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预告片来袭,成为网友群嘲的欢乐之源。
一身肌肉的彭于晏扮演乔琪乔,有些像姜文演了程蝶衣。
马思纯演瘦瘦弱弱的葛薇龙,外形最贴近葛薇龙的性格——“温柔敦厚”。
网友笑称,两人演对手戏,能让《第一炉香》变成《第一炉钢》。
在预告片中,彭于晏对马思纯说,“那我把它翻译成英文给你听吧 ”。
这话成为网友恶搞的素材。
有些像祥子与虎妞,像保安兄弟与保姆之间的爱情,还像健身教练在推销减肥课程。
自己练比较难,需要专业的交流指导,我们这边现在买30节课送10节课,很划算的。
马思纯与俞飞鸿对戏,也成为槽点。
在小说中,梁太太让白瘦幼美的葛薇龙吊小鲜肉。
因为俞马的形象,总给人一种错觉,凭借梁太太的不老容颜,吊小鲜肉轻而易举,反倒是葛薇龙需要梁太太介绍对象。
网友对《第一炉香》不满,也有导演感觉不可思议。
《踏血寻梅》的导演翁子光在接受第一导演的采访时,直接表示,如果他来拍《第一炉香》,会用春夏。
“反正我都得罪人了,我觉得许鞍华的《第一炉香》最适合的就是春夏。
如果我拍,一定用春夏。
”任何一个读过《第一炉香》的人,都很难想到马思纯适合扮演葛薇龙。
葛薇龙是白瘦幼美的代表。
原著有细节,梁太太身材娇小,葛薇龙穿她的衣服,还是大的。
相貌方面,葛薇龙有“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眼睛长而媚,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
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
但从外貌看,葛薇龙和刘亦菲是同一卦的。
除此之外,葛薇龙也非常白。
“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管也管不住,整个的自己全泼出来了”。
身材微壮和皮肤略黑的马思纯,演绎葛薇龙,也算得上影视圈中的迷惑事件了。
更让人迷惑的是,许鞍华不是李少红,没有读过《红楼梦》就敢选红楼梦中人 。
她是导演圈最知名的张爱玲粉丝。
为此,她拍过《倾城之恋》《半生缘》,也执导过《金锁记》的舞台剧。
许鞍华应该明白,张爱玲笔下的女主角,一定会瘦。
《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有“孩子似的萌芽的乳”,不太年轻的身体,依旧保持着白皮肤。
“从前是白得像磁,现在由磁变为玉──半透明的轻青的玉”。
《色,戒》中的王佳芝,身材高大丰满,但绝不能说是胖,毕竟她有楚楚细腰。
小个子易先生有这样身材如此能打的情人,是可以拿来炫耀的。
《半生缘》的曼桢曼璐有“圆圆的脸,圆中见方”,但没有一处细节证明她们是胖子。
婚后的曼璐多病,反而更瘦了。
即便小说中的女主年老色衰,张爱玲也不会让她们成为胖子。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王娇蕊,多年后与振宝再度重相逢,风韵犹存,身材并没到“痴肥的程度”。
振保这才认得是娇蕊,比先前胖了,但也没有如当初担忧的,胖到痴肥的程度。
张爱玲小说中的女主角不能胖,几乎是定理一样的存在。
许鞍华不能从原著角度选角,不代表她不懂张爱玲,而是《第一炉香》的选角极有可能是商业考量的结果。
或许有人说,许鞍华是大导演,能有自己的话语权。
对此,我不乐观。
大家可以看看许鞍华影片在这四五年的票房表现。
《黄金时代》投资7000万 ,票房只有5151万,投资方血亏。
值得一提的是,这部众星云集的电影,并没有花费太多演员片酬。
按照演员咖位,汤唯冯绍峰等30余位明星的片酬,至少要3000万起步。
冯绍峰几乎是零片酬出演,很多演员只是象征性收个红包。
最终明星总片酬只花了370万。
尽管许鞍华用自己的业内口碑压缩了制作成本,但《黄金时代》依旧成为赔钱货。
《明月几时有》有彭于晏和周迅坐镇,票房只有6000万+。
周迅彭于晏为这部影片自降片酬,但影片的纯制作成本也高达5000万。
许鞍华依旧没有打破口碑好票房差的魔咒。
这个魔咒让许鞍华成为投资人的噩梦,缺钱拍片是许鞍华的日常。
她能用王晶给的一百万拍摄《天水围的日与夜》这样的佳作,也能在王晶刘德华的扶持下,找到3000万资金,拍《桃姐》。
像《黄金时代》和《明月几时有》这种电影,制作经费太高,王晶就直呼投不起。
尽管两部体量中等的大制作接连扑街,《第一炉香》能迅速启动,也能看出资本方对许鞍华的信任。
2020年张爱玲诞辰100周年,整个华语电影圈,能拍张爱玲的导演,似乎也只有许鞍华了。
很多吃瓜群众不满马思纯彭于晏演《第一炉香》,吐槽许鞍华没有选角眼光。
我不太相信,拍片多年的许鞍华眼光会不如普通观众。
我始终觉得,《第一炉香》的选角是资本和艺术综合衡量的最佳结果。
别误会,我也不觉得马思纯彭于晏符合原著形象,只是电影是商业艺术,必须要考虑制作成本和票房。
按照《黄金时代》和《明月几时有》的操作,马思纯和彭于晏也很有可能会自降片酬演戏(目前我没有查到相关报道,只是猜测)。
成本和票房是导演创作的紧箍咒,只有口碑没有票房,许鞍华再拿终生成就奖,也难逃被资本抛弃的命运。
许鞍华不是诺兰,不会为投资发愁,有挑选演员的自由。
她是个有文艺理想,始终缺钱拍片的导演。
大家都知道,1995年许鞍华贡献了生平最好的作品之一《女人四十》。
这部电影让萧芳芳成为威尼斯影后,金马金像两开花。
尽管业内口碑极佳,许鞍华的下一部电影《半生缘》依旧很难找到投资。
在《许鞍华说许鞍华》一书中,她提到为《半生缘》找钱的困境。
1996年,突然杜佑宁同我讲,如果我想拍《半生缘》,大陆方面可以找300万,香港可以再找600万,900万的资金足够拍得成吗?
我说900万一定拍不了,起码要1000万,大约1200万。
结果找到的预算有1100万,就是大陆300万,香港600万,加上台湾卖埠200万。
这就是文艺片导演的悲哀吧。
业内口碑能打,影片票房失意。
就在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许鞍华和蒂尔达·斯文顿同时获得第77届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
这是国际电影节对许鞍华的褒奖。
许鞍华的最新作品《第一炉香》也进入了威尼斯的非竞赛单元。
请注意,非竞赛单元不是主竞赛单元,意思就是不评奖只展映,论含金量来说,它甚至不如地平线单元。
打个比方说,非竞赛单元有点像去电影节蹭红毯的某些国内明星,不过是经不起细看的镀金工程。
在宣发物料上,《第一炉香》打上“第七十七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入围影片”。
这 ,足以看出营销方对语言艺术的把控能力。
2020年9月30日,是张爱玲诞辰100周年。
《第一炉香》定档国庆档的可能性不大。
主旋律大片《夺冠》来势汹汹,很容易让《第一炉香》成为炮灰。
不过,如果《第一炉香》敢定在国庆档,你敢看吗?
许鞍华的《第一炉香》,真的有那么烂吗?
作者:合鸟 在刚刚结束的第77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第一炉香》绝对算得上是所有华语媒体的焦点之一。
实话实说,在走进影院之前我都没有意识到电影背后关于演员选角的讨论是如此争论不休。
的确,人们似乎还沉浸在对于马思纯发胖的惊讶,以及彭于晏在《破风》和《激战》固化下的肌肉与荷尔蒙的印象里。
但是,他们俩真的就凭一己之力毁了这部电影吗?
