔十分梦幻,不会在现实中存在。
全片《月光》奏鸣曲出现了三次——第一次从波光粼粼的河面转到马哲家里的录音机和睡着的妻子,第二次伴随马哲整个光怪陆离的梦境,第三次见证了马哲领奖和与妻子一起给孩子洗澡,每一次画面都经历了冷、暖色调的转变。
其中冷色调的画面,都是现实的或与现实紧密相关的、混乱又残酷的;而暖色调的,则是平静、温馨、所想皆如愿的。
冷暖色的交错是现实与幻想的交织,《月光》是残酷现实上遮掩的温柔幻象。
2、《花心》并不能十分确定,马哲和妻子一起吃饭的场景中,这首歌的歌词好像被改动了。
但影片信息量太大,我着实不记得改动的歌词是什么,只隐约记得有“离开”一词。
结合这一情节中,怀孕的妻子和马哲一起“喝酒”,在马哲唱歌时趴在桌上哭的细节,我认为那个有10%几率异常的孩子已经被打掉了。
马哲对这个孩子的存在曾经也是期待的,但在知道孩子可能会有异常后,他和妻子的对话中透露出的情绪几乎是恐惧绝望的。
那是在他知道疯子逃离精神病院、杀掉男孩之后。
无法治愈的智力障碍,几乎等于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判了死刑,一旦这个孩子踩中10%的几率,他就是下一个疯子。
妻子白洁控诉马哲“没有感情”,但其实马哲的感情太充沛了。
他在云南时会在酒吧逢人就讲契诃夫,那是他批判现实的一腔热血;他追求妻子时,会给妻子唱歌,那是他独属于他妻子的浪漫;甚至担忧未来孩子时,他不是站在JC的角度担忧他危害社会,而是仿佛共情了这个未来的疯子,担忧他如何生活,那是他留给孩子的温柔。
这些也符合《花心》所要传达的核心,马哲是有感情、柔软的,甚至对许多人都会共情的。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本该被自己冲进下水道的母婴拼图完整地出现在墙上时,无论是他陷入了幻觉,还是现实中他妻子重新买了一幅拼好,他感受到的都是妻子对孩子的期待、是妻子打掉孩子的痛苦。
所以他陷入了再也无法逃离的噩梦。
“我无法选择,因为除了我所忍受的痛苦之外,我还因他的痛苦而痛苦。
(——加缪《卡里古拉》)”3、磁带钱玲的磁带几次被播放,内容并不完全相同,在我看来起到了旁白的作用。
第一次是在马哲、小谢和小谢对象吃饭时,紧接着在整个刑JC队,统一算在众人面前,内容主要含有——①宏,你来了。
无论你是什么时候来,我永远在B面的第一首歌等你。
②我今天吃了22个饺子,好撑啊,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③我又和我妈吵架了,我不想再这样了。
第二次是马哲独自开车经过小巷,差点撞到疯子时,场景中只包含马哲自己,或马哲和疯子两个人,内容增加了——④谁都看不到月亮的背面,我和你好像就躲在那里,只有我们两个。
然后在疯子经过、马哲刹车追下去的瞬间,重复了①。
仿佛在告诉大家,马哲和疯子共同所在的地方,就是月亮的暗面,不被众人所见,仅有他们两个。
而无论马哲什么时候去探究,疯子就在那里等着他,等着他主动踏入B面,也就是磁带的背面、月亮的阴暗面去找他。
第三次,是马哲的梦境中,磁带在播放,死去的王宏却在口述,除了他分手信上原本就有的内容,还增加了一句——⑤我们两个人,就是最小的乌托邦。
乌托邦——本意是“没有的地方”或者“好地方”,延伸为“空想的国家”。
在马克|-|-思结合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创立科学社-|-|会主-|-|义之前,社-|-|会主-|-|义被称为空想社-|-|会主-|-|义,也叫乌托-|-|邦主-|-|义。
所以王宏的爱情也好,马哲的成功也罢,美好的一切都是空想。
(四)场景1、拆毁一半的楼房马哲站在拆毁一半的楼房下,穿着制服的小JC却站在楼上俯视着他。
他的位置是濒临危险的,是被“制度”所俯视的。
2、舞台上的办公室胶片带来的朦胧、不真实的质感,逆转了电影技术进步后越来越身临其境的真实感,让观众清晰地知道自己在看一个故事。
但舞台上的刑JC队办公室,却没能让马哲明白他只是在看一个“故事”。
观众看的故事是荒诞的,马哲看的故事其实也是荒诞的。
——咱们走吧。
(《河》——结案。
)——咱们不能。
(《河》——我还有事情没想明白。
)——为什么不能?
(《河》——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咱们在等待戈多。
(《河》——为什么死的是王宏?
)(前台词引自《等待戈多》——塞缪尔·贝克特)戈多是谁呢?
不知道。
疯子为什么杀王宏呢?
不知道。
等待戈多和追求疯子杀人的理由,都是荒诞。
3、观众席上的马哲马哲几次坐在观众席上时,镜头都以马哲的视角给到了舞台上,那时马哲的位置和影院的观众席位置重叠了,马哲就坐在观众席上,坐在影片的观众“中间”。
他先是做一个主抓、指挥的角色,看着其他人鉴定、问询,像个看客。
疯子逃跑后,他也被拎到了台上和大家站在一起,成为一个舞台上的演员。
他从一个旁观的理智的人,变成了一个参与的疯狂的人。
坐在观众席的“马哲”们,我们又是从何时开始从一个故事的观看者变成一个参与者,开始像片中的马哲一样,探寻究竟谁是凶手、又为什么杀那些人的呢?
4、默默流淌的河,嘎嘎叫嚷的鹅影片中有两个非人但却有存在感的东西,河和鹅。
作为案发地点,河水见证了所有真相,但它始终不发一言,甚至毫不关心。
就像时间和命运的河,不关心其中的人类是如何挣扎的。
每次出现位置都和观众位置半重叠的鹅,却总是嘎嘎叫嚷着,像是急切地要说些什么。
虽然它只看过一些零碎的片段,还未必能理解它们。
我也是一只鹅。
三、社会角度按照前面所述,如果我不是马哲,或者不想成为马哲,我就不该探求真相和逻辑,这不明智,也不唯物。
但我探求的毕竟不是命运这种奇诡的存在,我探求的只是一个故事最接近创作者思路的某种可能。
而且我是一只鹅,我还是想嘎嘎乱叫。
我想,影片既隐喻了命运的无序,也隐喻了一个“正常”的社会是如何对待那些它眼中的“疯子”的。
一个特立独行的“疯子”、异常者,想要在“正常”的社会里证明自己存在有两种选择——1、规训自己,让自己变得正常、融入“正常”的社会。
这会让自己和最后虚假的马哲一样,在一个虚妄的世界中存在,代价是丢掉自己,让原本自身的“存在”消失。
2、杀掉自己,让死亡成为存在最绝对、最极端的方式,去“证道”。
就像片中每一个死者都在马哲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选择这种方式,必然会在自己的社会关系中留下深刻的存在痕迹。
代价自然是丢掉自己,让自身物质的“存在”消失。
结语:回到最初那些问题,我现在有了我的答案——1、主角马哲究竟有没有疯?
如果他疯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是自始至终,还是在某一个瞬间之后?
那个可能的瞬间又在哪里?
答:马哲可能疯了,也可能死了,如果他死了,死前也是癫狂的。
从他开始怀疑有“命运”时起,到乒乓球第一次滚落一地,再到他看到完整的母子拼图——开始、加重、彻底崩溃。
2、影片究竟在讲什么?
如果这是一个关于破案的故事,那故事的真凶是谁?
如果凶手是疯子,那被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
答:在讲命运——在讲命运这种奇诡混乱的玩意儿,你越是试图窥探它、理解它、抓住它,就越会被它束缚、操控、愚弄。
在讲社会——讲社会这种看似正常的疯子,你越是试图贴近它、融入它,就越会丧失自我、变成与它不同的疯子,然后被它抛弃。
故事当然是在破案,但故事没有真凶。
疯子杀了人,但他是混乱的、混沌的,他没有真的“杀人”,马哲没有杀人、“社会”“时代”也没有杀人,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们也杀了人。
每个人都不是凶手,每个人也都是凶手。
被害人唯一的关联,就是他们都是被命运随机到的倒霉蛋。
最后的最后,思考这么久,我总该从这部影片中受到些什么启发、学到些什么——现实是残酷的,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不必探求太多与自己无关的所谓事实,放过别人、有放过自己。
对自己好一点,好好生活,好好工作,但也没必要工作得太拼,适当学一学小徒弟,寻找证物的同时也摸一条肥硕的鱼。
人活在物质的世界上,就是最好的一种存在主义。
至于生命的意义——一辈子很长,总能参透的。
“我还活着。
”——阿尔贝·加缪《卡里古拉》2023年10月23日星期一阿镜Tangerine
河边的错误# 解析">#河边的错误# 解析(有剧透!
