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是影评又不是真正影评的文章,是影评,因为跟《村戏》息息相关。
为什么又说它不是真正的影评,作为电影《村戏》的场记,我是看着它“出生”的,大家看到的更多的是荧幕上的它,而我,更想讲一些,背后的故事。
6月16《村戏》在上海博物馆首映,我几乎通知了身边的所有朋友去看,身边的不少朋友看完之后,惊讶于它的长镜头,感叹它的视听语言,赞美它独特的立意……不少人把《村戏》定义为一个艺术片,这个艺术来源于民间、用民间艺术家的表现方式展现、最后通过荧幕又把艺术归还了回去。
让我给大家,讲讲《村戏》戏外的人和事,《村戏》能与大家见面,离不开这些民间的艺术家们。
(和郑大圣导演还有我两个同学的合影,左一是我,唉,这么胖也怕冷)那是15年11月底的冬天,我来到了这里,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去过农村,听说那里是产煤地带,而且是住在村民家的火炕,我的心就凉了半截,我相信,组里的很多人来之前都会有这个想法,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从上海到石家庄,从石家庄到梁家村,路上堵了4个小时的车程。
车开了一个又一个坡,终于停到了目的地。
真的,你无法想象,12月太行山脉底下的这个小山村是多么冷,我120多斤的脂肪,外加保暖内衣、保暖裤、羽绒服的,根本不抗冻!
活了20多年,在这里迎来了人生中的很多个第一次、第一次住火炕、第一次生冻疮、第一次吃农家饭…也是第一次,让我对农村、对生长在农村的这些艺术家们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
“他们行么?
”“都是从来没演过电影的人”“戏曲和电影总归有区别吧”这些话,相信每个人都质疑过,包括演员老师们也可能这样问过自己。
到组里的第一天,梁春柱(路老鹤)、李志兵(奎疯子)、吕爱华(树满娘)老师们正在排戏。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装扮也都是电影里的服装,梁春柱老师手里拿着电影里的烟斗道具在手上把玩跟吕老师、王老师聊着天,李志兵老师坐在门口,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台词,好像周围的世界与他无关。
现在回想起那个画面,李老师与其他老师的疏离,跟李志兵老师饰演的奎疯子与人群疏离正是相呼应的,这并不是巧合,他们早在生活中就把自己当成戏里的那个角色了,或者说,戏里、戏外,只是换了个活法儿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演员老师他们来自同一个剧团——陆德晋剧团,应周围县、镇、乃至村的邀请,每年的春夏秋都要出去演出。
李志兵老师在剧团里一直演的是丑角,可能大家对丑角不太了解,百度百科上解释的是,丑角扮演插科打诨比较滑稽的角色,例如,龙王宫里的龟丞相。
这让我想起了周杰伦有首歌《乔克叔叔》,讲的就是小丑的故事,“你笑了之后,不需要记得我,灯熄的时候,漫天的星空,最明亮的是寂寞”,演丑角的李志兵老师,在舞台上总是把快乐带给大家,实际上自己也是孤独的。
电影里的奎疯子,也是剧中的“小丑”,大家嬉他、怒他、打他、骂他,他为全村带来了荣誉、却成了全村愤恨的对象,他牺牲了自己、却得不到大家的成全,他曾为了保护集体财产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却孤独的坐在窑洞里像个孩子空手拨开并不存在的花生……他被推搡、被嘲笑、被嫌弃、成为群体茶余饭后的谈论对象,他不正是生活里的小丑么!