电影《第一炉香》值得评论与探讨的,远不止如此。
《第一炉香》作为一部改编电影极大程度地尊重了原作。
电影中俞飞鸿饰演的梁太太说出的台词,几乎是把小说里的对白一字不差地搬上了荧幕。
半文半白的台词需要功力,这是见演员水准高低的金线其一。
这点上俞飞鸿的对白自然、顺畅,毫无生搬硬套之感,梁太太其人的美与狠跃然。
而张钧甯(饰演 睨儿)与彭于晏(饰演 乔其乔)两位台湾演员则着实稍显逊色,如背书一般的台词节奏,似乎在表演之时脸上也蒙了一层茫然和陌生。
影片对于台词的处理考虑周到,到了影片中后期,渐渐便有一些更通俗化的台词与对白出现了。
关于对白语言的选择,许鞍华在威尼斯的采访中亦提到,实际上原著中的人物之间应该存在着好几种语言(但张爱玲一并用中文代之),如来自上海的葛薇龙(马思纯 饰)实际上应该说上海话,而梁太太的下人们应该说粤语,而乔其乔与葛薇龙则应该说英语。
对于这个问题导演承认自己做了某种妥协,因为电影《第一炉香》的主要目标仍然是中国大陆的电影市场,所以除了乔其乔小秀了一段葡萄牙语的情诗之外,所有对白都变成了普通话。
也许也是因为这点一丝古怪的感觉油然而生,总让我觉得故事发生的地点不是香港,若无台词反复交代,只靠山景水景和梁太太豪华别墅内的西洋家具,并不足以描绘出一个具体的战前香港的相貌。
改编成电影后,小说中原有的某些心理活动描写片段被导演用阴绿的色调在电影中做以区分。
在144分钟的电影中,好几次画面突然褪色、蒙上一层阴郁的绿色,如葛薇龙在影片末尾随司徒(范伟 饰)在上海酒场饭店交际徜徉时,她突然发愣,看见年轻时的梁太太与她擦肩而过,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样的处理手法明了是其优势,但似乎也少了一些书中的原韵,乏善可陈,并不轻巧。
最后说两位主演。
有网友用一张葛薇龙身着鹅黄裙子绿色披肩、乔琪乔一身黑色西装头发后梳的剧照取笑二人为“虎妞与闰土”,但实际上对于葛薇龙这一身打扮,在荧幕上初见我却是感到十分惊艳的。
清丽的浅翡翠绿、柔软的鹅黄和鬓角的青葡萄发饰,加上素雅的妆面,都极有心思,也极其贴切初入交际场、还带着青涩却多情的少女身份。
导演提到,曾担任黑泽明《梦》、张艺谋《十面埋伏》的造型设计和田惠美曾因为一匹布料周转与几个城市之间,许鞍华觉得已经达到期望,可是她仍然坚持寻找。
这一份对于时代和作品的尊重都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对于葛薇龙样貌的描述,原著是这么写的:“她的脸是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现在,这一类的‘粉扑子脸’是过了时了。
她的眼睛长而媚,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
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
也许她的面部表情稍嫌缺乏,但是,惟其因为这呆滞,更加显出那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
”而马思纯在电影中的扮相的确强调出了某种钝感与学生之感,她的面部线条柔和,并无侵略性,“媚”的部分弱化了,“温”的比重增加了,在我心中符合葛薇龙80%的形象。
而对于乔琪乔的形象,许鞍华在原著基础上做了一些舍弃,彭于晏不再是“他比周吉婕还要没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膏像一般。
”,而是“新时代的健康美的标准”,因为原著中亦提到,“她(葛薇龙)来到香港之后,眼中的粤东佳丽大都是橄榄色的皮肤”。
中葡混血的乔琪乔变成了阳光充沛热带下戏谑的花花公子,逻辑也许能够自洽。
这个角色,宽容地说,不算是给作品减分。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娓娓道来,在影片刚开始之时经历了某些混沌和不适应之后,缓慢流动的情绪和情节就像古代中式屏风图,观众渐入佳境,进入了熟悉的许鞍华式节奏。
电影基本保持在许鞍华的平均水准线上,再次改编张爱玲,这次电影的主角依然是边缘身份。
但正如导演自己所说,我们不必去刻意强调其女性主义,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
自从《第一炉香》放出预告片以来,大家对选角的争议就一直很大,最刻薄的评论说黑壮的彭于晏+肩宽体胖的马思纯,不适合演《第一炉香》,他们去演《骆驼祥子》更合适。
我是非常熟悉《第一炉香》这篇小说的,我之前写过一篇文章分析葛薇龙的堕落全过程,传送门:李小墨:《沉香屑·第一炉香》| 一个女学生的堕落史zhuanlan.zhihu.com(没看的一定要戳哦)这次,因为这个争议,我又重新细读了一遍《第一炉香》。
对于选角,我准备延迟评论,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电影是一种再创作,一千个读者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导演既是读者又是创作者,她肯定会加入自己的理解的。
而且有时候,不一定非得和原著的描述一模一样才是好。
李安的《色戒》选了梁朝伟来拍易先生,可是原著里对易先生的外貌描写是:“穿着灰色西装,生得苍白清秀,前面的头发微秃,推出一只奇长的花尖;鼻子长长的,有点‘鼠相’。
”可是梁朝伟眉毛那么浓,鼻子又大又挺,根本不是苍白清秀挂的,也完全没有“鼠相”。
但这不影响易先生这个角色的精彩,说他“鼠相”,其实想表现的是他的阴郁多疑警惕,梁朝伟统统演出来了。
可能有人说和梁朝伟相比,马思纯和彭于晏的演技比较稚嫩,可是万一人家导演会调教呢。
另外,书里乔琪乔眼睛是绿的,去哪里找一个绿眼睛的混血儿呢?
找一个外国人演,能让我们代入吗?
难道像张若昀演《九州天空城》一样带有色美瞳吗?
影视化未必要和原著的描述一模一样,才是好的。
第二,目前的选角有不符合的地方,也有符合的地方。
不符合的地方最明显的地方有两处:第一个是马思纯饰演的葛薇龙其实是很瘦的,姑妈出场的形容是“一个娇小个子的西装少妇”,后面姑妈吩咐用她的运动衣来给葛薇龙试尺寸,结果薇龙穿了还是大,要用别针别起来,可见她比姑妈更娇小。
第二个是彭于晏饰演的乔琪乔是混血儿,皮肤是苍白的,像石膏一样。
小说里面还有个叫卢兆麟的角色,大学生+运动员,我觉得更适合彭于晏一点,可是书里说和乔琪乔比起来,卢兆麟就显得粗蠢了许多。
所以我想很多人觉得彭于晏不适合乔琪乔,就是嫌他太壮太健康,略显“粗蠢”。
我觉得符合的地方是,葛薇龙既是精明的,又是带着少女的痴憨和天真的,她最后为了爱情,把自己给卖了。
马思纯虽然不瘦,但是她那张脸是自带痴憨和天真的,她演的话,我会相信她最后为了爱情,为了得到乔琪乔这个人,做一个自欺欺人的傻瓜。
有人根据外貌描写,觉得刘亦菲的长相是最符合的,可是小说里对葛薇龙的形容是“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就算是漂亮应该也是普通的漂亮,刘亦菲太漂亮了,说别人为了她奋不顾身我相信,说她为了别人奋不顾身总觉得缺乏一点说服力。
而且马思纯更接近一个小门小户出来、小家子气、刚开始会被婢女不放在心上、看到一柜子漂亮衣服就动心的普通女孩子,刘亦菲的美太出挑了,让人看了就自惭形秽,而且她天生带一种养尊处优的白富美气质,我觉得她并不适合葛薇龙。
彭于晏符合的地方是,他足够帅,而且是那种碾压式的帅,自从吴彦祖秃了之后,他就已经变成帅哥代名词了。
如果他注视着一个女生,说着温柔的情话,女生马上就爱上他,事后想到他的时候,“有一种软溶溶、暖融融的感觉,泛上她的心头”,我觉得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而且书里描述,当时的香港流行橄榄色的健康肤色,乔琪乔刚出场就是约姑妈去浅水湾沙滩游泳、晒太阳的,可见这是常见的活动,晒黑了也合理。
有人说气质不符,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符的。
我看很多人说觉得乔琪乔应该是苍白、阴郁、清冷的,可是我细读了一遍觉得也不完全是,姑妈不让乔琪乔上自己家的门,乔琪乔为了和葛薇龙幽会,又是爬树又是爬阳台,又是“攀藤爬葛”的。
“他虽然不是一个运动家,却是从小顽皮惯了的,这一点困难却是应付自如。
爬到离平地一丈高的地方,便耸身一跳,正落在梁家后院子的草地上。
”乔琪乔也有跳脱的一面。
你看,这一段是不是还挺适合彭于晏的?
还有人说,他的形象是积极阳光、自律向上的好青年,不适合演乔琪乔这种纨绔、堕落、人生观消极的公子哥。
我严重不同意,如果之后他演技不好没演出纨绔、堕落、风流、渣、人生观消极,那你可以批评他演技不好,可是怎么能说现实中自律向上的好青年不适合演纨绔、堕落的公子哥呢?
梁朝伟还演过搞笑香肠嘴呢?
第三,还没有看到完整的影片,现在判断为时尚早。
现在只出了第一支预告,影像资料有限,现在下判断可能为时尚早。
对于没有充分了解的东西,还是延迟评论比较好。
但细细地重新读了一遍《第一炉香》之后,我想说句公道话,彭于晏和马思纯这个选角没有大家说的那么瞎,他们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不适合《第一炉香》。
- The End-相关阅读:李小墨:《沉香屑·第一炉香》| 一个女学生的堕落史zhuanlan.zhihu.com李小墨:张爱玲:如何制造一个情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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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贵瓣该片影评与衍生出的各种“不伦不类”的动态令人瞠目结舌。
这部原著作品如一句谶语,仿佛早知几十年后的今日,过于泛滥的互动式阅读和观影,如同鬼魂穿墙,幽灵如厕,遛狗撒尿一样,在一部作品下留下个人痕迹,标记并迅速离开。
作者和导演从某种程度上的死亡,和读者、观众的过度参与,各路喧嚣如“杜鹃花一路摧枯拉朽地(张爱玲)”延伸下去,使得平和的倾听与观赏成为奢望。
而许鞍华与王安忆的《第一炉香》,以它自身的“不伦不类”,与这些光怪陆离的回应产生奇妙应和。
这里绝不打算讨好“影评”读者而发明什么新奇的“骂名”,以我个人对过分浸淫的互动式阅读的憎恶,绝不讲选角暴雷、演员弱智、原著气到自焚、王张穿越争咖位、张迷饭圈化、张爱玲的“小”、萧红的“大”(恕我直言,讨论《第一炉香》也能把萧红抬出来拉踩,也不知道谁才是饭圈卧底),以及疑似神经刀的“上海人”、“安徽人”之争;甚至也不打算说演技尴尬、镜头语言糟糕、剪辑混乱、交代不明、人物塑造。
只想讲一点关于这个故事“不伦不类”的内情,以及许鞍华版本又如何呈现这种不伦不类,何以这部电影呈现出看似完全“背叛”张爱玲,实则大为冤枉的模样。
如果说王安忆与许鞍华在语言与叙事上不忠于张爱玲,实为冤枉。