欢迎观后讨论)《河边的错误》这部片子是我看完两天回过味儿来的。
回过味来以后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为马哲】那天朋友给我打电话,让我说一下对片子感受。
我说“我不知道怎么讲……”其实平遥看完片的当天,片尾月光奏鸣曲想起的时候,我还是蒙圈的。
作为余华小说的读者,我觉得电影的结尾比小说更加神秘,甚至让我开始怀疑起我对小说结尾的记忆是否准确。
我记得小说结尾的赤裸裸的冷峻,反讽和黑色幽默。
马哲这样伟光正的人物,在正义的舞台里困住,最终为了脱罪选择成为疯子,让人唏嘘。
所以当《河边的错误》的电影结尾出来的的时候,我是困惑的。
他把这最核心的反转给最大程度的消解,没有嘲讽,没有态度,也没有任何答案。
最后如同电影的英文名“Only the river flows” , 所有的罪恶被雨水和河水冲刷殆尽,静静流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我和朋友说:“我觉得一定是我没看明白,我有点分不清最后哪些事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疯子死了吗?
马哲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最后的结局是真的结局吗,但是我不相信我觉得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突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下……现在我好像懂了。
”回观电影,马哲不就是这样吗?
不相信疯子是真正的凶手,追求完美的正义,想找到所有事件背后的底层关联,对要求“简化流程”“简单理解”的局长和上级充满鄙夷,可找遍蛛丝马迹徒劳无功,最后被逼入绝境。
此刻的我不也是吗?
不相信马哲最后的结局,觉得一切背后皆有深意,追求对一件作品的完美解读,排斥对文艺作品做粗浅的”阅读理解“。
“马哲受困于解读的囚笼,观众也被铐上了解读的枷锁。
”当你去深究这个结尾的时候,当你试图去赋予导演每一个镜头意义的时候,当你试图去从这个故事中剥离出一些所谓“答案与启示”的时候,你也成为了马哲。
想到这里,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耳边仿佛又想起了河水流淌的声音。
此刻我感受到了主创团队的“恶意”。
河水可以是河水,水下也可能有深潭。
不管有没有理解到这一点,最后表面上看,都是河水在流淌,山川不言,你且当他只是河水。
怪不得说观众的反应是完成这个作品的最后一环,还有比这个更绝的操作吗。
我开始有点敬佩了。
【解读与反解读】以德里达为代表的解构主义大师提出,语言和文本是开放的,他不应该固定于任何一种定向的解读。
能指和所指之间,没有固定且必然的联系,任何符号的底色可以是任意的。
人生和文本,都应有无穷无尽的解法。
河边的文本,结合主创们的态度,可以说从始至终就是就是反结构的。
可以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也可以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更可以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一百种人看河边会有一百种解读,主创把这个解读过程看成是语意的嬉戏,符号的游戏。
电影从宣传语就直言“没有答案”,因为他本该就是“没有答案”的,观众才是答案。
所以对待河边这样的作品,去辩驳真相反而没意思了。
敢在院线电影玩这样的游戏,确实是很有胆量和个性的一群人。
=================================================接下来说说我对于影片细节的部分感受和解读。
当然,仅代表我自己,没有答案。
【梦境与月光】二刷的时候我特地注意了一下bgm,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
月光奏鸣曲作为背景音乐一共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是河上鸟瞰到马哲家里的转场,马哲妻子白洁趴在桌上等马哲回家,收音机里放着《月光》,她枕在热水袋上,抬起头脸上有泪光,说“我做了个梦,但是里面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这是第一个梦。
第二次出现月光是马哲在面对许亮自杀后,他靠在电影院的椅子上,第一次做了那个怪诞的梦,也似乎暗示着他已经走向疯狂。
这是第二个梦。
而第三次,出现在结局。
夫妇二人带着孩子洗澡,澡盆里面和当初疯子在水上扔石头一样,扔满了东西。
画面虽然温暖,但是却充满了梦境般的光晕,让人很难相信这就是真实。
当结尾月光的声音响起,我如同猜想被印证一样,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这是不是第三个梦呢?
【“个体的消弭”和”格格不入的异类”】从电影的一开始,马哲在警察队伍中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清一色的警服里他是那个穿着黑色马甲的人。
他的办公室孤高地竖在阁楼上,在看似和谐的乒乓球运动中,他也总是兴致缺缺,没有真正地获得快乐。
局长反复地强调“先进集体”“荣誉墙”“爱乒才会赢”,后期都成了心头的梦魇。
集体内要求尽快破案和他个人想要追求真相的意志时刻打架,让他成为了他人眼中的“异类”。
“为什么还不结案?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要评上优秀集体,不能拖后腿”。
马哲曾经两次穿上制服,一次是在拍全家福的过程中,他拍完后不自在,想去换掉,可妻子说“就穿这个,精神”。
第二次,他按照局长的思路解决了案情,获得三等功表彰,对台下敬礼。
此刻不知是虚是实,但也是此刻他真正和其他人融为了一体。
而马哲作为“独特的人”,就在这样的集体中逐渐消弭了,走向了迷失,自毁和疯狂。
和马哲一样同样消弭的,还有工厂里异装癖的发型师;不被家庭认可的诗人和会计。
收养了疯子的幺四婆婆。
他们分别生存在权力集体、工业集体、家庭集体、农业集体的夹缝中。
他们曾经击起过涟漪,但最终走向毁灭和死亡,这些格格不入的个人意识也最终在集体主义的冲刷下分解消失,如同岩石于河水一般,被冲刷走了。
在这边特别想说一下许亮的自杀。
在我看来,许亮的自杀是存在着报复意味的。
因为个人难以启齿的癖好,许亮在最开始就要求把自己“关进去”。
一方面是对于程序和公权的不信任,一方面也是害怕自己真正的“身份”因为调查暴露。
因为比起坐牢,在集体中,这样的“暴露”,才是真正的社会性死亡。
可马哲不知道这一点,他执着于自己的“正义”,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
最终如他所愿,他找到了真相,但同时也宣告了许亮的死亡。
许亮最后说“反正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我心里的石头落了”,“我自有安排”。
然后如大家所见,他掉落在马哲的车上。
此刻我内心甚至感受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意。
【宿命的三重对抗】综上所述,“对抗”也是我在河边感受到的一个强烈的点。
第一重对抗来源于马哲、许亮、宏等个体的对抗。
河边的故事一直充斥着宿命与对抗,诚如余华老师所说,命运的看法比我们更准确。
哪怕所有人告诉马哲抓住疯子一切就都结束了,但他仍然不相信这个最简单的答案。
他的心里有一个心魔,慢慢变成了疯子的形状。
正因为这种不接受,他反复抽丝剥茧,试图解答出一个不同的,能让自己得到满足的答案。
但命运就是这么玩味,你越努力对抗他,他越是向你露出獠牙(这也很余华)。
许亮,宏,还有小男孩,都因为他坚持调查,迟迟不肯结案而死。
他想成为真理的话事人,反而却成了命运的刽子手。
电影全程一直反复横跳于这种挣扎与反抗当中。
最后马哲内耗掉了自己,逐渐走向迷失。
第二重对抗来源于导演和中国电影魏书钧的镜头语言也有着一些反叛的基因。
既然是戏仿小说,那不妨就把故事搬到真正的电影院——舞台之上,要荒诞就荒诞一个彻底。
伴随与此的,还有喜闻乐见的“现在已经没人看电影了”“这是好事儿啊”“电影院的招牌在拆卸的过程轰然倒塌”“燃烧的摄像机”等等充满戏谑意味的镜头语言。
换句话说,导演用一种玩味的方式“致敬”了中国电影。
第三重对抗,也许就是结局结局是反结构的,所以一定为面临着“解读”和“对抗解读”的问题。
所有的事情都要有意义吗?
所有的故事都得有答案吗?
主创选择“不解释”而“不解释”在我看来,也许才是文化自信真正努力的方向,不谄媚谁,不迎合谁。
河边的错误里的河,就像一面镜子。
所见即所得,也是这个电影最酷的地方。
“命运的看法总比我们更准确。
”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唯有暴雨才能牵动缥缈的涟漪。
河底沉没着清醒的自我,癖好不被满足的阿婆、苦于爱情的诗人、喜好女装却被批作流氓的理发师、说实话不被相信的小孩,以及得不到三等功的刑警。
一切理智都埋葬在平静的河水里,能离水的只有发疯的灵魂或逐流的空躯,在胶片摄影机的燃烧中随河水一同平息,在月光奏鸣曲的演绎里与鲜血一起殆尽。
疯子是模糊的,但死亡是清晰的,无论肉体还是精神。
电影叙事很冷静克制,是带点悬疑的文艺片。
结合原著九十年代的氛围,电影的诡异又荒诞更显迷奇,导演以胶片制作更增年代感,朱一龙的表演也为电影添色不少。
解读空间很大,后劲很强,看似电影里每个人最后都荒谬地疯了,但细想这都是命运的安排,因为“命运的看法总比我们更准确”。
河边的错误 (2023)7.22023 / 中国大陆 / 剧情 犯罪 / 魏书钧 / 朱一龙 曾美慧孜
一名警探在办案过程中步入癫狂,最后终于将凶手缉拿归案,荣获三等功。
表面上看是这样,有始有终,有主角有配角,有起承转合,很完整,在剧作上没有什么毛病。
但是为什么这样一部完整的电影,会让人觉得困惑,甚至影片的宣传语都是:不如发疯。
为什么如此强调疯这个概念?
因为疯本身是一种不正常,常人难以理解的状态,也就是说导演魏书钧对普罗大众的观影期待有着清醒的认识,他知道一部标准的、正常的警匪类型片应该是什么样,但他没有那么做,反而削弱了常规类型片中惊险刺激的部分,着重于呈现人物的内心状态。
观众跟随马哲一次次的碰壁,最终完成体验上的同步,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等到电影结束,回过头才发觉自己经历了一次难得的影像通灵。
河边的错误究竟是什么?