李志兵老师能演好这个角色,不是偶然,真的是必然,他虽然没有接受过专业的电影表演训练,身为戏曲演员的他,冥冥之中在舞台上为这个电影角色已经积淀了几十年。
李志兵老师平时在片场,都是“慢半拍”的,有时候,你叫他的真实名字,他都不知道你在叫他,他完全进入了“奎疯子”这个角色里,听郑导说起,李志兵老师标志性的眼睛斜看向左上方是有专门的医学依据的,这是由于精神病患者的思考问题的方式决定的,也是为了这部戏,专门去请教精神科专家,专家给推荐的标志性动作。
冬天的拍摄,李老师穿着破棉袄跑遍了整个村庄,我们记住了滑稽的奎疯子:他背着枪、走着正步、幻想自己为了拯救花生的而虚拟的战斗、他接受一把根本没有的空枪,他只活在自己民兵排长的世界里走着标准的正步,他往人家身上泼粪,他喜欢抢起小女孩举高高……我们又记住了可怜的疯子:他被众人压在身下捆绑,却只记得让支书保护花生、他被人抢走了全部的花生捧着一捧花生皮向支书告状、他乖乖的坐在台阶上听从小芬的安排听戏、他被自己的儿子树满开空枪后,失落的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令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他在吉普车内的那场戏,李老师的表演击沉了好多人,当时在监视器旁边的我,边在场记单上记边哭,我清楚的记得这场戏一共演了八遍,他哭一遍我跟着也哭一遍,平时真没那么矫情的我,实在忍不住,这比在电影屏幕上看更真实,你会觉得奎疯子是真实存在的,你是真的为他而难过,为他心痛。
连着八遍演下来,每次的情绪都有不同,每次都能给人不同的震撼,这场戏过了的时候,我还记得,李老师并没有从戏里“疯子”的角色缓过来,见到导演,李老师的眼里还有没有完全干的泪,他跟导演说,“演这个戏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能到达那种感觉,我想起来了我孩子小时候,因为一次生病,连着输了好久的液,差点没抢救过来,那种滋味太难受了……”
李老师用表演真的印证了他自己常说的那句话,表演不是为了演而演,而是为了演好,先要成为他。
唉,让我怎么能够不感动,不行,再说下去,泪又要来了。
(下图是和李老师的合影,原谅我笑的有点傻,哈哈)
说完主角“奎疯子”,再来讲讲“路老鹤”看过电影的人恐怕都对经常拿着烟斗、留着两撇小胡子、满肚子“坏水”的路老鹤印象很深。
饰演“路老鹤”的梁春柱老师其实是陆德晋剧团的团长,同时也是饰演“疯子”李志兵老师的师兄,俩人从1985年进入陆德晋剧团到现在,已有20多年的交情。
在李志兵老师接演奎疯子这一角色时,梁老师表示十分担心,怕李老师入戏太深,到时候真成了疯子。
看过电影的人,会觉得路老鹤是整个电影里的“大反派”,身为陆德晋剧团团长的梁春柱老师,演活了戏里精打细算的“路老鹤”,用最细微的动作、最精准的台词将这个人物刻画的让人又爱又恨。
我给梁春柱老师的演技起了几个名词,第一个是“眼神杀”,梁老师的眼神杀跟那些小鲜肉的眼神杀可不一样,小鲜肉的眼神里或许只有柔情,但是俺们梁老师的眼神,确是有万语!
电影里,爱财的他,看到女儿小芬拉来的电动榨油机,眼里是放着光的,待小芬说道这是树满找人拉过来的,路老鹤的眼神一转,不用一句多余的台词,我们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这样的“小眼神儿“在电影里还有很多,再举一个例子,树满折断了自己的笛子,小芬拿着笛子在屋里哭的时候,在门口坐着抽烟的路老鹤,虽然只有一个侧脸,但是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戏,心疼夹杂着悔恨、坚定夹杂着犹豫、他心疼小芬、却又不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嫁到疯子家做儿媳,也是用一个眼神便道尽了千言万语。
第二个词,是“小动作”,梁老师是个十分会搞“小动作”的人,有一场大戏,支书宣布唱戏的时候,让路老鹤分配,路老鹤在人群中间,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期间从手势到步伐换了好几个,因为机位是先从台上往台下拍的,过了几天后才拍从台下到台上的角度。
也就意味着演员需要按之前的戏,动作台词都一致再演一遍。
作为场记的我,生怕演员动作台词出错,因为时隔了好几天,我专门在剪辑间录了那天拍的段落,为了方便提醒演员动作。
清楚的记得,梁老师的动作最为复杂,我便在准备拍的时候专门找到梁老师,让他看看视频里面,他那天的表演,以免穿帮。
因为时间紧,梁老师看了一遍说可以了,匆忙赶去化妆了,其实我心里挺没底的,一遍就记住了?