但把原文前半部分晚清世情小说的语言,老老实实地搬到银幕上,并不加区别的通过台词直白叙述,令观众大呼“尴尬”。
而小说后半部分的批判式叙述,也通过非生活用语叙述,令观众又堕入“青春疼痛观影”体验。
这种近乎勤恳的原著搬运工式的电影创作,令人对这样的“忠诚”是否值得表示怀疑。
原著小说在语言创作上原意是一种“冒险的”风格化实验,而电影在改编上不但没有对其“藏拙”,反倒是夸大了这种不自然。
上世纪四十年代周瘦鹃刊发《第一炉香》时,惊于张爱玲这位年轻作家的特殊才华,但他对这篇作品的欣赏程度有限,连张爱玲本人都感觉到他“并不激赏”自己的小说。
当时周的评价与介绍是“张女士一种特殊情调的作品”,写的是“所谓高等华人的骄奢淫逸的生活”。
也就是说,作为当时的通俗小说重镇编辑,周并没有在作品格调与主旨上过分赞赏这部作品,在当时看来,《第一炉香》的语言显然并未锤炼完善,而这种实验性质的先锋语言,也并未得到编辑的完全认同。
甚至毫不意外地被傅雷诟病到:“至于人物的缺少真实性,全都弥漫着恶俗的漫画气息,更是把他们 ‘看成脚下的泥’。
……她小说中的人物不是外国人便是广东人。
即使地方色彩在用语上无法积极地标识出来,至少也不该把纯粹《金瓶梅》《红楼梦》的用语硬嵌入西方人和广东人嘴里,这种错乱得可笑的化装,真乃不可思议……”。
电影里却不加区分地保留了张的“红语”使用习惯,比如睇睇和睨儿的对话“动脚的是浪蹄子……你这蹄子真踢起人来了”,与《红楼梦》里骂青年女性为“蹄子”、“浪蹄子”、“小蹄子” 如出一辙,如:第三十七回晴雯骂秋纹为“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第五十二回平儿叫晴雯为 “那蹄子”。
葛薇龙“姑妈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我在你跟前扯谎也是白扯。
”《红》里《红》第四十五,李纨曾笑对凤组说:“真真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
”
这种特有的张爱玲式“红语”使用有它更深刻的内情和渊源。
她幼年时期父亲只给她正经读过一部作品,就是《红楼梦》,而她也模仿着写了一部五章小说《摩登红楼》,对“红语”使用非常熟练。
张爱玲对晚清世情小说语言的熟稔可谓是童子功,然而用到《第一炉香》的叙述背景,却令人迷惑不解。
葛薇龙姑妈家久居香港,大多数使用粤语,而她本人又是上海人,而乔琪是混血,应当说话习惯是粤英混杂,若论人物的真实性确是不该出现“红语”官话的。
以张爱玲编撰《海上花列传》的功夫,以及书写大量上海市井生活、香港都市剪影作品佐证,若说她不会处理人物语言未免太过小觑张的生活经历。
如果非要说王安忆更了解上海,而张爱玲是“安徽人”、“天津人”,王是地道的“上海人”,那么更应该在台词的改编处理上下功夫。
而不论是作者本人还是编剧导演,都选择保留了这种奇观叙述,可见这样的语言有其用意。
这不得不回到作品中几组对照关系中去回溯奇观叙事的起源。
张爱玲本身对于作品创作的意图非常清醒,而这种清醒也在小说的开头就近乎直白地阐述给读者。
“这一点东方色彩的存在,显然是看在外国朋友的面上。
英国人老远的来看看中国,不能不给点中国给他们瞧瞧。
但是这里的中国,是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国,荒诞、精巧、滑稽。
” 葛薇龙作为殖民地的东方“风情”的缩影,她身上的一切也都是滑稽而奇特的,穿着“南英中学别致的制服……还是满清末年的款式,把女学生打扮得像赛金花模样”,无处不关照西方世界想象中的中国。
而这种谄媚式的扮演与想象,在香港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
与“自甘为娼、无根无本”的香港相比,当时的上海更像是一个曾经被迫沦陷却仍要彰显贞洁与矜持的少妇,暗地里又莫名波涛汹涌。
这与葛薇龙,“一个普通的上海女孩子”,对姑妈的鄙夷和亲近,欲拒还迎,是一种类似“城市拟人”的暗合。
景物描写的叙述上也甚至刻意露骨地体现了这种对照:“香港社会处处模仿英国习惯,然而总喜欢画蛇添足,弄得全失本来面目。
梁太太这园会,便渲染着浓厚的地方色彩。
草地上遍植五尺来高福字大灯笼,黄昏时点上了火,影影绰绰的,正像好莱坞拍摄《清宫秘史》时不可少的道具”、“回头看姑妈的家, 依稀还见那黄地红边的窗棂,绿玻璃窗里映着海色。
那巍巍的白房子, 盖着绿色的琉璃瓦, 很有点象古代的皇陵……”。
那么原著和电影选择保留这样一种奇观对照,来配合东方主义色彩在凝视下的叙事,也就不足为奇。
实际上,张爱玲“前详后略”(许子东)的架构策略,前文大肆铺张“红语”,后文笔锋转向批判式白话叙述,都可谓是用尽心机。
而王、许在电影里保留了这样的语言风格,可见她们对当时张采用的“实验性”写作保留了尊重和还原,可能唯一要承担的风险和代价是,现在进影院的观众,还能不能探究这背后的幽微和用心。
实际上,许鞍华当年拍《倾城之恋》对于张氏用语的“忠诚”就有迹可循,甚至大段地把原著台词或者心理活动,用字幕打在屏幕上,甚至很难说这是愚蠢的忠诚还是狂热的迷恋,是清醒的呈现还是懒惰的托辞。
毕竟,“西方凝视下的东方风情”这个主题在许多电影里有风格突出、自成体系的呈现,如《杀死比尔》、《艺伎回忆录》等。
但《第一炉香》的特别之处在于,它始终对这种凝视有着超脱式的、置身事外的清醒,而且为了表现这种“聪明的清醒”,张爱玲不加“藏拙”地多处直白表达,直抒主题,大写主旨,这种表达无疑大有风险,如今看来也是一部语言处理不成熟的作品。
而大量的西方影视作品中东方形象都是“不清醒”、“不自觉”的凝视,或许王安忆与许鞍华尝试在处理这种凝视时,加入一些天真的清醒,于是我们在电影里直接听到了“揭露”姑妈买卖人的真相:“这与长三堂子买进一个人有什么分别”;听到姑妈亲口说“你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现在又是一个人,回不去了”;听到乔琪亲口说“我们的权利和义务有些不公平”、“你会自己哄自己”。
这些完全与“红语”构成两个割裂的世界,带着新文学的批判式口吻,无非是为了凸显张爱玲一直强调的“上海视角”。
如果把这部片子拍成《艺伎回忆录》,那才是彻底背叛了张爱玲。
从小说后半部分笔锋直转的批判清醒,张的意图非常明显:要把香港从英国殖民者的凝视中解脱出来,而放置到中国上海的凝视下。
张说她为上海人写了一本“香港传奇”,说“写它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到上海人,因为我是试着用上海人的观点来察看香港的。
” 它是一个城市的故事,这个城市是她的“家城”上海的“她者”。
如果说我们需要“他者”来理解自己,那么,香港对于我们理解上海也就非常关键(李欧梵)。
那么王、许版的《第一炉香》有没有设计上海作为“凝视者”,香港作为“他者”,而凝视者借由他者认识自己呢?
当然是有的,甚至还动了些七窍玲珑心思。
比如葛薇龙乔琪结婚时,闪过的姑妈回忆中她作为“家长式上海”的“被凝视”者,给婆婆大房二房敬茶;她参加葬礼时披麻戴孝甩掉高跟鞋的场景,终于完成了从“涵养深厚”的保守少妇到“浮夸谄媚”的奔放娼妓的转变。
弥补了葛薇龙作为一个外来者和不谙世事的晚辈,缺乏凝视力量和立场的视角缺陷,姑妈这个角色借用人物前史,完成了自我凝视。
然而这种设计不可避免的让葛薇龙让渡了大量光彩,而姑妈变得更加厚重、层次丰富。
王、许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在葛薇龙进出欢场时,加入了姑妈的黑白剪影,借以平衡二者视角。
我甚至觉得这种精心的“好”,是许多观影者未能体会的。
比如在照片墙特写中,王、许的用心:为什么镜头长时间停留在吉婕的修女像上?
吉婕是香港的喻体,是娼妓的表征,最后却“从良”了。
葛薇龙是上海的喻体,最后却堕落为娼妓。
这仅仅是一组同期对比式的寓言?
还是对过审的预言式的表白?
不得而知。
王、许也有对张爱玲“小”的不满,加入了她们自己理解当中的多视角,使得张爱玲独有的“对照哲学(美学)”逐渐消亡。
如果非要说王、许对张爱玲有什么背叛,可能是引入了原著中不存在的凝视。
比如乔琪爬上了葛薇龙的床,喝水、拉床单,俯拍、正拍镜头显然非葛薇龙视角,而葛薇龙缩在墙角,一脸迷惑无辜。
这是什么视角?
这是谁的凝视?
这是宏大的视角,是坦坦荡荡的视角,藏不住多一点点的心机。
乔琪的凝视,充满着伟大、光明和正确,他拿掉瓶里的花倒入酒,他跟新婚妻子的恩客产生肢体冲突,他真诚无比地说他从不撒谎,最后他是个“没良心”的。
这种全新的、健康的、充满希望和情义的凝视下的“结合”,不就是王、许对时代的忠诚吗?
毕竟,在新的时代凝视下,“上海”和“香港”都得从良,让这种旧凝视下的不伦不类,最终走向“伦”和“类”。
连观众都不禁为葛薇龙的未来鼓掌,怀揣着“虽然有什么不对劲,但怎么我没感觉到一点绝望,反而欢乐了起来”的心情走出影院。
张爱玲有张爱玲笔下“不彻底的人物”,王安忆与许鞍华也有她们笔下(镜头里)的不同于张爱玲的,“新的不彻底的人物”。
不论忠诚与背叛,她们都轰轰烈烈地、自觉自愿地、带着清醒地走进时代的洪流。
杜可风将镜头最先对准张钧甯张佳宁这对如懿姐妹花。
两人绑着《自梳》同款丫鬟长辫造型清丽脱俗,站在梁家门框内,悄咪咪说着卫嬿婉的坏话。
年初与张震合作的《缉魂》让张钧甯成功上岸,这次面对彭于晏,看得出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而首次进军大荧幕的张佳宁虽戏份不多,但知否给的底气十足,轻而易举的贡献了第一场撕逼小高潮,顺利拿下一城。
镜头一转,初来乍到的小马同学正蜷缩在不合身的学生制服里磨磨蹭蹭。
还没等观众吐槽,姑妈俞飞鸿就急切的跑过来花样抢镜。
复古老爷车,烈焰红唇,精致面纱,丝绸长裙,蕾丝手套,这摆明了是奔着花光剧组预算来的。
果不其然,后面一连串的造型多的数不过来。
一会是《晚娘》里的钟丽缇,一会cos《灰姑娘》的后妈,一会变身《半生缘》顾曼璐,一会又成了《意》的陈冲,大女主人设加持让她美得肆无忌惮,即使放在《血观音》里也能和红姨打个平手,大概也只有《邪不压正》的许晴才算对手吧。
只可惜这次没能睡到彭于晏,不过好歹捞了一个全裸尹昉 ,也不算亏。
看来老杜是将惊鸿仙子彻底当成王菲在拍了。
白冰戏份不多,可旗袍一上身,性感依旧,依偎钢琴旁,一亮嗓子,中近景给足,秒回浪姐现场,老杜说,这小香味肯定挠挠的。
看到各个都那么出挑,小马同学有些坐不住了。
在Uncle范伟的资助下,预算大幅提升,造型逐渐找回点状态,什么野餐碎花文青风啦,鹅黄都市怨女风啦,粉墨睡衣淑女风啦,统统揽上身,有点郭采洁《喜宝》那味了,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可惜好景不长。
压轴亮相的是久未露面的真·豪门阔太梁洛施,她身着最炫民族风造型,优秀的骨相和贵族气质丝毫未减,大特写也完全没在怕,导演和编剧只好将原著最好的女性角色双手奉上,那两段舞步自由洒脱,浑身上下放佛都在和观众隔空喊话,当年那个接班要张佰芝的元气少女杀回来了!