从理性角度上说,马哲做的一切都没错。
发现尸体,查找证据,审问疑犯,找出线索,揭露真相,这是一个标准的再正常不过的办案流程。
但是为什么他会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因为从一开始他的逻辑就错了,他过分相信事物之间的因果联系,想要找出作案动机,但是没有人知道疯子杀人的时候在想什么,也就是说作案动机从一开始就是不确定的,只有犯罪事实,没有逻辑真相,马哲最想要的那个答案像他的孩子一样,一出生就已经“死了”。
于是他内心的疑虑就变成了难以逃脱的梦魇:他不相信世界上有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
这是他犯下最大的错误。
幺四婆婆与疯子之间禁忌的关系,宏与钱玲之间隐秘的情感,许亮不可告人的身份,在常人看来都是一种错误,而疯子如同河畔的神明一般目睹了这一切,他又用一种错误的互动方式(挥鞭or砍人,从婆婆处学来的特别互动)与周围的人玩耍,导致惨剧的发生。
无数个小概率事件的叠加,让整个事件变得不可理喻,这也是为什么局长要求马哲尽快结案,不要做无谓的纠缠,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真实的世界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而马哲站在河里,像个不肯回家的孩子,执拗的要找到藏起来的小伙伴,他只能抓到一手污泥。
而对那些带着传统类型片期待的观众来说,踏进电影院就是个错误。
观众抱着错误的期许看了一部大闷片,没有枪战没有追车没有大爆炸,随即破口大骂高呼上当,这个过程如同发疯一般,和荧幕中的马哲形成了某种暧昧的对应关系:嘲笑马哲,理解马哲,变成马哲。
这是导演魏书钧的恶趣味,也是他想带给观众的某种绝佳的冒犯体验。
电影开篇引用了加缪的名言:人理解不了命运,因此我装扮成了命运,我换上了诸神那副糊涂又高深莫测的面孔。
但也可以理解成:观众理解不了体验流电影,因此我装扮成了普通悬疑片,换上了那种高能反转的外衣,把你骗进电影院,让你真正体验一把什么是感同身受。
既当导演,又当上帝,魏书钧真狂,也真有勇气。
三等功是一个很好的剧作设计。
对于一名警探来讲,没有什么比曾经的荣耀更让人心安,那代表着一种有效证明,证明我所做的一切是对的,大家有目共睹的。
而当三等功的存在变得不那么确定,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证明这件事的真实存在,马哲就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照片、饭店、寺庙,疯子像个诅咒一样不断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墙上的钟馗捉鬼作为重要的视听隐喻,再次强调了马哲内心的变化,他已经不满足于抓人了,他已经开始抓鬼了。
一开始他将皮衣铺在水里,到最后疯子将皮衣披在身上,他们完成了身份上的互换,马哲成了疯子,疯子反而才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虽然电影有很多不足,比如一些场面的穿帮,胶片问题等,但这依然是一部优秀的作品,它带给人的体验或许不是最美好的,但一定是特别的,至少是不庸俗的。
没想到就连拍这种犯罪悬疑类的电影,魏书钧依然能保持自己前作形成的那种独特风格。
秉承着“中国电影全部玩儿完”和“为了华语电影更美好的明天”的调侃态度,魏导和编剧春雷给原本简单的故事疯狂加戏,连余华看了都得直呼“好家伙!
”“电影没人看了,电影院开不下去了。
”
拆电影院招牌的时候特意掉落的电影两个字。
这可真是“电影”最接地气的一次。
王宏和女友的录音带戏份让人很惊喜,搭配上听录音的不同场景,视听设计的很棒。
表情包,“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给您劈个叉吧”竟然被马哲的徒弟当成才艺用来泡妞,还美其名曰传统武术,真是笑死个人。
还有把刑警队办公地点搬到电影院里面,直接让观众看电影的同时顺便看话剧,这种趣味在其他同类型电影里是难以寻觅的。
比如给原著里没什么存在感的马哲妻子,增加了妈妈的身份,更加以10%的几率,赋以马哲孩子可能出现智力问题的设定,这样无疑在原著的基础上增加了一种新的互文。
即马哲害怕自己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疯子。
马哲看着幻灯片放映机做梦的那组镜头非常棒,燃烧的电影机,燃烧的幻灯片这种镜头互文。
上帝视角般的主观镜头,魏导用各种诡异画面描绘马哲的潜意识,其高超的影像创作能力锋芒毕露。
不过本片在使用胶片做出年代感的路上走的过于遥远,太多的虚焦、雪花噪点和抖动,其实并不是特别的必要。
因为本片在通过选景、美术和服化道打造年代氛围上,已经做的挺好的。
特别是那个办公室里的乒乓球台和散落的乒乓球,简直神来之笔。
马哲在寺庙里开枪时单孔留痕的背景是钟馗捉鬼,这是隐喻马哲是钟馗。
而疯子在河边捡起马哲的皮衣穿上,内里却是病号服,这是隐喻马哲的精神出了问题。
其实余华原作的本意并非如此。
本片最符合余华原著创作意图的改编是马哲给许亮签转院通知,正是这种担当才让马哲最终犯了错误。
也就是在河边除掉疯子保一方平安,自己自首承担罪责,是为河边的错误。
但是最终魏导选择了另一种创作思路,即让马哲再次抓获疯子,荣获三等功。
不得不说,整个故事的改编让人出乎意料,我几乎都能隔着银幕感受到导演脑子里每天不断冒出鬼点子的状态。
他的创作灵感是喷涌而出的。
但是在实现原作意图上,魏导很明显有着自己不同的理解,这几乎算是一种魔改了。
不过我认为,这个故事还是可以拍出更好的结局。
总的来说,这是一部才华横溢的作品,片中常常有灵光闪现,但也只是灵光闪现而已,魏书钧并没有很成熟很完美地打磨出一部作品,我依然认为他应该更慢下来沉淀自己而不是急于展示那些还未成气候的天才想法。
也许,魏书钧更适合去拍的,是韩寒写的故事吧。
最后的最后。
看得出余华对朱一龙很满意,他演出了他想象中的马哲。
采写:王诗淼制片人,经纪人,深焦负责人豆瓣/小红书 @走神王导演魏书钧的新片《河边的错误》首映于今年戛纳国际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在刚过去的平遥国际电影展上作为开幕片与内地观众初见面,不仅拿到了藏龙单元的“费穆荣誉·最佳影片”,还收获了本届“迷影选择荣誉”。
紧接着在10月21日,影片正式全国院线公映,周末两日票房接近9000万。
影片紧随朱一龙饰演的刑警马哲,在南方阴冷的冬季,河边接连发生的凶案,马哲在探案过程中似乎越来越接近真相,却也逐渐走入疯子的陷阱,迈向疯狂。
全片采用16毫米胶片拍摄完成,这在今天中国内地电影工业里,是非常罕见的尝试。
胶片所还原出的九十年代,令我颇为惊讶。
深焦DeepFocus曾在戛纳期间对话过本片导演魏书钧(戛纳评价最高的华语片,导演畅聊余华的小说和朱一龙)。
这次借上映之际,我采访了本片的摄影指导程马、美术指导张梦伦,以及造型指导苏超,试图知晓他们如何打通时空隧道,让观众重回那个年代,去历经一场亦梦亦真的迷雾追凶。
《河边的错误》剧照01 胶片看完《河边的错误》,我陷入这样一种思考,为什么九十年代对于我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吸引力?
我是九零年代生人,这样一个意义非凡的十年,承载我生命最初的岁月。
我还没有完全记事,那些重要的时代事件甚至像是平行时空里的,并没有在我的记忆中留痕。
我因此很喜欢翻阅老照片,它们是重要的证物,是小孩子记忆的转录,提供着我为什么会顺利来到这个世界的线索。
父母曾是一对风华正茂的情侣,大学毕业到进入婚姻,之后组成家庭有了我,照片里的小朋友,曾被爸爸抱着洗澡,喂鸟的时候有爷爷护着,从小有一双短粗的肉手,老喜欢装模作样翻看些纸制品。
《河边的错误》剧照余华的同名原著完成于1987年5月20日,导演魏书钧则将电影故事带入九十年代。
片尾暖黄柔光里的婴孩,我愿意相信他会是健康且快乐的,而且他要是能够顺利长大,应该跟我一般年纪。
这是一部在当下拍摄和制作完成的电影,我很难不去想,三十多年前的文本,架设在二十多年前的故事,跟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关联?
我总是期盼发现电影和真实生活进行连接的部分,《河边的错误》最让我沉浸其中的是,影片提供某种进入九十年代的入口,在一个没有更明确纪年法的背景下,朦朦胧胧之中,丰富了我对这个十年的视觉想象。
《河边的错误》剧照在看完剧本之后,摄影指导程马便跟导演魏书钧提出,应该选用胶片拍摄,“既然这个故事要发生在九十年代,胶片天然带有大家对于这个年代的记忆。
而更早的七八十年代,可能还有一些黑白照片。
”“与其拿数码摄影机去复杂地模拟九十年代,还不如直接用胶片来拍摄。
”程马选择的是阿莱ARRI 416 16mm摄影机。
16mm有着更粗的颗粒、更低的清晰度,在他看来,这些是更有个性的胶片特征。
“大部分的高端数字摄影机,一直在模仿35mm胶片,经过不断迭代,后来的爱丽莎系列已经很接近35mm胶片的感受,但没有什么数字摄影机会去模拟16mm胶片。
”16mm胶片带来的模糊感,还能够帮助在影像上制造出距离感。
“不要看得太清晰,摄影机不要贴得过于近。
”程马说道,“马哲始终处在对真相不清晰,在不断追问和寻找真相的过程中,从整个剧本的气质到人物的视角,都呈现出让其他人很难接近的感觉。
”
《河边的错误》剧照02 河和雨在被问及觉得难度最大的场景时,美术指导张梦伦给出的答案是“河”,“这个承载一半戏量的场景,到底是一条怎样的河?