满心疑惑的我,在开拍打完板后,盯着老师的表演,对照着手机视频看,让我没想到的是,梁老师的动作跟台词卡的特别准,拍了几次,一次都没错……等这场戏顺利拍完,我不禁走上去,拍梁老师的马屁,不!
是真心实意的夸奖,梁老师自己也笑了,说没想到自己的这种小动作这么多。
但是不得不承认,多年的晋剧舞台表演经验,他们更懂得节奏,每个动作和台词无疑都在打着节拍,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是戏啊!
再来说说,“支书”,饰演“支书”的王春明老师是陆德晋剧团的编导,王春明老师之前曾经可是“文武老生”,说白了就是一团正气,文武都能来!
怪不得王老师演的王支书,正能量满满,看着就是一个正直为民的好官!
支书这个角色,是电影里最为中立,却最为纠结的人物。
他需要站在全局去看待整个事情,想做到这点,必然要做到公正公平,这也为什么是他最为纠结的原因,因为疯子的特殊,他没有办法一碗水端平。
他忘不了王奎生十年前为村里的牺牲、但是又放不下整个村子村民的利益,这个中间确实很难平衡。
王春明老师之所以能演好这样一个角色,除了他本身的晋剧表演功底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外,跟他平时平易近人的性格也是分不开的。
还记得我第一天到组里的时候,王老师就专门给我拿了个烤红薯,王老师边给我边说“尝尝,村子里自己种的,可甜的很,也能暖暖手,想吃了再找我要”,王老师太能看懂人心了,他一眼识破了我就是个吃货,而且红薯不仅能暖手啊!
太暖心了!
从那刻起,我变成了王老师的“小迷妹”(绝对不是为了红薯!
哈哈)之所以给大家举着个例子,就是想让大家体会一下,现在知道为什么王春明老师能演好王支书了吧!
支书这个角色内心的复杂,也被王春明老师表演和拿捏的十分到位,对待喜欢集中闹事的村民们,他是态度强硬的支书,几句经典的台词,在他的嘴里念出来,真让人拍腿解恨!
该硬气的时候硬气——“九亩半就不是讲理的地方!
”该毒舌的时候毒舌——“九亩半我一人给你们一块,让你们闻闻自己的屎尿味!
” 对待全村人和疯子的矛盾,他又是无法牺牲大我,成全小我的支书,他为树满的事情发愁,为分地的事情忧心、为疯子的事情犯难……在奎疯子被压倒在地那场戏,支书站破落的门框下,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看了了解他内心的难过了。
电影里,支书的每一声叹气、每皱一次眉头实际上都代表了观众的心声,他是每个人心里道德的标杆,又是每个人对现实无声妥协的真实缩影。
正是有了王春明老师对人物精湛的刻画,才让王支书这个角色如此的深入人心!
最后要给大家讲的就是吕爱华老师了,她在电影中饰演的是疯子的媳妇“树满娘”,虽然在整部电影里,她只是个配角,但却也能让人过目不忘,吕老师在陆德晋剧团是刀马旦,专演巾帼英雄,提刀骑马、武艺高强的女性,穆桂英就是代表人物。
刀马旦讲究的是人物威严稳重的气质,也是由于出身刀马旦的原因,吕老师将疯子媳妇这个角色演出了独特的魅力,不卑不亢、柔弱的身躯里透着意志的坚强、虽爱恨分明,内心却又柔软细腻。
冬天的拍摄部分,吕老师虽然只有短暂的几个镜头,却在每个眼神和动作里都十分用心。
疯子回家吃饭那场戏,吕老师打掉树满的拿筷子的手,树满放下碗,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充满着张力,动作中带着节奏,不用说一句多余的话,便已经将常年未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三口的感情表现的如此清晰。
支书上门说送疯子走那场戏,吕老师在叹息中透着颤音,把身体的虚弱、内心的不舍、以及对现实的无奈表演的十分到位,让观众能充分理解人物的内心。
夏天的拍摄部分,吕老师的几场哭戏真的让人跟着痛心,爱女的死,掀开棺材板撒土豆的那场戏,吕老师是真的用力咬了王奎生,被推倒后,撕心裂肺的哭,吕老师的背部都在用力,而且几遍下来,每个表演的点都控制的很好,我在现场看着,都想上去劝她别难么难过了。
一部戏下来,我真的爱上了这个地方,杀青的时候,我哭的稀里哗啦,从开始来的时候,内心充满忐忑,到现在结束了,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在组里的这段生活,如今回忆起来,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一样,细细想下来,老师们确实为这部戏付出了太多太多…记得李老师为了真实的演出疯子喊口号喊到哑,真的是一遍一遍的把嗓子喊哑了…记得梁老师为了戏的需要,刮掉了他留了几十年的胡子…记得王老师的剧本早已翻的破旧不堪…记得吕老师入戏太深,导演喊停之后仍然抽泣…
(2016年夏,在陆德晋剧团演出的戏台子上,给三位试过发型的老师拍的)艺术来源于民间,这句话,真的不是官话套话,他们就像埋在沙子里的金子,只是之前没人挖掘罢了,但是金子,终归是金子,与他们平时扎实的功底是分不开的,有人说他们幸运被导演发掘,从舞台走上了电影荧幕,导演和制片人也不止一次感叹,这何尝不是我们的幸运呢!