一脸灰心的小马看着一旁睡着的彭于晏,轻声说了句,为了赢回你这辆共享单车,我输光所有造型,我可是女明星也,我图什么啊我!
彭回,我就喜欢这样的,我就喜欢这样土的啊。
小马听后立马将头埋进彭的怀里,娇羞地说,是你说不嫌弃我的哦,那咱去喝单县羊汤吧,耶斯莫拉!
1、 我迟到了,错过了葛薇龙大口吃宵夜,据说很可惜,因为在这部电影里贪吃才是她悲剧的根源。
乔琪乔家有好厨子,司徒教她吃生蚝……2、 台词“你总盯着我干吗?
难道我是你的眼中钉!
”李诞听了都要扣钱(原著是“瞪”)。
3、 马思纯是不是觉得像含着口水讲话就是一种演技?
4、 但这电影不是马思纯一个演员的问题,是都有问题,大家都在非常用力地装风流,装风情……装有钱。
5、 俞飞鸿大概是想要追求邓婕演王熙凤的效果,但她的风情和挑逗都太表面了,看得人尴尬,根本不像个老手,太有一种自己都是被逼良为娼的感觉了,还怎么逼良为娼?
6、 俞飞鸿发狠的样子恍惚像是刘嘉玲版顾曼璐。
7、 风流小子半夜爬小姐露台可以理解,但跑进人家房间躺人家床,喝人家喝过的杯子……这太像变态了。
葛薇龙看到了不被吓跑,而是献祭一般躺到床上,脑回路也是可以。
按照这个路数,下一秒乔琪乔就应该变身汉尼拔,把葛薇龙给吃掉……就是字面意义的吃掉。
8、 我一直在祈祷千万不要让彭于晏露肌肉,在我差不多都要放下心来的时候,还是露了。
这一露,基本上毁掉了他前面所有对于乔琪乔的努力。
9、 到底为什么要把葛薇龙塑造成一个爱而不得的怨妇?
这是谁的主意?
马思纯?
王安忆?
还是许鞍华?
反正人物一下子就单薄、无聊甚至讨人厌了。
至于把乔琪乔塑造成了一个种马,我想,这也不能全怪彭于晏。
10、让·科克托在《可怕的孩子》里写:“ 富有是一种天分,贫穷也一样。
一个变得富有的穷人只会显出一种披戴着奢华的贫穷。
”许鞍华啊,以后我们这样出身普通的人,还是不要随便拍富人家的故事了。
片子没有那么不堪,选角也没有错。
完全被差评迷惑了。
乔琪。
混血、丫头气,并不非只与白种、文弱对应。
“健身教练”的网络抨击,太过于表象。
乔琪身上最大的特色是:“殖民地”感。
他是殖民地之子。
彭来自TW,有殖民地历史,这是搭的。
(TAIPAI双年展,这些年的主题与都“身份确认”相关。
)殖民地的身份确认,一个宏大话题在这个混血男身上落下了。
他有着非常混乱的身份确认:不仅是种族、地域,连家族内部都是——他就是个杂种(他爹说)。
基于这点,我们大致明白了他的行为逻辑:荷尔蒙旺盛——妹妹吉婕的一个解释——这是表象,更深层的动因是:他在情欲追逐里找到了存在感。
我们可以把乔琪称为“女性的快乐机器”,他知道怎么服务女性、让她们享受情欲的欢欣。
(一个辅证:女仆睨儿,第二天一早洗帕子,神色极愉悦)。
他没有地位(社会的、家庭的),没有谋生技能,唯一能换取好生活的资源是:一副好皮囊。
他把皮囊换钱,挂在嘴上,并无遮掩。
片子结尾,乔琪是黑白的,神色木然,如僵尸。
他是深刻的符号化,在全片,只有几处场景有点人味儿:和亲姐姐撒娇,拿母亲的梳子梳头,为宠物蛇哀求父亲,痛斥父亲赶走妈妈……这些片段让我们窥探他精神世界的一隅。
朋友说,乔琪冲向丫头房时像恶狼。
确实。
其他数次,他都是纯粹的求欢。
这次是强奸。
他与睨儿的阶层差异也一下子展示了。
乔用强奸,显示他的权力(在他的权力被挑战后——妻子要去服务其他男性)。
睨儿是个特别好的角色存在,创作者借她的口,讲出了故事的一个深层逻辑。
(为啥落魄中产家庭之女选了那条路)。
一开场,她对葛薇龙说:在香港,中国人读书没什么用,大学毕业也只能在教会小学教书——这交代了殖民地的中国人的生存困境。
然后,这个困境借睨儿的遭遇进一步展开。
她与乔偷情后,被主子发现,她跪下求情:宁愿单身一辈子,也要留下来打工。
(可见一份温饱工作有多难)。
在生存面前,情欲不值一提。
第三次,她跪下求乔放过她,“不想再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这里不是伦理道理,还是生存,小姐是主子,不能得罪主子。
然后说葛薇龙。
有人批评,一个闺秀,怎么主动躺下求欢。
这里不是性,是自救。
她面临的道路是:要做姑母情人的情人。
这对于正常人,是非常难以接受的,无论伦理、情感、生理。
这时候,乔琪,一个同龄的、好看的男生,就是救命稻草。
她抓住他,就是抓住做正常人的机会。
乔琪说,我给你快乐。
这是情欲的快乐。
直白的、直接的、冲击的。
身处异乡、孤独孤立的女生享受了这快乐,把这快乐当成了爱情。
这也是青春疼痛文学的马思纯能演的。
张爱玲写了很多精神变态者。
比如曹七巧。
姑妈也类似曹七巧,受了很多别人施加的苦,然后再还回去。
电影用“回忆”的方式,还给一个坏人“过去”,一个行为的动因。
范伟,演了一个“看似无害”的最坏的人。
操纵故事(情结类似《十八春》里的祝鸿才)。
他豢养小情人,像豢养宠物。
小说是第一视角描述,心理流推动情节。
电影也试图表达“心理流”,比如刚来梁府时的,葛小姐的几次恍惚,这是少女接受巨大动荡的恍惚。
后来“堕落”,也用了黑白色调,非常阴郁、动荡的空镜头,那些海滩、海水,都是内心的外化。
婚礼后,四人一船,是非常混乱的关系,(男女都有性关系、乱伦),画面有噩梦感。
张爱玲的故事,人物的阴冷、变态,对人生无常的冷,电影的表达,是尽力的。
基本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发生的故事,梁府,也是社会阶层的浓缩。
有主子,有丫头,有主仆矛盾。
主子不仅劳动榨取下人,还有性榨取。
大吵的睇睇,是晴雯,一个挑战权威者。
睨儿是平儿,权力的依附者。
(但乔琪,不是宝玉。
)梁洛施的角色,最具审美性。
整个人是光洁的(造型外观、光效的处理),她又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不断的告诫葛小姐。
最后的合影里,她是修女。
她类似妙玉,也像宝玉。
这个腌臜故事的唯一光洁。
张爱玲是20世纪的优秀中文写作者,她有非常光芒的创作力:文字使用的、叙事的。
电影从原著繁盛的文本中提取出了非常当代的框架:殖民地、身份认同、阶层性,然后才是把情欲、女性故事放入。
(若讲市场,后者是吸引人的,很多最初被张爱玲吸引的读者,也是被此吸引。
)批评者们,显然是小瞧了许鞍华。
她是个脉络清晰的创作者。
(没有为取悦什么、改变过脉络)。
她拍过女人四十,天水围,萧红等。
影片的主张是清晰的。
关于堕落之路。
甚至,是否称之“堕落”都值得商榷。
男同学用身体换了前途,并无“耻感”。
面对薇龙,甚至有了优越感:指点薇龙的人生,“香港中学文凭在上海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
而薇龙的耻感是一直在的,片尾,她将话说出来了,“自己也是娼妓”,处于同等地位的乔琪,静默了,这是一个没有echo的回响。
乔琪和男同学一样,他一开始就坦然“寄生虫”的人生,这是他一早就明确的身份认知。
爱情,只会出现在健全、自由(人格)的人身上。
乔琪对薇龙反复讲的两句:我给不了你爱,我从未对你撒谎。
此言不虚,乔琪的人格是停留在中世纪的;他的父亲,有着十个老婆的父亲,也是;薇龙的姑妈也是。
张爱玲一直有写女性的道德困境。
并将处于性交易两端的人,短兵相接。
清白的公司职员曼桢,她谈了一个同样清白的男朋友,可是,男朋友的爸爸曾经是舞女姐姐的客人。
曼桢讲:要说不道德,妓女与嫖客,谁更不道德。
薇龙拎着来时的藤条箱,穿着来时的学生装,在人海中奋力冲向舱门时,镜头是有《黄金时代》感的。
但她还是折返了。
她讲,“我要回上海,我要重新做人”,这样看,也只是赌气。
她折返,回到自己曾抗拒的世界里。
马思纯用浮夸的表情,少女故作老练,表达了“并未出逃成功的娜拉”。
电影把隐含在张氏繁花般语言后的故事,非常直白的表达了。
一场体面又虚假的婚礼,联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是镜子。
一旦开启了联想,再看电影,整个都透着讽刺、黑色幽默了。
许鞍华,一个香港人,在英国读过书,选在这个年纪拍这个香港故事,绝不是什么向大师致敬。
陈小姐:《第一炉香》,不是故事,是事故!
10000字深度评论!