”河边的错误,好像既是谜题又是谜面,全片看下来,河始终流淌存在,马哲反覆回到犯罪现场寻踪,但片名中”错误“的所指却虚虚实实。
河的存在,也加剧了一种真切的、南方冬天独具的湿冷感。
片中有大量的夜戏和雨戏,水雾之气笼罩,让案情走向更加模糊迷眼。
《河边的错误》剧照在摄影指导程马看来,河和雨,可以进行三重拆解。
阴冷多雨的季节,符合南方基本的气候情况,雨水冲刷走犯罪痕迹,无疑给马哲侦破案件提升了难度。
此外,雨和河还有“表现力价值”,辅助故事氛围的创建,以及给人物感受以外化的塑造。
“表现力之上,还有更高一层的表意,关于命运感,个人努力和命运抗争的无力。
”马哲很努力,但是马哲无法控制河流,无法控制下雨,这就是“命运的捉弄”。
片中有几处令我难忘的镜头,让我对河流多了几分敬畏,认识到河流的野蛮和冷漠。
一是开场不久,摄影机彷佛潜入河水的幽魂,要在暗中伏击;二是临近结尾,伴随马哲下水,一颗晃动的长镜见证马哲把自己没入水中,又在回头看到疯子时,摇摆着向岸边挪动。
《河边的错误》剧照程马回述这场马哲下水跟拍长镜头的拍摄,一共拍了两条。
第一条拍摄时,朱一龙想一边对抗刺骨的冰水,一边完成表演,对自己不太满意。
傍晚时分,合适的天光溜走的很快,第二条的拍摄,大家一致同意要追求真实的感受,放弃演绎一种设计出的东西。
抢在太阳落山的蓝光时刻,镜头记录了天由亮变暗的整个过程,“河底有淤泥、沙子和鹅卵石,摄影机和演员往上走都很困难”,正是在流动的河水里,“让观众体会到演员下水的决绝,以及马哲看见疯子之后,往岸上走的艰难感;如果是特别平滑的摄影机运动,观众的感受会大打折扣。
”这条无名的河就在这里,“它不是温柔的江南水乡,也不是汹涌的流,就是静静在那淌着,有荡漾和吞噬感。
”美术指导张梦伦如此说道。
当然,觅得这样一条河路也并不容易,“由于建设的脚步实在太快了,新农村的大白墙油柏路,连锁旅游步行街,这无疑大大增加寻找九十年代乡镇的难度,新的时代总会代替旧的,但不一定代表新的就是比旧的好,尤其是千遍一律的建筑和风景,显得索然无味,这确实值得我们思考。
”
《河边的错误》剧照03 03 普通皮衣从《野马分鬃》开始,造型指导苏超连续跟魏书钧合作了四部长片。
彼此间的信任和默契,也让苏超更能放开手脚,在“不刻意,不做作的基础上做人物造型”。
《河边的错误》里,各色人物身上这些符合影片年代感的衣服,是苏超从古着店、咸鱼、以及亲戚朋友那里搜寻来的“时代证物”。
影片上映前,在海报及预告片里,马哲的皮衣造型就颇惹人注意。
这件带有年代感的皮衣让这个生活在九十年代刑警有了更强的可信度。
“马哲的皮夹克是我在日本玩的时候,收的一件很普通的古着皮衣,作为九十年代的衣服,是很普遍也偏简洁的,当时买它是因为衣服很干净,保养的很好,我很想拥有。
”
《河边的错误》剧照而作为内搭的果酱红马海毛毛衣,竟然是苏超从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朋友那里借来的,这是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件手打的毛衣,“那个款式,说实话不太符合九十年代的审美,但是颜色和使用痕迹都很舒适。
”“马哲的皮衣和不符合时代款式的毛衣,我想这个组合是有颗粒感的,是不打扰演员塑造角色的造型搭配设计。
”苏超还谈到,其实当时也找了一些其他皮衣备选,但都太刻意地反映那个时代了。
苏超说她阅读剧本后,又重新去读原著,“幻想把我带入到故事发生的芦苇荡,我闻到了鸭子的气味,闻到了老人身上的气味,对马哲的疑惑和不理解越来越多,也发现了很多他普通的一面,越是普通,越是帮助给予一个主要角色真实的存在。
如果一切都是巧合,那就很不真实了。
”
《河边的错误》剧照“我参考了很多当年的纪录片,翻阅了好多亲戚朋友自己家的老照片。
90年代距离我不算遥远,我家有很多时代的痕迹,也有很多时代变迁诱发的人生起伏的故事。
”苏超在父亲的老照片里找到了马哲的某些影子,还从父亲的衣橱里拿走了条绒夹克,片中出现在照相馆老板的身上。
《河边的错误》角色海报钱玲的湖蓝色羊绒蝙蝠袖外套则来自于二姨,“我对着我家老照片,在家庭群里要衣服。
我二姨给我翻箱倒柜找,我俩开着视频选衣服。
她一件一件给我讲这件衣服的由来。
那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些哪是衣服,它们都是有自己经历的、有自己痕迹的生命啊,在大箱子里压了二三十年了,还是崭新的,带着那些岁月沉积的味道,带着它们跟主人最后一次游玩的心情。
”
《河边的错误》角色海报在这里,苏超有一句特别想说的话:“谢谢给我衣服的家人和老朋友们,你们的衣服又多了一段不一样的生命历程,它们在银幕里又活了。
”九十年代是公共的,更是私人的。
《河边的错误》是对于那个辽阔年代,暗处一隅的一种特殊描绘,而主创团队在去合力完成这样一个作品时,调用了珍贵的个体记忆,这也让影片并没有弥散空洞的怀旧,即使片中南方小城因凶案变得人心惶惶,这些有生命力的老物件,以及镜头背后主创们在现场的真情反馈,都会让胶片里的影像附着一些驱散寒冷的温热。
《河边的错误》剧照04 梦与电影院《河边的错误》是张梦伦和魏书钧的第三次合作。
“这次的挑战在于如何拿捏影片实与虚的程度,它就像我们昨晚做完又想不起的梦,或者看到某样事物想起做过的梦,这次尽可能把这种特质释放揉在一起,难点在于不着痕迹。
”我真诚地觉得,魏书钧的作者性在于,电影一定要关于电影,电影里一定还有电影。
这种执着的元电影倾向,也让《河边的错误》对于九十年代的诠释,变得有趣和开放。
如果一味地去对年代进行还原,或许会带来老旧感,但在重现时代氛围的基础上,去模糊真实与臆想的边界,无疑是让一个大家记忆里的年代活跃起来的方式,而那条静淌的河流因此被赋予更多神秘感,片中的其他空间也都更灵活多变。
《河边的错误》剧照电影院原本就出现在剧本里,梦境和现实需要在电影院发生交汇。
张梦伦讲起电影院的美术设计,“魏导设定警局有一场戏是,兵乓球掉落,汇聚在马哲脚下;另外还有一场出现兵乓球的戏,是在马哲梦里。
梦里这场戏要在电影院的舞台拍摄。
我把电影院舞台做成兵乓球可以汇聚的微倾斜角度,仔细看会发现,掉落的兵乓球都往一个方向汇聚。
兵乓球在梦里的汇聚和警局里的汇聚会产生链接。
因为舞台地面的倾斜,以至于舞台上办公桌椅都是东倒西歪的,这也正符合舞台作为临时办公场景的气质。
”对于摄影指导程马来说,电影首先得“真”,电影媒介的特点是“制造一种逼真的幻觉”。
片中所使用关于电影的元素,一方面是导演真实的感受和生活的反映。
“魏书钧学电影,然后也一直在做电影。
他平时对生活的观察或者感受里,他会对一些跟电影有关的元素更敏感。
”程马认为魏书钧能够把他自己的喜好控制在现实性的成立、物质建立非常真实的基础上。
《河边的错误》剧照“九十年代,电影院确实不景气,各种倒闭的电影院被用来当成溜冰厂、或者用来做温州商品特卖会,霹雳舞演出,我小时候都有印象。
”警察在电影院里办公,这是导演喜好的体现,“但巧妙的地方在于不生硬,这个东西能跟当时的现实社会环境相结合。
”05 创作与感受在跟三位主创的交流后,我会想借用“松弛感”这个流行词,来形容魏书钧在创作方式上的开放和高效。
关于剧组氛围,程马的描述是,“表演性很低”,没有那种与创作无关的“假装性的忙碌”。
剧组完全是“以创作为第一要务的”。
《河边的错误》是顺场拍的,“这看似是反效率的事情,反而效率更高。
我觉得很大的原因就是我们没有做一些假装性的无用工。
”
《河边的错误》剧照美术张梦伦则谈到,“魏导在前期不会干预太多美术创作上的事,偶尔会开个玩笑提出观点,正是这种状态,会让美术更要紧跟上他的节奏,信任他的改动,当随着他脉络进行下去,我发现更能准确找到影片呈现的样貌。
”苏超坦言《河边的错误》是“创作上输出最多的一次,输出并得到认可。
”“这是跟魏导直接沟通次数较多的一次,我知道他要什么。
我也对那个时代的了解和掌握比较有自信。
因此我才拼命的去借、去要、去找那么多。
”
《河边的错误》剧照苏超在做影视剧造型指导之余,闲暇时也会进行一些即兴表演。