说实话,比起那些天价的小鲜肉,这些老师们的片酬或许都不及小鲜肉的一个零头,但他们确实是真正的好演员,不!
应该说是真正的艺术家!
关于村戏!
有太多话,先说到这里,希望大家能喜欢这部电影,也请大家,记住这些民间艺术家,对他们致于敬意。
最后放一张我们帅导照片!
请大家支持我们的郑大圣导演,支持电影 《村戏》!
看我码了这么多字的份上,小伙伴们多多点赞,多多转发!
谢谢了!
楔子从去年开始,一部名为《村戏》的电影,在大小各种影节、电影季放映中崭露头角,并冠以种种“反思”标签在各种影迷群中传播。
当时也了解到此片的信息,对影片颇为好奇。
之后在夏末一场点映活动中首次观看了此片,但就以我的认知结构看一遍,并没完全看透这部电影,之后又通过一些放映活动,又看了两遍《村戏》,才觉得对此片有些把握,或者对影片能说点什么或写点什么了,故借此文尝试我个人对《村戏》的一次精神梳理。
《村戏》与“村戏”
《村戏》是根据贾大山的短篇小说集作为蓝本改编而成,看过第一遍后,就好奇的找了小说翻看,才了解到影片《村戏》并不是以贾大山某篇小说或者几篇小说为基础改编而成的。
影片中的人物关系以及诸多细节都是散落在短篇小说集中诸多大小的篇目当中,这篇的人物名或角色的某个行为,那篇的几十字的一个过场细节,另外一篇几百字某场景或某活动的描写。
这种在短篇集中摘录出各个层面的细节、情节,再重新整合汇总改编成一部电影剧本的手法,其难度甚至比一个原创电影剧本还要难,提取小说中最精华的“魂骨”再重新塑造出郑大圣导演作者性的“血肉”,所以这一出《村戏》不仅是贾大山的“村戏”,也赋予了郑大圣导演对那个剧烈转折时代中人们变化的一种观照。
支书、老鹤与奎疯子电影开篇一个手剥花生、蓬头垢面的男人,手捧着满满的花生又全撒向了田间,后发现有狗偷食了地上的花生,随即用粪水和土枪驱赶了狗和其主人志刚,其形象行为的怪异,让观众不免产生了疑问,但电影并没有急于解释这些。
一抹阳光贯通了村支书和后面的主席画像,镜头的设计直接点名了村支书的政治地位,而老鹤以收花生分配油料出场,也显示出他在村中的财务职权。
而后广播室谈话泄露,告知了故事所处的时代——80年代初实行的“包产到户(分田到户)”即后来被称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土地自古都是大事,《村戏》中也不例外,而在支书在大队部公布排“村戏”和“分地”消息后,在村民的议论中得知,片头的那个怪人是“奎疯子”他守的那片地是“九亩半”是村里最好的地。
村民们对“分地”当然是异常的兴奋,而支书对“分地”也是异常坚定,自然心里有谱,但肚里“老词儿多”掌管财务的老鹤想的确是利用这出“村戏”为砝码实现自己的目的。
支书掌管行政,老鹤掌握财务,而“奎疯子”却守着村中最好的地。
“奎疯子”因“九亩半”进村闹事,支书用军令喝住“疯子”让其驱离,三人的关系,不由得引发观众的好奇。
小芬与树满村民在公布排戏后的议论中,观众已经得知小芬与树满是“村戏”《打金枝》郭暧和金枝女的不加人选,自然在村中的关系是青梅竹马。