_哔哩哔哩_bilibili(本文视频版收发于B站:陈小姐的十五楼,文字版首发于豆瓣。
专栏约稿,请勿转载)本文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批评许鞍华的导演工作。
第二部分,批评王安忆的编剧工作。
两颗星给其余工种的努力与躺枪。
一:本片为何丧失“电影感”?
先来识别一下这宣传片开头唬人的字幕:第77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入围影片。
77届,去年,2020年的威尼斯电影节,稍微查一查就可以知道《第一炉香》是入围了,但是入围的只是非竞赛单元(展映单元),就是去放映一下。
宣传片写这行字的目的是跟找大牌做班底一样的,只为了增加质量的可信度。
因为入围三大节的主竞赛单元,对影片来说,确实就是某种艺术质量的肯定。
所以此处字幕很恶劣地以省略的方式偷换了概念。
从什么时候开始,作品的质量只和制作班底的牌儿有关,只和入围电影节、入围单元的档次有关,或者只跟拿不拿奖有关了呢?
呵呵 是从这个行业从业人员专业素养的集体下滑开始的;从这个行业从业人员,职业道德的集体沦丧开始的。
这部作品失败,不是演员的锅。
《第一炉香》失败,是导演的锅。
整部作品是大师们各玩各的一场游戏,满屏写着“搞完赶紧下班”。
接下来我分几个视听元素来谈问题。
先重点谈美术。
美术这个工种,可简单理解为一部影片“空间造型的设计”与“人物造型的设计”。
这部电影的美术一定给观众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在一定程度上,小说中的这座香港富人区深宅大院儿是有被呈现出来的。
“乱山中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托盘”,这个精致感有的,美术险些唬住观众。
而且有些设计估计是能踩中一部分观众审美的,不否认“好看”。
但是“好看”,在电影艺术的评判标准中,可不是“好”。
好的美术,看一个例子。
法国影片《天使爱美丽》这一段是写爱美丽进入邻居太太的房间。
记得我在上上个解读视频推荐杨凡的《继园台七号》(各平台ID同名:陈小姐的十五楼)又特别强调过一次:空间设计,最基本,要做人物内心的外化。
邻居太太房间的美术就做得不错,第一,道具很满,制片人很舍得给道具钱!
这种满的感觉是会让观众相信,这里是长期有人住的。
第二,在影视艺术中,美术要体现人的性格与状态。
这个邻居太太是个怨妇,40年独自生活在亡夫的阴影中,所以为她做美术空间的设计,指导思想是“要有一点点变态和一点点诡异”。
屋子里狗的标本,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这间屋子的美术,要做出一点点古怪,却也不用恐怖。
这是跟影片整体调性有关系的,《天使爱美丽》是一个非常法式的美丽童话,怪诞却浪漫,不能破坏这个总调性。
《第一炉香》这部电影,美术设计,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灵魂是什么呢?
就是导演对一部作品调性的总体理解、规划与把握。
是导演在吃透每一个人物之后,跟美术工作者碰撞出来的设计理念,这个美不是脱离空的“好看”,而是要为人物服务,为故事服务,是与整个影片的主旨匹配的。
《第一炉香》里姑妈的造型和空间,美术做得并不好,并非不好看,而是设计并没有去勾勒、刻画人物,为观众理解到人物加分。
你即使做到,衣服的设计与张爱玲描述的文字一模一样,在电影这门艺术的评判标准里,也不是“好”。
电影的行业评判标准肯定不等同于文学的评判标准。
很多人不解,电影是人人都能看懂,怎么叫好电影坏电影。
而且每部电影都不一样,每个导演的风格都不一样啊,怎么评判呢?
那为什么电影是可以拿出去比赛的呢?
当然是因为这一行,是有标准的!
就像跳水比赛人人看得,人人喜欢,但是只有评委能打分,一样的道理,每一行都有行业标准。
我念电影专业,严格受了整整20年中国的“结构主义电影学”学派的思维训练,学习和掌握的正是这门艺术的评判标准。
姑妈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评判一部电影的好坏,可以看看导演有没有能力动用视听语言迅速告诉你,女主角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读过原著,心里会知道,姑妈是一个内心很畸形的女人。
张爱玲笔下的女性,最赞最叫人毛骨悚然的就是这种华美的“畸形”,体面的“变态”。
对这份畸形感的理解,稍微啰嗦几句,扯一扯张爱玲的小说宇宙。
祖师奶奶笔下的人物万变不离其宗,几乎每一个角色都能还原成她的身边人,尤其是女性,简直不曾出过她自己的族谱。
张爱玲写《第一炉香》的时候才23岁,一个人这么年轻时的创作是不可能离自己的生活阅历太远的。
她的半自传小说《小团圆》(其实就是自传)开始两个章节对母亲描写比较多,写母亲去香港看她,也让读者更进一步了解了她和母亲的关系。
23岁的她刚刚从香港回上海,写出来的“姑妈”,原型一半可能是她的亲妈,一半可能是她的姑妈。
张爱玲自己的亲妈(因从小被过继,张爱玲一生称呼亲妈为“二婶”)男人就很多,在上海还没离婚的时候就有意大利男朋友,在欧洲有“劳以德”,在香港有“雷克”先生、“毕先生”……(均为小说人物化名)。
《第一炉香》里的姑妈,有多少“张母”的影子,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可以脑补。
张爱玲实际生活中日夜相处的“妈”,却是她父亲的妹妹,她的亲姑姑(她喊:三姑),这个姑姑跟张爱玲的父亲是闹翻过的。
张爱玲与母亲和姑姑的关系都很微妙,对于母亲,我觉得她是有点恨的,张爱玲一生的苍凉底色跟这个母亲在当年“前卫”、“追求自己的自由”多少是有点关系的。
姑姑跟母亲一起留洋念书,也是冷冷的,我记得直到七十多岁才结的婚吧。
(并非说晚婚的女人不正常,我意思只是那个年代,张爱玲身边这两个女性都很前卫,受了教育,她们对张爱玲塑造女性人物有直接影响。
)这些对理解影片中“姑妈”这个人相当要紧,张迷肯定都了解,因为张迷都懂,读张爱玲的小说,是要代入张爱玲宇宙的。
《第一炉香》里的“姑妈”,借鉴的原型到底是谁,不重要。
我要说的是,通过这些张爱玲宇宙信息,是可以帮助读者、观众、主创理解到戏中的姑妈内心的“畸形”。
在理解了之后,电影的主创,就应该要用戏把“畸形”做出来,也要用美术、用音乐、用光、用一切视听语言做出这个畸形。
这间香港豪宅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个高级妓院,姑妈是多年的暗娼熬成了鸨。
她恨透了自己的哥哥,恨透了自己的娘家人,她收留侄女的目的里是连一点点亲情都没有的,小说中也写了,葛薇龙就是“讨人”(旧时上海方言:雏妓),电影台词里也有的。
但是戏,没有,美术上,也没有。
我刚刚拿《天使爱美丽》中房东太太的空间举例子,一个内心枯萎掉的老妇人,家里的美术可能可以怎么弄?
那个片子的美术师,抓到了一个“动物标本”的设计点,因为标本是死去的活物,栩栩如生的死物。
《第一炉香》的美术做到这只孔雀真的尽全力了,但是很抱歉我觉得品味也就是我们上海新乐路上的服装店了。
我也不知道姑妈的美术要怎么做,我又不是美术专业出身,我念的是导演专业,我做的是评论工作。
我只明白,导演应该要跟美术沟通的是:姑妈这个人和她的空间,要弄出华丽的腐坏与颓靡,要是精致的败絮,是画了皮的恶蛆,是一具行走的、可怖的、美貌的,僵尸。
俞飞鸿演的姑妈,有吗?
俞飞鸿的客厅、餐厅、卧室,你觉得有吗?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导演能够享有一部影视作品的第一署名权,合法占有所有工种的集体智慧吗?
因为导演是各艺术工种的总指挥棒,是一个钥匙串,导演需要有机地、有创造性地去协调、串联起各杰出艺术家的艺术才能,将它们调配成一部影片唯一的、独特的艺术调性,而不是放任每一个工种在无统一调性的指导下,肆意挥洒各自对于“美”的理解。
这部片子,败就败在这一点上。
我先拿“美术”这一个元素,举了例子。
我说的这些,是导演的基本功课,你们觉得许鞍华这种级别的大导演可能不懂吗?
今天说句不客气的话,从前我还真当她懂。
或者客气一点,懂过。
那为什么这部电影差成这样?
我猜有两个原因,1、时间不够,2、导演的生命能量不够。
你知道导演工作有多苦吗?
看看这些导演在现场的工作状态,的确能感觉到她很疲惫的。
许鞍华,47年生人,74啦,不容易的,吃不消,很正常啊!
艺术创造力不足,不丢人啊!
人的生命能量是有限的啊!
人的力比多是有限的啊。
所以,有些钱塞到手里的时候,大师啊,要放下!
时间不够也是有很大可能性的。
我不清楚这个项目具体的制作和发行规划,这部作品给我的感觉是,很赶很赶。
我怀疑后期赶到连颜色都没有好好调,我是在我们上海最新的一家影院看的,灯泡非常亮,不存在任何放映问题,我看到的画面简直是原始素材好吗?
像完全没有拗过调性的裸片好吗,就这么拿出来公映了每个工种都是大师,我不怀疑大师的能力,但为何本片从头到尾丧失电影感呢?
导演,全责。
我稍微总结一下各元素的显在问题。
第一,摄影上,光圈开得太大,打光缺乏设计,画面拍得满堂亮,这一点我相信杜可风的专业度,前期满堂亮不是罪,因为后期是要处理的,他留给后期很大的余地,没错。
但群戏拍得一塌糊涂,没有任何一点点场面调度的设计就说不过去了。
片中有一场戏我记得是梁洛施演的混血妹妹在花园里跳舞,我真的在电影院里看到脚趾抠地哦!
这种随便拍拍的拍法我实在太熟悉了,这不就是我们电视台去拍一个公关活动拍回来的素材吗!
杜可风只做到了,人在画面里面,画面的焦点没虚!
我在看片的时候还不知道除导演以外的制作班底,我真以为是哪个实习生拍的呢!