“开机前,导演还邀请我给跟组的一些主要警察们做了即兴表演的培训。
我觉得我大学的表演课没有白上,观察生活的训练被我沿用到现在的工作中了。
”“我能记住很多人的瞬间,生活里的我认为有意思的状态都是我做造型的灵感。
有时候不止是衣服。
”苏超说,“感受是重要的。
”
《河边的错误》剧照感受是重要的。
我又回想起程马对于剧组工作方式的介绍:没有分镜,“电影发生在现场”,而不是产生于筹备办公室里面的想象。
程马认为,在获得真实感受之前,所有的想象一定是调用以前的经验、重复以前的经验,不管是别的戏里的经验,还是看电影时的经验。
“我们尊重在真实现场的感受。
原来可能是一个废弃的大楼,美术把它变成警察局办公室、一个真实的电影院,我们再把灯光调试到合适的氛围,演员带着造型走入环境里。
这种时候,我也就像一个穿越者,看着一个真实的场景,一个真实的人物,而不再是一种电影的布景,也不再是演员本人了。
”程马如此说道。
《河边的错误》剧照我在想,《河边的错误》之所以能让我对九十年代产生临场感,或许正源于,大家在拍摄的时候,都在“感受”,“感受”是打开各自时空通道的定制钥匙。
导演、演员、摄影、美术、造型,等等在现场的创作者们,每个人想要复原和抵达的九十年代因此相互交叠,在个体感受的相互作用之下,成就了最终成片对于时代图景的描摹,迷离混杂,危机四伏,却又充满魅惑力。
- FIN -
《河边的错误》虽然声称改编自余华的原著,然而较于原著所想表达的观念已然二异,在前段潮湿村庄的探案故事后,逐渐变成了模糊记忆与暴力交缠的错乱与疯狂,最终更是用一个不甚明晰的结局让大家懵懵懂懂,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更多的人,会称之为故弄玄虚。
余华的原著,幺四婆婆被疯子所杀,马哲杀掉了法律无法惩戒的疯子,并也用“疯狂”这个借口逃脱了故意杀人的制裁。
当然,马哲只是杀死了他认为的凶手,实际的真凶,小说也留有一些值得反刍的细节。
而电影版越看越发现,虽然有警察马哲,有拿柴刀的疯子,有连环杀人案的死者,有自杀的马亮,然而这确乎与原作是两个故事。
本片,在我看来,是一个疯子眼中的河畔,与河畔边的故事。
整个逐渐走入混乱的剧情,来自于这个疯子真假参半的记忆。
我们跟随着马哲的视角,以为自己是一个警察,但这或许只是疯子臆想的警察办案生活,整个案件,都从那河畔的行经的人们衍生而来。
村里人说,疯子时常在河边游荡。
于是这疯子知道很多秘密。
他知道幺四婆婆奇异的受虐与施虐倾向,他知道时常来这里钓鱼马亮的异装癖,他知道偶尔来河边幽会的王宏和钱玲,他知道会来河边玩耍的孩子。
你说巧不巧,幺四婆婆死的那个晚上,大家都在。
孩子看到了幺四婆婆的尸体,钱玲被尸体吓到扔下手包,晚来的王宏撞见了异装钓鱼的马亮。
而婆婆死后,警察来了一帮人,带头的人蹲在他的旁边,也学他一样把衣服摆在水上玩耍。
原来警察和我是一类人,疯子这样想着。
他被关进去的那几天,又见到了警局里的更多事情,喜欢打乒乓球的局长,劈叉唱歌泡妞能手小谢,还有那个老婆怀孕,曾经得过三等功的队长。
如果我是队长,我会怎么破获这个案件呢?
他这样想着,于是影片便是基于这个这个疯子对河边往来之人的认知展开,他一边扮演警察探案,一边又再次犯下命案增加影片的悬疑性,是的,这就是一场脑海中的电影,毕竟警局都设在电影院里呢。
警察局里会有一个总是掉链子的新人警察,他们会有写不完评优报告,改不尽的调查卷宗,自己的一桩桩罪行叠加警局局长苦练的乒乓球,最终成为了电影院里光怪陆离以至于烧毁的胶片与放映机。
慢慢地,疯子逐渐无法认出自己究竟是这个叫马哲的警察,还是这个疯子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是马哲,那么他的三等功在哪里呢;如果自己的老婆可能怀了一个唐氏儿,那么墙上的拼图,为什么还会有孩子的脸;如果警察忍不住挑衅杀了自己,那么会用到几颗子弹呢。
傻子突然明白了,那天河边两个人的衣服都飘在水面上时,其实一切就都显而易见了,他只要穿上马哲的衣服,用枪,用石头杀死自己,或是单纯地只是扮演警察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那么自己就能成为那个拿了三等功,有儿子≠儿子是唐氏儿的警察了。
这是一个疯子眼中的故事。
这是我对《河边的错误》的解读。
只能说,本片由于偏离余华原著太远,以至于完全无法拿原著的思想套入本片,于是我只能试图通过拼图的方式拼凑真相,但很可惜,也未能成功。
我想到这或许就是《禁闭岛》,或者《致命ID》那般人格分裂,警察又是疯子本人,一个警察的人格与一个凶手的人格相互追逐。
但最后我觉得,或许整个事件都存在于疯子的脑海中,疯子在河边晃悠,看到了那夜所有来此的“目击者”,也被请到警局喝茶,见识到了警局里的芸芸众生。
而开片那个扮做警察的孩子,如果他就是小时候的疯子,那或许他一直憧憬着成为警察,这或许就可以解释他展开这场想象的诱因了。
每个人的秘密与故事互相纠缠,最终铸就了如此缱绻,而难以解释的本片。
哪怕本片想要呈现的真相真的同我所写一致,我也必须说,它展现得过于隐晦艰涩,过于缥缈,空有那种迷茫与躁动的触感,却让人看得云里雾里,实在难以称之为一部佳作。
事物总存在两个以上的说法,不同的说法都标榜自己掌握了世界真实。
可真实永远都是一位处女,所有的理论到头来都是自鸣得意的手淫。
——余华《河边的错误》后记剧透预警剧透预警剧透预警公众号:影探(ttyingtan)独家发布>>>>总评<<<<先说影片的整体感受。
相比于类型片和商业片,视听略寡淡,但富有张力,叙事也有些问题,但好在环环相扣。
将90年代那种遥远、厚重又模糊历史感,以及那种求而不得、似有还无、困兽犹斗一般的挣扎与迷惘表现得极为精确。
很有《杀人回忆》的感觉。
应该是参考了《杀人回忆》很多人看完《河边的错误》,都不愿离开电影院。
好像等的足够长,片尾的字幕就会给出一个清晰明确的答案。
原著作者余华早已给出答案:“河边的错误是什么错误?
我也不知道,就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错误”。
图源影片特辑-余华采访影片的导演魏书钧也很坦白:“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影片特辑-导演魏书钧
原著作者余华老师>>>>凶手·手法·动机·证据<<<<相比于原著,影片确实给出了比较清晰的答案。
首先。
死了几个人?
很简单,4个人:幺四婆婆、诗歌老师王宏、理发师许亮、小孩。
其中。
杀害幺四婆婆、王宏、小孩的都是一个——疯子。
理发师许亮,是自杀。
虽然马哲后来心智逐渐失控,无法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但恰恰在他超现实的梦里,影片告诉了观众真相。
请记住这句话接着是第二个问题。
>>>>疯子是怎么杀害他们的?
以及动机是什么?
先说幺四婆婆——她死于和疯子之间畸形的关系。
死于疯子的失手。
这一点需要结合原著。
在影片中,马哲在房间里发现了鞭子以及天花板上的鞭痕。
但挨打的不是疯子,而是幺四婆婆。
在马哲梦中,幺四婆婆自己趴下,自愿受鞭打,还说“可惜只能死一次”。
在原著中,幺四婆婆和疯子畸形的关系表达的更为充分。
她把疯子既成儿子(原著还有让疯子吃奶的段落),又当成丈夫。
同时还暗示了她有一定的受虐倾向(与其说受虐,不如说享受有丈夫的状态):“‘他打我时,与我那死去的丈夫一模一样,真狠毒呵。
’那时她脸上竟洋溢着幸福的神色。
”
影片中的下跪,则将老人迷恋在当时见不得人的SM,表达地更为明显。
但疯子呢?
疯子哪懂什么SM?
在他的眼中,鞭打是种互动,每鞭打幺四婆婆一次,她都会发出愉悦的呻吟声。
她可能甚至在之前的“互动”中提到过那种痛苦到濒死的快感,所以疯子才会下手越来越重。
直到最后这一次……
第二个受害者是诗歌老师王宏。
有人说他是自杀,因为他带了遗书。
但他自杀为什么还要约铃?
在她面前自杀么?