本片丧失电影感的原因二、美术设计缺乏内在逻辑,刚重点谈了。
美术很用力,他们很想对得起自己的名声和身价,但最后可惜,只剩艳俗。
第三、声音质感粗糙,空洞,有后期来不及的嫌疑,怀疑直接用的现场同期声,后期声音没怎么加工处理。
原声音乐出自坂本龙一大师之手,这也是我看片的时候还不知道的,全片看完,音乐没有给我留下印象,更没有加分。
第四、片尾字幕粗糙到极点你们发现了吗?
还没有看过影片的观众,如果愿意的话,可以专门去注意一下片尾最开始的几幅字幕,那是赶上档赶到了什么地步啊?
只给了一个小时让后期上字幕啊?!
就这么随便弄弄?
我再举一个例子,看一下什么叫“电影感”,什么叫导演制定的“电影调性”。
彭浩翔《伊莎贝拉》电影艺术是由视听语言构成的,所有的视听语言都是对现实生活的模拟,同时,也是对现实生活的艺术提炼与艺术加工。
电影感,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声画的精致感(有些电影专门刻意制造粗粝感,另当别论),其次,再谈设计感,别致感,独特感。
梁洛施也不会演戏,但是彭浩翔拗出来的梁洛施实在太赞了。
我超级怀疑李泽楷爱上的根本不是梁洛施本施,他和我们一样爱上的是伊莎贝拉。
不客气地说一句,《第一炉香》的用光、摄影、调度、调色、录音、剧作,简直是一部学生作品。
这种成色,怎么可能入围三大节的主竞赛单元?
世上的人还没有全瞎好吗?
本片,各艺术工种集体翻车。
大师们,如果没有为了一部作品相爱相杀过,没有为了艺术的碰撞相互扯破皮,撕烂假发,揍掉对方假牙,一群老人家温文尔雅,邮件往来,完事儿下班!
想做出好片子?
呵呵在只看阵容的出品方面前,你们或许是大师,但是在缪斯女神面前,谁也不用装逼,谁也没有光环,任何人昔日的辉煌在一部新作品的出发点上全部清零,一切从头开始,不脱掉几层皮,你想出过硬的作品?
我觉得许鞍华很不适合拍张爱玲的作品,凡带着点粗粝生活质感的题材,她处理得就很得心应手,她是能够驾驭如水一般流淌的日子这种影像质感的。
我很喜欢她的《天水围的日与夜》,她的《桃姐》、她的《姨妈的后现代生活》。
但是这一次,姨妈都没了大姨妈,还真拍不了爱!
许鞍华,太直、太硬,《第一炉香》的故事被她讲得直白、赤裸、低级,一点儿味道也没有。
许鞍华的内心,我觉得,其实住的是个男人,她有她很擅长的调性,但那肯定不适合用于诠释张爱玲。
资本的本性是逐利的,想投好的项目,用好的班底,赚票房,没有错。
我也不同意有人喷发行方没文化,我觉得发行方制定任何营销策略都没问题,赢得市场就是本事,杀掉文艺腔,宣发口径下沉180线城市,硬把祖师奶奶的IP P成“我爱你,关你屁事!
”的女人犯贱片,都没问题。
问题是,这还是个半成品,你没看出来别人坑你呐?
真觉得内地市场人傻,钱多,速来是吧!
二:为何本片是一次不成功的改编?
小说是小说,剧本是剧本,电影是电影。
这是三个专业,三种产品。
王安忆这样级别的作家,一定明白,剧本与小说不是一回事。
虽然这两者最终的呈现方式看起来都是文字,但她肯定懂,小说是文学领域的一种终极产品,但剧本却是电影艺术的中间产品。
从小说改成剧本,是一门学问,从剧本到影视作品,是另一门学问。
即使《第一炉香》是一本好的中篇,你让祖师奶奶本奶来改剧本,也未必就能改出一个好剧本,况且王安忆本人也在一次采访中坦承,这并不是一篇很成熟的小说,再加上张爱玲惯常的“省略、跳跃、含蓄”的写作手法,变成剧本,需要填充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既然有这个认知可,那在改的时候大可无需束手束脚啊,而从成片剧作的效果来看,王安忆对这次的改编工作,显然是信心不足的。
我觉得这是一次很失败的改编,所以接下来我重点谈剧作改编上的问题。
剧本的每一个字都看似忠于原著,最后的呈现却恰恰偏离了原著,成为一个根本不能被现代观众接受的故事。
原因就在于,该加的地方,她没有加。
改逻辑化的地方,她没有逻辑化,该诠释的地方,她没有诠释。
王安忆填上的一点点私货,仍然是停留在“文字这个维度”的思维惯性上。
而电影的最小单位,可不是文字,也不是镜头,是一场一场的戏,推动剧情的叙事逻辑,也是要以“戏”作为单位。
王安忆加的,是文,不是戏。
我接下来会举例子来说明。
去皮抽筋,《第一炉香》本质上是写:“一个香港在读女中学生,最后以高级娼妓的方式忠诚地待在了她的婚姻坟墓里”。
是很有张力的故事是不是?
祖师奶奶哪怕在那么年轻的时候,感觉都是对的。
但今天银幕上的这部电影作品却全片只写着:“一个女人犯贱,她知道自己犯贱,还坚持犯贱。
”为什么呢?
因为有两个重要的转折点,电影剧作没能为原小说人物更好地补上行为逻辑。
一个重点就是:葛薇龙在失身后,留下来的动机是什么?
另一个重点是:葛薇龙,为什么最后要心甘情愿做个妓女,养她这个不忠的丈夫?
这两点,没有有力地诠释,所以观众不买账,观众看完都只觉得“OMG这个女人简直贱死啦!
”再弱智的恋爱脑都不会跟马思纯版葛薇龙共鸣的吧?
但是我们都跟汤唯版的王佳芝共鸣了。
《色戒》剧照我不是恋爱脑,我一次一次被汤唯版王佳芝深深震撼与感动。
我拿《色戒》的成功改编举例子。
这篇小说文字上的“留白”与“隐匿”比《第一炉香》多多了,58岁的张爱玲改完《色戒》,真真是悟了,她放下了她年轻时在文坛立身之本的华美文采,《色戒》这部短篇,语句精炼,几乎全是大白描,破碎的叙事,与同时代的杜拉斯意识流小说交相辉映。
《色戒》的好,好在破了文字,有思想层面的高度,是张爱玲韶华褪去,对女性心理的大彻大悟。
王佳芝在三年后,心甘情愿忠诚地待回到她的“间谍角色”里,如果把人物动机写成单纯地爱国,就蠢极了。
李安和王惠玲赋予这个人物除了爱国之外(肯定有),更为丰富的行为动机。
她在重回麦太太角色时,活得已经不像样子了。
只有在麦太太这个“角色”里,王佳芝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而易先生,也在这样一个对“角色”无限“忠诚”麦太太的身体里,察觉到自己还活着。
这个诠释,小说文字隐晦地有,而电影则清晰地呈现了很多场戏。
《色戒》的三场床戏固然重要,床戏就是张爱玲老早已经懂的那句,“通往女人内心的道路是Y道”,但《色戒》最牛逼的是加出来的那一场“娼妓唱戏”,这场戏之后,才能去买戒指!
这场戏才是两人关系从肉体,真正走向心灵的升华,小说里没有这一笔,这就是剧本成功的补缺。
我当年在影院看到这场,泪如雨下。
两个人,都知道自己是“戏子”,是两个政治阵营的“娼妓”。
而他们居然在这个如此不堪的地点,如此不堪的共鸣上,交了心,只有交心,才能超越交配。
这一场才是王佳芝放了易先生,真正的力量来源,所以,这场是一定要在三场床戏之后的。
这就是好的改编,好的加码,这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说,色戒是最成功的张爱玲电影。
好的剧作将观众领入时代语境,领进女人身体,最终,为这段刚刚萌生却被两个人敌对的立场所杀死的爱情,痛彻心扉。
《色戒》这个本子真正的张力是:一个女人以爱情,用身体,在对抗不容置疑的大是大非,在对抗春秋大义。
摘自《小团圆》你们都说,张爱玲苍凉,但是她却在晚年写下:我想表达爱情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之后,还有点什么东西在!
从这个层面看,她始终都是她,23岁的她何尝不是要用《第一炉香》的故事表达这一点呢?
这点“幻灭之后”的东西,却恰恰是张爱玲的文字,一辈子没有写出来的味道!
她想,但是她没做到。
《色戒》小说里,没有,《小团圆》里,也没有。
我却在李安的电影里看到了。
我非常喜欢这个结尾镜头,这是他们温存过的床单。
虽然只是床单,在我心中却是诗。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回到王安忆改《第一炉香》,她自己强调了有一个细节还不错,葛薇龙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生病,发高烧后就握着一个玻璃的镇纸。
最后,葛薇龙对乔琪乔和婚姻都失望了,马思纯在船上手握了一团冰,手一打开,冰都化了。
这是王安忆给的东西,如果是小说,这个处理真的很赞。
但这就是很典型的文字思维,王安忆思维的维度,是始终没有突破小说结界,她没有理解到,电影的最小单位,不是玩这种细节,玩的是戏。
什么是我理解的“忠于原著”,我觉得我在刚刚诠释《色戒》的时候已经讲清楚了。
《第一炉香》可视为张爱玲青涩期的习作,那时她的文字还留着浓重的鸳鸯蝴蝶气味,大篇红楼式的对白,连睨儿和睇睇两个大丫鬟的处理,也完全是红楼式的,你仔细看看,一个就是袭人,一个就是晴雯。
很遗憾,小说的很多味道电影都没能展现出来,有很多人物对白和行为都拍得太露骨,40年代左右的香港上流社会,即使乱,也应该是如张爱玲文字般隐晦的。
如果设计的戏都能像范伟在餐桌上吸吮牡蛎那样藏着点,但喻义到位了(暗示他与葛薇龙的性关系),那会高级很多。
今天,我看了电影,写下这篇万字评论文,我内心是无比失望的。
大师们,今天我批评你们,并非我目无尊长,恰恰相反,正是曾经优秀的你们,喂养了我,是曾经辉煌过的你们,支撑着今天的我说出这一句:这一次,你们真的太烂了!