不,因为他没想自杀。
他本是想和铃做诀别,他带的是“诀别书”,而非“遗书”。
而且诀别书中有提到“只有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但我食言了”。
说明他没想着要“死亡”。
影片中还有一个靠近他的主观镜头。
这都说明他并非想自杀,现场还有第二个人(明显不是铃,铃在家)。
至于他和铃的关系,影片并没有明说,而是暗示。
他们可能是婚外情(铃是小三),也可能是师生恋,总之是那种,在那个年代,见不得家人见不得同事,见不得光的关系。
错就错在他选择在河边和铃诀别。
疯子没了幺四婆婆,也会找人来代偿之前的“互动”,在疯子的认知里,河边就是“互动”的地方。
疯子在河边寻找幺四婆婆,宏在河边等待情人。
那条河,见证了一场错误的相遇……见不得人的SM,和见不得人的地下情,都被一个疯子在河边毁灭。
第三个是小孩。
有路人看了疯子的照片进行指认,这场凶杀,板上钉钉。
但疯子的动机呢?
不是因为疯子要灭口(疯子是真疯,没什么复杂的心思),而是因为疯子想跟他玩。
影片开头就提到,孩子们会向疯子扔石头,疯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没有砸到他身上一样”。
所以,在疯子的认知里,拿石头砸人,和鞭打幺四婆婆一样,也是一种“互动”。
而这个孩子,很可能之前就砸过疯子。
所以孩子转过身,一脸放松和嬉戏的神情说:“原来是你啊。
”但这次,疯子又在河边犯了错。
事实上,小孩被他自己原本对疯子的恶意所毁灭……
影片在超现实的梦里交代了所有真相。
但这也正是让观众迷惑的原因,明明是梦,却是真相。
观众不愿相信。
就像马哲一样,明明幺四婆婆案凶器、指纹、血溅都很一致,很明确,凶手就是疯子。
就是这么简单。
但马哲不愿相信,“这么寸”。
他是一个严守原则,讲求证据的人。
真相对于他来说,需要有作案时间,作案动机,作案手法,和最终证据,缺少任何一个,真相都不是真相。
“真相”很简单,但如果你只想要上面这些表层的真相的话。
那这部影片将毫无意义。
余华在原著的后记中写到:“事物总存在两个以上的说法,不同的说法都标榜自己掌握了世界真实”。
马哲想给自己一个说法,给自己一个真实。
他对自己内心想要的真相偏执和疯狂。
这也直接引发了理发师许亮的死。
许亮被判流氓罪入狱8年,但“真相”是有人作伪证,他做到第7年就被放了出来。
他不是流氓,这是“真相”。
但他已经知道,他的“真相”不重要。
就像原著里写的“我从来不相信别人会相信我”。
从他的言行举止,我们就能看出他当年对“真相”的挣扎。
他辩解过,申诉过,哭喊过,但无济于事。
最后审判出的“真相”就是他是流氓。
从那以后,他就变了。
看似狡猾,实际是卑微和绝望。
所以他会说“不是我干的,但这不重要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嘻嘻哈哈,但内心却在滴血。
他有异装癖,在那个年代没人会接受这种东西。
所以这次他不要真相,不想自己的事情被揭穿,只想略掉流程,快点被定罪。
但他遇上了为“真相”执拗的马哲。
拗不过,于是他想体面地死去,所以他服安眠药自杀。
但马哲把他给救了。
所以他对马哲是复杂和矛盾的:一方面他感恩马哲的救命之恩,只有马哲在生死关头,在领导、护士、医生都不敢负责等待家属签字的时候,敢为救命签字担责。
所以他亲自跑去给马哲送锦旗。
本应该送给医生的“救死扶伤”却送给了马哲,何其讽刺。
但另一方面,他恨马哲。
为什么马哲非要为了他自己想要的“真相”,让所有人都知道许亮最想藏的秘密?
在那个年代,一个公开的异装癖,无异于死刑。
所以他“计划好了”,戴上他喜欢的大波浪,一跃而下,正好砸在马哲的车上。
许亮死后,马哲开始动摇。
马哲越发接近自己想要的真相,揭露越多别人不愿公开的秘密,越促成了别人更多的污名和死亡……幺四婆婆的鞭子、宏的情人、许亮的大波浪,这都是在当时难以被接受的东西。
如果他听局长的话直接定罪结案,就不会有后面的案件。
他们也许就不会死。
>>>>那么,马哲到底得没得过三等功?
马哲如此执迷真相,一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好警察,二是因为他想为集体争光荣。
他坚信,自己在云南立过三等功。
但①家里找不到勋章,②“这边没记录”,③云南的朋友也说从没有(还说他整天醉醺醺)。
这些客观的线索都足以说明,他没有得过三等功。
为什么他就坚信自己得过三等功呢?
因为那是他想要的“真相”。
现在单位需要评先进集体,他可能也觉得自己在云南的时候,应该得三等功。
但从他打乒乓敢杀领导的高球来看,他不会拍马屁,不会圆滑。
所以很可能,在云南他确实有资格也有机会得三等功,但领导没有给他。
这成为他一个心结。
所以,困兽犹斗,成为一种常态;求而不得,成为一种执念;这种执念最终取代事实,成为一种“真相”。
>>>>那么,马哲是什么时候疯的?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马哲的“疯”不同于疯子的“疯”,马哲是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他的执念。
从马哲记得自己获得过三等功那时起,他就难以分辨真假了。
可能是他出现幻觉,也可能是他的记忆逐渐被他想要的“真相”所覆盖。
比如刚开始,马哲老婆头发明明是直的,但到后来却成了“大波浪”。
因为“大波浪”逐渐成为他查案的重要线索。
所有大波浪,都是嫌疑人。
以至于最后,许多女人在他眼里都是大波浪,包括他老婆。
所以他会看到拼图是完整的,明明自己扔掉了一部分。
以及他在老婆面前抽烟喝酒,刚正不阿的马哲会在怀孕的老婆面前做这种事?
都不是真的 。
在照相馆他发现路人照片里有疯子,以及在饭店看到疯子狂笑。
这些也不是真的。
所以他记得自己开了4枪。
第二天检查却发现枪里还是有7发子弹(3颗被剥落后,没有画面,但有4颗子弹被剥落的声音)。
最后他在河边杀死疯子是真的。
因为这个疯子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这时,马哲的身份也发生了质变。
他在河中浅下又浮起,就像那疯子一样。
马哲和疯子的灵魂在河中交融。
马哲从大队长变成了一个杀人犯。
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疯子。
“真实”毁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马哲想要的“真相”。
疯子只是个符号,他是隐藏在那个时代中的凶手,真正的凶手是“时代”,而马哲想要的真相,其实是“命运”。
>>>>那么最后,他的儿子是智障么?
这一点,影片的暗示已经很明显。
虽然医生说只有10%的可能。
但马哲儿子洗澡时,把玩具丢在水中衣服上的动作和疯子一模一样。
影片很残忍的告诉你,孩子,是个智障。
马哲摆脱了疯子,但没想到,他要抚养一个“疯子”。
继幺四婆婆的鞭子、宏的情人、许亮的大波浪之后,马哲也有了一个难以被社会接受的东西。
一个智障儿子。
命运,何其讽刺。
命运,就像马哲的车牌号一样,31415,是圆周率。
它是无理数,不会循环,却无穷无尽,和命运一样,没有准确的答案。
用余华老师的话说:“命运的看法比我们更准确”。
>>>>命运的嘲笑<<<<但我现在要告诉你,上面的所谓“解析”只是一种猜测。
上面的问答其实都是逻辑陷阱。
比如。
与其问,马哲的儿子是智障么?
你更应该问——马哲的孩子打掉了么?疯子真的被马哲打死了么?
最后马哲被授三等功是真的还是假的?
疯子明明没有攻击他,他却突然把疯子打死,马哲难道不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
反而荣获了三等功?
最后一个段落影片的光线色调都变得明快和温馨。
和之前的画面感觉格格不入,显得失真和梦幻。
那么有没有可能,这些都是马哲的想象?
现实中,马哲沉溺于河中,这些都是他濒死的幻想……一年后的孩子根本不存在,现实中他的儿子可能早已被打掉。
既然已经知道,云南的朋友说马哲整天醉醺醺。
那么,马哲是不是早在云南,早在认识妻子之前,就已经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马哲是什么时候开始疯的?
他的妻子是真的么?
疯子是真的么?
还是马哲,其实就是那个疯子?
“任何一个命题的对立面,都存在着另外一个命题。
”原著更为精妙,你甚至无法确定凶手是否只有一个人。
现在,你会发现“真相”忽然又变得遥远。
它就像π不断出现的下一个数字,忽大忽小,无尽且无常。
这才是影片的意义。
客观的真相就是马哲梦中着火的胶片摄影机,已经成为灰烬。
马哲还死死的保住,真相明明就在胶片里,但他不可能看到。
退一步讲,即使他看清了客观的真相,他会相信么?
实际上,不止马哲,我们每个人所坚信的真相,都不是客观的,而是我们自己最想接受的。
河边。
是婆婆的嘲笑,宏的嘲笑,疯子的嘲笑……那都来自命运的嘲笑。
比起影片。
我更喜欢原著最后的荒诞。
原著中,马哲最后杀了疯子。
局长为了帮他脱罪,教他在医生面前答非所问。
耿直正义的马哲岂会靠装疯卖傻钻法律的空子?
但在医生一次又一次重复的提问下。
马哲终于撑不住了,他答非所问。
局长和妻子笑了,以为他终于可以骗过医生。
但没想到他的回答越来越离谱,直到医生说:“让他住院吧”。
马哲是成功骗到了医生,还是真的疯了?