说这句话,我对得起我读过的书,对得起我看过的好电影,我也对得起,我深深爱过的你们。
(作者为上海文艺评论人、影视制片人、专栏作家)
作者: NoNoNos 作为一个“张迷“,在威尼斯电影节观看许鞍华的《第一炉香》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第三度出手的许鞍华,是改编张爱玲次数最多的导演,更是一位女导演。
但是从旧作《倾城之恋》和《半生缘》来看,论文学性还原度不如李安的《色·戒》,论(上海)城市生活况味的把握不如侯孝贤的《海上花》,论海派风情复刻不如关锦鹏的《白玫瑰红玫瑰》。
许鞍华自己都说过,当年对张爱玲作品的理解不对,所以拍得不好。
《倾城之恋》说回《第一炉香》,宣发团队释出的主创阵容,让人喜忧参半。
戏骨俞飞鸿当然能驾驭风情万种、手段老辣的姑妈,范伟饰演富翁司徒协一定很有看点,张钧甯出演大丫头睨儿清秀中自有一段风流……
但一身肌肉、阳光俊朗的彭于晏能演好浊世公子乔琪乔吗?
读后感都写不好的马思纯能驾驭《第一炉香》的灵魂葛薇龙吗?
我内心是拒绝的。
等到真的要走进电影院看这部《第一炉香》的时候,已经有点怕了。
怕看到民国香港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荼靡盛景,怕吴语粤语英语法语在演员口中互相撞车,怕看到锦衣玉食不似想象,更怕在银幕上逐帧逐秒地旁观曾经对爱情怀有希望的少女葛薇龙失去纯真。
王家卫御用摄影师杜可风掌镜,拿过奥斯卡小金人的日本设计师和田惠美操刀服装,日本国宝级音乐人“教授”坂本龙一担任音乐监制,《第一炉香》有这套放眼国际也不容小觑的大师团队保驾护航,影像风格的呈现确实有“张味”保障。
许鞍华本来也不是在视听语言上有强烈作者风格的人,换一套制作班底就换一种影像质感,放到现在这个情境里看也不绝对是一件坏事。
《第一炉香》前一百分钟基本按照原作故事线进行。
时逢乱世,少女葛薇龙随全家从上海逃至香港避难。
但是香港的日子也不好过,无法负担全家开销的父亲决定再狼狈回到上海。
但是葛薇龙内心另有打算,她独自投奔有钱的姑妈,想在香港继续学业。
姑妈年轻时美貌有盛名,嫁给香港梁姓富翁为妾过上阔太太生活。
丈夫去世后财产都留给了姑妈。
如今的姑妈年过半百,依旧风韵犹存,每日在风月场里享乐度日,身边年轻男子流水一般。
姑妈的金主、老相好商人司徒协看上了葛薇龙,姑妈就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个侄女。
没过多久,葛薇龙就被姑妈家纸醉金迷的生活彻底迷住了,但她也发现,自己在逐渐成为姑妈吸引年轻男人前来赴宴的工具人。
葛薇龙深知,自己必须觅得良人嫁了才能真正在香港落脚。
她和唱诗班结识的高材生卢兆麟刚刚互生情愫,便被姑妈横刀夺爱。
失落的葛薇龙此时与花花公子乔琪乔相识,立刻被他风流潇洒的气质吸引住了。
尽管乔琪乔同母异父的妹妹周吉婕多次警告她,和乔琪乔相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葛薇龙还是义无反顾地坠入了情网。
乔琪乔是乔诚爵士的庶出,性格又不讨长辈喜欢,胸无大志一事无成,将来和家产并无什么缘分,心安理得地过着败家子的生活,用情场上的一次次胜利填补生活的空虚。
葛薇龙也只是他的猎物之一。
葛薇龙全身心地爱着乔琪乔,为此她不在乎乔琪乔与家里两个大丫头睇睇和睨儿先后有染,并且自愿走进了姑妈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套中。
她放弃学业,委身于司徒协,当姑妈的皮条客,以此为代价挣钱,才如愿以偿和乔琪乔结了婚,决心养乔琪乔一辈子,明知道乔琪乔并不爱自己,但痴心期盼“总有一天他会需要我的”。
如果故事只讲到这里,或许只是一次平庸的改编。
但是擅长深描家长里短,总被人诟病说拍的电影像电视剧的许鞍华,决定给这个剧本做些加法。
她和著名作家王安忆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扩充这个中篇小说,最终写出了这个过审剪辑后依然长达133分钟的电影。
影片的最后半个小时,是相当大胆的《第一炉香》续写,相当详尽地呈现了葛薇龙和乔琪乔的婚礼,以及他们看似甜蜜,实则内里破烂、矛盾不断的婚后生活。
原著中,张爱玲只用一场圣诞节逛街的戏份,就写出了葛薇龙心甘情愿卖身养夫的屈辱处境。
但是许鞍华则是一个写实主义者,曾经的改编尝试中就体现出了她热衷于用自己的想象填充一切剧情阐释的空间,这次也不例外。
读过原著的观众都知道,葛薇龙和乔琪乔两个人的婚姻本质是五个人的交易,许鞍华就这样大剌剌地拍了出来,让姑妈、司徒协、乔诚爵士和一对新人一同登上蜜月的游船。
众人言笑晏晏,分分秒秒都是对葛薇龙的剥削和羞辱。
不止于此,影片中还有种种狗血程度胜过八点档电视剧的桥段:葛薇龙一觉醒来发现乔琪乔搂着比基尼美女海中共游;乔琪乔强调自己丈夫的尊严不允许葛薇龙在蜜月期去陪司徒协,又撒娇又吵闹;葛薇龙一出差,乔琪乔边无缝衔接地调戏姑妈、强上睨儿;等不到丈夫的回心转意,葛薇龙掌掴乔琪乔……
根据这个思路一脉相承,在婚前的叙事中,许鞍华和王安忆也夹带了不少私货——专拍张爱玲的小说中极力避免正面描述的场面:姑妈略施手腕勾引走卢兆麟,堪称银幕撩汉大师班;乔琪乔半夜爬上葛薇龙的床,一阵云雨之后拔X走人,下楼就向睨儿求欢;葛薇龙身心受创,一个人提着行李去码头决意回乡,大风里人群里,落魄到极点……
许鞍华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这是一个伟大的爱情故事,张爱玲写爱情故事的水平是非凡的。
如果许鞍华的《第一炉香》真的是一个爱情故事,那就是一个撕下爱情所有装饰的故事,是一个将相信爱情的人逼到绝境的故事,是一个用爱情的名义剥削纯真少女的故事,是一个无比肮脏、又无限暴露的爱情故事。
莫非,乱世无爱可诉,资本主义时代不容爱情存身,爱是另一个吃人名目,才是许鞍华的立意和信息?
当然也可以承认,许鞍华用“他城说我城”,用别人的故事借尸还魂自己对于香港精神的伤逝之情,借乔琪乔的“渣”、混血和伶仃拷问港人身份,种种手段,已入化境。
那么《第一炉香》,是一篇檄文。
只是我相信,那不是张爱玲讲这个故事的本意。
历史也好战争也好,都不是谁能左右的。
张爱玲是不爱宏大叙事的。
她在意的是小小的个人,获得一点幻觉,也是爱的暖意。
在爱情里葛薇龙已经尊严全无,她所拥有的就是讲述这个故事的特权。
可是在马思纯演绎的葛薇龙身上,观众看不到一个纯真少女的坚持和自省,也看不到一个女性勇敢求爱的主体性。
如果张爱玲的葛薇龙,是为了爱低到尘埃里开出一朵花——“我是心甘情愿的!
”;许鞍华连这朵卑微的花都要轻轻摘下——“你说一句谎话送我做礼物吧。
你不说我替你说:我爱你!
”作为一个有些偏执的“张迷”,我唯一不那么介意的演绎之笔,是许鞍华让乔琪乔在两人初识的花园宴会上,对葛薇龙用葡萄牙语念了两句路易·德·卡蒙斯的情诗。
片中拙稚的葛薇龙不解风情,心有警铃,躲开了去。
但她大概不知道,这是她从乔琪乔那里最后能获得的绵绵情话,这首名叫“爱是看不见火焰的烈火”的诗,也是她命运的谶语。
爱情是不见火焰的烈火,爱情是不觉疼痛的创伤,爱情是充满烦恼的喜悦,爱情是痛苦,虽无疼痛却能使人昏厥。
爱情是除了爱别无所爱,即使在人群中也感不到他人的存在。
爱情的欢乐没有止境,只有在牺牲自我中才能获得。
为爱情就要甘心俯首听命,爱情能使勇士俯身下拜,爱情对负心者也以诚实相待。
爱情既然是矛盾重重,在人们的心中,又怎能产生爱慕之情?
电影还没看。
起先在看与不看之间纠结,后来决定了不会去电影院看。
所以改编视听这些的谈不上,分自然也不打了。
关于原小说的内容趁着有兴致记录一点。
很多人说这是一个清纯女学生为欲望堕落的故事。
我不同意。
张爱玲笔下的女主就没有笨的,而“欲望”这种外溢的东西对她们也奢侈了。
故事一开始,留给她们的路就很窄。
葛薇龙在见到姑妈前,先在丫头那里吃了场难堪。
姑妈早与葛家决裂,这她也是知道的。
姑妈家有多“干净”,还未相见已然嗅出(不然葛薇龙也不会阻住母亲与姑妈会面)。
姑妈一听说是亲侄女劈头盖脸就问葛薇龙的爹死了没这又是何等羞辱。
一个上海旧式中产家庭的小姐,还是放下脸张开口向素未谋面且名声极差的亲戚低声下气求赞助,真就是为了免去学堂里复读一年?
犯得着吗?
打仗了,家里的钱也用完了,回去有没有学上,家里能不能继续负担她上学,都是问题。
葛薇龙当时要跟父母回上海,后头就是王佳芝的故事。
那年头,女学生毕业出来也找不着事做,加上兵荒马乱,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个家底好身体又健康的男人结婚。
破落户在战乱的上海这就很难想了,更何况她父亲是个老学究,不通人情世故。
而香港还太平着,姑妈是洋派的,大学生里还是有好人才。
葛薇龙,包括她的母亲,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要说葛薇龙有欲望,反倒开头部分才是最高扬的,富足的生活、美好的爱情还有奔放的自由,她都幻想拥有。
小说开头,她站在半山从姑妈园里的工笔画风景一直看到园外的热烈灿烂直到蓝海白船,既是写那个时代香港这地方给葛微龙的印象,也是写她对未来的希冀。
见到衣橱里满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衣服,葛薇龙已经很明白姑妈家其实就是个堂子,自己则是个“讨人”,从睇睇的口里连自己是替谁的缺也很清楚,她仍旧没说要走,甚至没提住读。
葛薇龙对“出卖色相”一事从开始就知道也情愿,她的现实是当时普通上海女孩的现实——天下就没有白吃的饭,她的清纯是初入青楼的清纯——“喜欢我的人自不会介意”——被救风尘的幻想。
可惜张爱玲的故事里不存在爱情,至少不是言情本里生死契阔的那种。
发现曼桢的姐姐做过舞女,沈世钧不介意他家也会替他介意,婚姻么,自古就是两个家庭的事是社会的事。
卢兆麟根本就不会和葛薇龙走到需要“介意”的那个程度。
他看她,如同看吉婕一样的眼光。
出来抛头露脸的交际花不可能被正经人家当成结婚对象。
周吉婕把这层给她挑破了——就算是在香港,中国人还是旧式那套,而外国人要娶个东方人一辈子的事业就毁了。
走到这一步,回上海那是不可能的。
姑妈都用不上对付睇睇的招术,写封信过去,甚至向来往沪港的人透点风,葛薇龙就会被扫地出门。
那辰光别说结婚,人都不要做了。
葛薇龙现存最好的选择就是吉婕口中的“杂种”。
特别是乔琪乔不被他父亲看重,背后的关系再是扭曲也能够结婚。
葛薇龙对乔琪乔是有过罗曼蒂克的幻想,也是青楼的那种罗曼蒂克——相爱的两人因为世俗或现实等种种结不成婚,成就一桩动人的故事,尤其男主角还是姑妈那种厉害角色都弄不住的浪荡子,满足她内心对于“青春的处女”的力量的迷信,好将一切归结于命运不公,还能冲破世俗传统打烂封建礼教浪漫化自己。
但很快也就清醒了:乔琪乔真把她当成睇睇的替代,而他总在姑妈这里打转,原本同她打的是一路心思——找个有家底的女人结婚。
杂种乔琪乔,原是最传统的中国男人。
很多人说葛薇龙是被姑妈害了。
我小时候也这么想。
长大后看多世情也就明白了,没有姑妈,做王佳芝或者曹七巧还是顾曼桢又有哪里好?
没有姑妈,葛薇龙的父母能同乔琪乔把婚事谈判下来吗?
没有姑妈,能有司徒协之流的人物去满足乔琪乔的结婚条件吗?
没有姑妈,谁又能指点葛薇龙去抓乔琪乔的短处阻碍他离婚。
如果没有一桩从名份上相衬(毕竟乔爵士的儿子)从形式上合规(从订婚到结婚一点仪式不差)的婚姻,葛薇龙今后还能在社会上行走立足吗?
就连说姑妈“堕落”我都是不同意的。
如果姑妈由着葛家做主安排婚姻,那就是白流苏。
这些千伶百俐手段性格一样不差的女人,将一生心智与青春耗费在那些很不怎样的男人身上,说是都怪她们想要的太多欲望太满?
美好的爱情、富足的生活抑或奔放的自由,她们自始至终就只有两种选择:一、全都没有;二、拥有富足的生活。
只不过这个社会判断女人“堕落”的标志向来统一:喜欢权/钱超过喜欢家庭/男人。
不信且看现代人对葛薇龙的批判:独自留在香港吃好喝好就是享受物质逃避责任,喜欢漂亮衣服就是暴露了爱慕虚荣的本性。
好女孩应当也只能够放低自己,对美视而不见对钱心如死水,誓死守卫贞洁,直到有机会被一个“好男人”所爱,为他生儿育女吃糠咽菜操持家务劳困至死而满足而幸福。
与此同时,最高尚的男人们则三天两头要求能够合法嫖娼。
葛薇龙从女高中生到交际花如果说是“堕落”,那么顾曼璐从舞小姐到嫁给祝鸿才那应当算是“上岸”喽?
张爱玲笔下的女人,无非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生存,仍是为了生存,不叫世上的人、周遭的人、家里的人——尤其是家里的人——把自己的骨头嚼了去。
哪有什么落不落爱不爱的,只看心思手段的高低。
这个故事还不如《色戒》好拍。
后者虽然短,总有温情伤怀的余地。
《第一炉香》就是彻头彻尾的,荒凄。
得从骨子里冷出来的人才能改才能拍。
按说许鞍华是很有气魄的,就不晓得为什么一拍起张爱玲就伤春悲秋的要往小女生的那层心思上去。
也是怪了。
拍得很好,以后别拍了
剧本其实还行
同样拍乱世中的香港,《明月几时有》对呵护历史微光投射了多少热忱,《第一炉香》就对直面历史糟粕注入了多少冷静。这些糟粕既成全了混杂,也因混杂而藏得更深。电影是神奇的媒介,看完这两部走出影院,都感觉到了眩晕和莫名的巨大。马思纯演得好,范伟也用得妙。
大型青春腰疼喜剧,影院里看的,很欢乐,尤其是梁太太说范伟是大家的Uncle的时候,全场哄堂大笑,春晚都没那么逗的
一星半吧 本来想说坂本龙一的配乐起码不会出错 结果配了跟没配一样
我爱你,你个没良心的。
如坐针毡 本来还在想能有多差 居然能这么烂!用个戏里的台词 何必呢?何必呢?!?!一群惺惺作态的深井冰 张爱玲原著也这么尴尬和造作吗?马思纯到底为啥非得爱彭于晏这个丑人 毫无魅力的俩人在这尬演 我真心疼我的56块钱。
王安忆恐成最大赢家,因为火力都集中在了马思纯和彭于晏身上,没人注意到她剧本写得稀烂👌🏻
“混血的男孩子,再好的,也会有点阴沉,还带点丫头气”,吉捷话音未落,黑黢黢的pyy乍着两只粗壮的光膀子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虽然早有准备,看到这一幕我还是笑得不行。薇龙浑圆的身板也时时让人出戏。
俞飞鸿其实也不适合梁太太,面容太姣好演不出封建时代过来女性的没落空虚和不堪,马思纯巅峰时的颜虽然和张爱玲原著描述不符倒是有后期葛薇龙那种淫逸的交际花气质,无奈片中演技不佳身材管理也不好。而不是有了彭于晏的腹肌就是情欲,乔琪乔的情欲的核心是醉生梦死后的破碎感。
拍出了社交界符号世界的空洞
处处用心用力,处处不对。不对的不只是角色形象气质的背离,那还只是表层的、尚可以忍受的事。许鞍华和王安忆从根本上扭转了小说里营造的属于香港沦陷前那个时空的“无边的荒凉,无边的恐怖”,使得视听呈现上既绝缘于香港文化、又填塞满世俗化的人伦爱,为每个人物的无情都仔细填充了阶级化的伦理逻辑。似乎使人物饱满,实则使人物进入了俗情模板,失去了张爱玲笔下幽冷的灵魂。
这个选角简直了,中年版的吧?姑妈和侄女同框的镜头太惨烈了,显得马思纯更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了。彭于晏也是,黝黑的皮肤➕壮硕的腱子肉➕无法忽视的抬头纹,像干苦力的挖煤工人。两人在一起就像是富太太家的老妈子和伙夫在偷情。。虽然我很喜欢俞飞鸿,但既然请了马思纯,为什么不请蒋雯丽?
马思纯冲着衣柜一件一件挑衣服——一件都穿不上啊喂!
影像精致细腻,散文叙事,柔情而有张力。一看就是女性导演会有的洞察与表达,温顺地走入那段年代与情网。影片中的薇龙与小说不同,刻画出了自身强大的自我意识与爱的勇气,乔琪作为一个幼稚纨绔子弟的内心独白展示地赤裸通透。乔琪无意识的“快乐”与“对你从不说谎”就是他自身最诚挚的爱,薇龙在聪明地引导他。鹿老师问:你理解第一炉香的意思么?我:那你说说。【如果那个年代的香港是座大熔炉,薇龙就是炉中的芬芳。】我:而且还是她借这做炉的内在激发出来的香,氤氲而散。(PS:鹿老师是如何做到每次呼呼大睡,豆瓣还能写上个一二百字儿心得。)
姑母欠几分风韵,薇龙欠几分清纯,女学生到女人的变化,还是汤唯拿捏得恰到好处,但不可否认,第一炉香说出了野火会燃烧的事实!
张爱玲和许鞍华两位风格大师的一次碰撞。张爱玲文字中对那个年代的描写,到了电影中转化为一个湿漉漉的,带着丝亚热带和殖民地风情的空间。人物的情感和欲望透过那些泛着流光的植被,还有薄薄衣衫下的身体流露出来。梁太太总让我联想到《危险关系》里的侯爵夫人,正如薇龙说的,她“关起门来做慈禧太后”,电影揭示了金钱、魅力、权力背后,她本身的悲剧性。而薇龙的故事,也绝不只是“一个痴心女子爱上一个渣男”的故事,那是在殖民地的香港,女性在外界的各种打压,经济地位、社会地位本身岌岌可危,又在自身欲望的驱使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沦的故事,昭示着女性的普遍处境。薇龙有点让我联想到《色戒》的王佳芝。总之,这是一部非常值得细品的电影,为了张爱玲,更为了好好拍电影的许鞍华。
我觉得挺好看的呀,彭于晏和马思纯也挺适合角色的,没那么大违和感吧。就是一开始需要适应一下导演的叙事节奏,习惯了就好了。
「你给我快乐?折磨我啊」「娶我吧,爱我吧」,小马姐仿佛说出了所有的心里话。
从“作为艺术的影像”角度来说,无论是服装、色彩、场景、构图、配乐、蒙太奇手法的运用等,都可谓是精心打磨的出色工业化产品,很多画面和镜头单独拿出来,都可以作为艺术电影创作的范本来品赏和参考。然而从“作为影像的艺术”角度而言,整部作品对于文学文本的理解与把握,以及整体完成度和思想性,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故事的时代背景、社会场域、人物性格与生平经历的渊源等,都被刻意(或主动、或被动)割离,仅仅留下空洞的闪回与超现实镜头,以及充满跳脱与去语境化的尴尬表演,让人难以入戏,也让这场140多分钟的影像,多少成为“等待戈多”般的无病呻吟与喃喃自语,让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