局长和妻子目瞪口呆。
观众和读者觉得荒诞和可笑。
每个观众都怀揣着自己得到的真相和答案,觉得自己懂了,但其实还是那句话:
文/女神的秋裤2023.10.22凌晨3点/青岛更多影片解读:【当邪恶潜伏时】深度解析——上帝已死【电锯惊魂10】你不知道的10件事【灵媒】深度解析——两个家族命运的碰撞全上帝视角看懂《信条》:尼尔才是男主最伟大的钳形攻势【咒】深度解析+你不知道的10件事打开时间,生于虚无——你并没有读懂《降临》的悲伤————补充————原著是余华老师于1987年创作,影片将故事背景改到了1995年。
一些观众会觉得影片画面模糊,像2K摄影机没对好焦。
那是因为采用了16毫米胶片拍摄,特意营造的90年代的胶片模糊感(但对焦应该还是有问题)。
很早就有人找余华老师改编这部作品,包括张艺谋。
但最后都没有成。
余华老师说,最让他满意的,是影片丰富了那个年代生活的质感。
天线电视机,大皮衣,毛衣毛裤,二八大杠自行车……
余华说,这是一部关于生活的电影。
我很同意。
我还想补充说,不要太在意答案。
商业片和类型片基本有问有答,有仇必报,但不要被这些电影惯坏了。
没答案看不懂就打一星,没必要。
不是所有的电影都会给你答案。
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答案。
重要的是在寻找答案的过程中,你解构了除了答案之外的某些东西。
因为看过原著,我对《河边的错误》抱有较高的期待,但看完电影后,我内心是复杂的,我只能说,不能抱着看原著的心态去看电影,否则会比较失望。
电影对原著的改编很多,有改编得更好的部分,也有改编的令人大失所望的部分。
整体而言,我觉得已经失去了原著的灵魂,但是如果把它当成一个全新的故事来看,兴许会有不同体验。
为了方便对比,还是先说说原著讲了什么:原著讲的是在一个水乡小镇上,一个叫幺四婆婆的老奶奶在一天黄昏遇害,她被人割掉了脑袋,身子被埋在了河边的一个小土坑里,被埋成了小坟堆的形状,而脑袋被人放在的土堆的顶上。
脑补一下这个画面,是很恐怖的。
刑警队长马哲经过调查发现,凶手可能是幺四婆婆收养的一个疯子,因为在他的住处找到了一把柴刀,柴刀上有幺四婆婆的血迹。
但是因为凶手是疯子,警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让人送他去精神病院。
但镇上没有经费,没有送他去精神病院,没过多久,河边又发生了另一起凶杀案,作案手法和第一起案子一模一样,死者是一个工厂的工人,他新婚不久,妻子还怀着身孕。
这一次疯子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但是没过多久,他又被送了回来,他回来没多久,又发生了第三起凶案,死者是第一个向人们报告幺四婆婆遇害消息的那个小男孩。
疯子再次被送去了精神病院,但是没多久,他不知怎么又跑回了镇上,搞得人心惶惶,为了防止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马哲带着一把枪,私自把疯子给杀了。
精神病杀人是不犯法的,但杀害精神病却犯法,哪怕杀害精神病人是为了保护更多人。
为了帮马哲脱罪,警察局长找了个精神医生,将马哲诊断为了精神病人。
这是一个非常辛辣的故事,它探讨的是精神病犯法该不该负法律责任。
结局马哲迫不得已被逼疯,也非常讽刺,让人大为震撼。
但电影却把它改成了另一个故事。
先来说说改得好的部分,我认为电影的前半段改得都还不错,钱玲和王宏这条恋爱线,或者说出轨线,让电影的矛盾冲突更激烈,也让马哲破案的过程更自然流畅,原著中他破案有点开挂,小女孩遗落现场的证物只是一个发卡,这个人物和证物也基本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而电影中改成钱玲遗落在现场一个包,根据包里的磁带牵出王宏,更符合警察破案的正常逻辑。
王宏和钱玲的故事线中,唯一让人费解的是,钱玲为什么会喜欢王宏,毕竟长得有点太其貌不扬了。
另外,对发现凶案的小男孩的塑造也更丰满,开头铺垫了他和村里其他人玩警匪游戏,所以说明他很有正义感,他代入了警察角色,所以他在看到幺四婆婆凶案现场时不害怕,他还跟马哲说“找到凶手告诉我,我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这是原著中的话,如果不铺垫小男孩玩警匪游戏,一个孩子说这样的话是很突兀的,但是铺垫了就合乎情理得多。
马哲徒弟小谢相比原著加戏了,但加得非常好,他是电影中的搞笑担当,在办公室泡女同事,给女同事表演的才艺是劈叉,马哲发现后就罚他在办公室劈叉。
听案发现场钱玲遗落的磁带,别人都在找证据,他却跟着唱情歌给女同事听,又被马哲罚听磁带。
师徒俩一个沉浸在破案的紧张中,一个非常松弛,还忙着恋爱,一张一弛,是一个对照组,也让电影的氛围轻松不少。
我个人最喜欢的改编,其实是曾美慧孜饰演的白洁的戏份,原著中她戏份非常少,只在最后才出场了一下,但在电影中,她的戏份却是贯穿电影始末的一条线,这条线是这部电影的一大亮点。
因为朱一龙饰演的马哲在破案的过程中,面对不止一个疯子,疯子没有正常人的思维和人性。
但是他老婆白洁怀孕后,却被查出胎儿可能会有智力障碍,这就让他和自己老婆形成了一组对立的关系。
他对现实的残酷是有深刻认知的,即便孩子的智力障碍的可能只有10%,但是如果是那10%,那么这个孩子将如何生活?
会不会像那个杀掉幺四婆婆的人一样,成为一个没有思维的杀人机器?
那是很可怕的事儿。
而妻子却沉浸于做母亲的浪漫想象中,认为孩子会是那90%。
而生不生孩子,是马哲面临的困境,因为生下来,就可能是下一个疯子。
这衍生出了一个议题,智力障碍者或者精神病人该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虽然作为一个男性这么说很不合适,但从理性的角度,我认为如果检查出10%的概率可能是智力障碍者,那最好还是不要胎儿比较好,因为生下来就是赌博,万一输了,对孩子和父母都是一场灾难。
好的说完了,下面说说我认为改编得不好的部分,我认为电影的后半部分改得不太好,尤其是对马哲的改编,电影中把马哲塑造成了一个妄想症者,他总觉得自己获过三等奖,但是他又找不到获奖证书,他妻子记不得有这件事,领导也找不到相关凭据,他打电话给前同事,前同事更不记得有这件事。
这个细节其实说明他患有精神疾病,这是为他之后发疯作铺垫。
但问题是,一个警察破案破到发疯这样一个故事,究竟要表达什么呢?
这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但所幸的是,白洁怀孕这条线则承接住了马哲的发疯,让故事有了另一个层面的议题,一个精神病人是否应该生孩子,一个可能是智力障碍者的孩子是否该被生下来。
所以我说,电影《河边的错误》和原著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所以一定不要抱着看原著故事那种黑色幽默式的故事的预期来看这部电影。
原著中,马哲直到杀死疯子时都是很清醒很理智的,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想牺牲自己,保护一方百姓的安全。
最终,他不得不被认定为精神病人,甚至被逼成了真的精神病人。
但电影中,是将原著中许亮患有的妄想症安排在了马哲身上,马哲就成了一个本身就患有精神病的人,只是在破案的过程中逐渐迷失,病情发作,变得愈发严重,最终不得不告别岗位。
这个人物的改编让原著中的讽刺、黑色幽默,都荡然无存。
这是我不喜欢的。
另一个我不喜欢的改编点是对许亮的改编,原著中他才是那个妄想症患者,许亮喜欢钓鱼,他的钓友告诉警方,有一回,明明是他钓友钓了一条三十多斤的鱼,许亮却到处跟人炫耀,说是他自己钓了条三十多斤的鱼。
而他究竟有没有参与谋杀幺四婆婆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一个疑问,在幺四婆婆被害的那天,许亮也是目击者,马哲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他那天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他还向马哲撒谎说那一个小时他在街上和人聊天。
而他的钓友告诉警方,他曾经找这个钓友做伪证,证明他们曾经聊过一小时天,其实那天他们根本没聊天。
那这一小时他去了哪儿?
做了什么?
原著中,在此后发生的两起凶杀案中,许亮也幻想自己曾经目击过凶手作案,但事实上,他的邻居说他在案发时根本没出门。
而他却老觉得警察会抓他走,他觉得自己和那几起案件有关,所以最终自杀了。
但电影中把许亮改成了一个女装大佬,他究竟有没有参与幺四婆婆的谋杀似乎也没有太多悬念,他的自杀过程也没有那么病态,就没有体现出精神病患者的世界。
不过,虽然《河边的错误》被改编成了另一个故事,但是其实也有些可取之处的,除了我说的改编得好的那部分,影片的胶片质感,就很好地营造了一种过去时的氛围,把人带进那个逝去的时代。
暗沉的场景、调色,也营造出了阴郁的氛围,在水汽迷蒙、幽暗不明的江南水乡,人性仿佛也是灰色的,晦暗不明。
另外,电影中的一些细节的处理非常意味深长,比如把警察办案地点选在电影院里,仿佛隐喻案件的侦办过程如一部电影,而人生也如一场戏一样。
电影中也暗含着导演的自嘲,比如电影院的破落,局长说现在没几个人看电影,还有马哲幻想一堆胶卷被烧,都仿佛是在说,做电影,尤其这个时代做文艺电影,可能是一件可笑的事儿。
还有一个细节是,电影的结局,马哲和妻子给孩子洗澡,水面上飘着澡巾,他孩子挥舞着玩具,玩具掉落在澡巾上,这个场景像极了疯子在河边往衣服上压石头。
这是否意味着这个孩子可能会成为下一个疯子呢?
这是一种可怕的隐喻。
此外,朱一龙的演技确实值得夸一夸,他厉害的一点是,将角色演得真实可信,将一个警察的缜密、严肃、紧张都诠释得很精确。
在他这代演员中,算是佼佼者。
不知道是因为审查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河边的错误》做了很多改编,包括凶手作案方式到故事的内核,都基本脱离了原著,尽管制作方其实仿佛也在努力保留一些表达,比如结局马哲究竟有没有疯,其实也像原著中一样的开放式的,电影中是通过现实和马哲幻想的交叉来表达现实和幻想真真假假,难以分清。
但即便如此,它还是失去了原著的灵魂,如果以原著为标杆,那么它是一次失败的改编,如果跳开原著,其实还是有一些看点的,喜欢文艺片的,可以冲,但它对类型片爱好者可能没那么友好,因为它的整体氛围相对压抑。
只是有点可惜,在更好的改编的基础上,如果后半部分也能够按照原著拍就好了。
我们都是最小的乌托邦。
乌托邦是什么?
乌托邦就是只有我和你。
如果用鲁迅的话,还要有个卖大饼的。
不需要流蜜之地不需要金银挂树只需要我目所指,是你;只需要你手所触,是我但这个世界不止我和你。
这个世界有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都看着我和你,哪怕我们彼此只能看见对方,但这个世界不止我和你。
小镇是个不太大的地方。
这种不太大体现在如果有人念诗。
会哄堂大笑。
九十年代已经是全民皆商的年代,相对于八十年代,诗更多了,也更尴尬了。
在那些五年之后又五年里,有人还在坚持写诗的,所以八十年代诗就像报复一样井喷了出来。
而九十年代,已经明显加快了时代的步伐,代价之一就是诗跟不上了。
诗是需要酝酿的诗是需要涵咏的诗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发酵,需要一段时间无人知晓。
诗就是爱情。
【我就是宏】这个算是电影院里的一个爆笑点。
是在【宏,你能听见吗】之后的哗然:宏就是这么个玩意吗?
我特别佩服这个电影请了一个真正的诗人来演诗人。
或许其貌不扬,但他的肚子里,他的眼睛里,有真正的诗。
【大家不要笑,诗是很严肃的。
我们要相信诗的力量】大家的笑声轻了一点。
这让我难过,这让我想到:时代洪流,螳臂当车。
在这个不透风的小镇,在这个大家都在急急忙忙却不知道忙什么的时代里,诗就是逆流而上,就是在泥沼里对你说:你看,苍穹之上,群星璀璨。
【我给你留一个电话,家里和单位都不太方便】【那天我在厂里打牌,打到很晚,输得特别惨】这个诗人的底色是滑稽,是窘迫,是满目疮痍,是奄奄一息。
却还在坚守体面。
却不忘记告诉你:你是我的…我有点记不清这里的台词了。
因为当时的我太难过了。
他写诗,他组织大家念诗,他没有想到,他竟然见到了活生生的诗。
这一次,诗也喜欢他。
这是莫大的残忍。
写诗的人就是困在山洞里的放逐者,每一句诗都是对石壁的叩击。
但就算偶尔冒出火星,这个世界绝大部分时间是沉默的。
这一次,世界传来了回响。
磁带的A面是被传唱到烂熟的情歌,磁带的B面是这个世界只说给你的回响,你是我的什么呢?
救星?
解药?
孤独的另外一份孤独?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什么已不重要。
在这个大家对诗讪笑的世界,有你为我的诗神魂颠倒。
有你为我的诗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的诗那么好吗?
世间只有你最好。
如果没有这个案件。
这个乌托邦也许就这么无疾而终,也许会变得愈发惨烈。
不用再去设想。
我们只需要知道这首诗真的曾经被读出来过。
也有另外一个人听到。
“可惜死亡只有一次”,婆婆死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时常让收养的疯子用赶鹅的鞭子打她,这一次疯子用了镰刀。“只有死亡才能逃脱现实”,马哲不断追寻真相让王宏和钱铃的不正当恋爱关系因此曝光,他利用疯子进行了自尽。疯子就这样拿着刀出现在大街上,马哲却依然不敢相信疯子就是凶手,他要再查。许亮宁可被冤枉入狱也不愿暴露异装癖的秘密,可马哲还是查到了,许亮以死来报复他。那个拿着玩具枪说着“我想知道凶杀长什么样”的小男孩,曾像警察一样搜查着筒子楼的每一个房间,当打开最后一扇门,迎接他的是暴雨倾盆下的深渊。他何尝不是马哲,他看到了凶杀,他也被凶手杀死了。马哲说他开了四枪,那四个人不是他杀的,却因他的穷追不舍而死。薛定谔的三等功,不够圆滑,严谨到极致,被反噬,和岸边的疯子对调。他又何尝不是边缘人。
文学改编成电影的佳作,胶片摄影的噪点就像字里行间的留白,带来九十年代特有的氛围感,朱一龙也是很有那个年代的气质,有点神经质强迫症的长相很贴合角色,服化道也还原得非常棒,有瞬间穿越时空。梦境那场戏是近些年看的国产的最佳,蒙太奇的变换主观视角的切换以及不停打破的第四面墙让人看得汗毛直竖,从这里开始也从刑侦片变成一个心理惊悚片,再结合那个时代的苦闷确实让电影上升了一个高度。把电影院设置成探案办公室也是很值得玩味的点。
这…居然是拍了《永安镇》导演,完全是另一幅面孔。差点被16mm胶片的质感给创飞。镜头和用光都挺克制,却能感受到画幅以外的叙事。敢用月光奏鸣曲就挺勇的,但起落都刚刚好。查案查飞了不是重点,这个案子终究只是一场中式梦核体验的引子:开篇过家家的小孩推开门,外面是凌空的废墟,便暗示整个悬念线最终会落向虚无。马桶冲走的拼图并未消失,庙中杀死的疯子安然无恙,当隐秘的鞭打仪式来到河边时,死者呐喊“人为什么只能死一次?”,梦中的放映看似旁观实则亲历,主观镜头的游走像是鬼打墙一般无法逃离。阳光普照下,婴儿的浴盆又把人拉向错误的河边。不是恐怖片胜似恐怖片。我惊呆了。
别的悬疑片是剧情中留白,此作是留白中来了几笔剧情
6/10。开场烂尾楼内披着塑料雨衣的男孩拿玩具枪正上演警察捉坏人的游戏,他推开一扇扇门却迎接的是高楼之下的废墟,暗示探案空间中浮现的物象逐渐虚化(婆婆赶鹅的鞭子、许亮家床底的箱子和大波浪、击毙疯子的破庙),成为老式放映机一般非连贯切换的场景:无数乒乓球涌出的银幕之梦里,见到真凶面目的男孩被砖头砸死,婆婆递出鞭子趴下去等待受虐的快感,王宏躺在白布上,其诀别的话语被一旁的王玲用磁带加速播放,马哲抬起燃烧的放映机跌入河中,被害者们嘲笑他的执迷不悟。马哲的理性判断不接受疯子随机杀人的解释,脱离了秩序存在的疯子象征那条河,每次杀人后雨水丰沛的河流即是那个汹涌不定的年代,生命没有意义的真相,文学启蒙的诗人因出轨死去,被调查出易装的许亮赠送锦旗后自杀抗议,马哲见证了社会异类们的消亡,他杀死疯子,才有特权庇护。
放过余华吧……当一部电影需要映后来补充说明,那这部电影拍的有什么意义?
虽然但是……看到马哲在怀孕的妻子面前毫无顾忌地抽烟我还是很难受。
难看是真的难看,别拿文艺片当遮羞布。好看的文艺片多了。
奉俊昊与黑泽清的低配版结合体。无论如何,这迷影元素未免也太蠢了,甚至都能猜到换标牌的时候电影俩字会掉下来…
超现实主义的梦靥不是谁都能举重如轻地拍,朱一龙在大银幕前,银幕涌出一堆乒乓球,银幕在播放胶片烧掉的镜头,瞬间就想起《罗马》用电影院拍摄来作为场景拍摄,以银幕为光源之一的镜头。当然最大的问题是,朱一龙的身体太不像一个来自90年代的小镇派出所队长了,就举手投足里还是一个好出身,总之让人不经意就意识到他们都在很努力且认真地演戏而出戏。
这位导演,并不是从头到尾用《月光》作配乐,电影就显得很艺术。自以为很有心机,其实拍得很浅。
好想知道余华的真实心理。
精彩的部分都在影评里
让观众猜来猜去很无聊的好吗
坦白说,我是看了影评才明白了电影拍的东西,刚看完时是莫名其妙的没懂,难道是年纪大了?额。
垃圾电影,比燃冬更难看,浪费电影票钱,以后朱一龙做主角的电影不看
看不懂不就是难看吗,说那么多限制性前缀归根到底就是难看,谈什么艺术我都笑了!
两心给余华,只能说这个本被拍得乱七八糟的...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本片的高潮真的在许亮笑意盈盈地送完锦旗之后,马上就跳楼自杀,反讽马哲的这一刻,达到高潮。此刻,艺术已成。
影片结束后观众在座椅上久久不愿意离开,纷纷掏出手机搜索这个片子到底在讲啥,总不能走出去说我没看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