议论中老鹤言语中处处阻拦作梗,明显道出了老鹤小芬的父女关系,而树满母亲让其把志刚被泼粪水的衣服要来回去洗,已然显出树满与“奎疯子”的父子关系。
确定了两代人之间的关系,就让观众更加对小芬和树满父辈的关系、前史产生好奇。
而这出“村戏”真正的根源,也是一位县上文艺汇演树满小芬合作的《万泉河水清又清》引起县上领导的注意。
而这一曲表达军民鱼水情的《万泉河水》也道出了二人成长的背景——在冷战环境下引发反苏修备战的荒谬年代。
那个荒谬年代也是支书、老鹤、奎疯子三人微妙关系的根源。
饥饿与色彩 “部队的战士用扫帚和簸箕把老乡粮仓中的最后几粒谷子都扫走了”(大意)——陈凯歌 《我的青春回忆录》。
饥饿在那个年代中是一个普遍记忆,而这部电影所有故事、人物关系的根源起都是因为小彩云难抵饥饿偷吃了地里的花生,最后导致意外死亡。
小彩云的饥饿,可能对现在的人们无从感知,但对我而言,有着极强的触动——孩童时,还在世奶奶在案板上做着面食,不懂事的我用手中不洁的玩具鼓弄案板上的面团,奶奶一个嘴巴打将过来,呵斥我不要再如此祸害食物,就像我亵渎了什么似得。
多年后,通过阅读和其他渠道才了解到,那一巴掌意味着什么,那是对来之不易美好食物(生活)的维护。
虽然没有饥饿的记忆,但那一巴掌已经完全感受到祖辈对荒谬年代引发饥饿苦难的共感。
这也唤起了儿时老人们在饭桌前提醒我吃干净碗中饭食的那声声叨念。
切身的记忆也能够让我想象出当年小彩云的那一份饥饿记忆。
这也是那荒谬年代传达给我的感知底色。
在《村戏》放映后的多次对谈中,郑大圣导演多次提到那个年代给自己的色彩记忆——红与绿,在影片的关键前史部分这两种颜色也作为强烈的视觉标识呈现在观众面前,红色的标语和旗帜让整个村庄的人们做着疯狂的行为形态,不顾及作为人的基本行为和生理需求,绿色军装也使得人们处于一种大战降临的紧张备战之中。
人们所有的行为准则都要以红绿两种颜色来衡量,人而非人的年代,一个悲剧会诱发另一个悲剧,错手的父亲不希望小彩云再回人间,用炉灰抹黑了小彩云的脸,不再让她“转世”回人,但小彩云还是唱着《万泉河水》回来了,成为了唯一能和“奎叔”交流的人。
父亲与树满树满亲眼看到父亲失手害死了小彩云,而后被树立为荒谬年代的典型,在那如“癫狂村戏”的表功大会上,树满手拖土枪来到大队部,当他要为彩云报仇的时候,被一个战士一把搂住夺去了土枪,整个过程以超低视角镜头跟拍完成,象征着荒谬年代,大队部压抑着树满的复仇本能,也压抑着全村人的本性和本能。
而在影片开端,青年树满进入大队部时参加“分地”讨论时,以一个大全景的广角镜头呈现,广角镜头不断上摇,天空对折一般的压将下来,也显示着即使时代变了,压抑、异化人性的力量依旧存在。
被树立典型的父亲,为了活下去,不断自我灌输荒谬的战备思想,导致最后的精神奔溃,少年树满俯看临将崩溃的父亲,父亲残存的那一丝人性,突然把手中的机关枪举给树满,这也也许是作为父亲崩溃前最后的一丝良知。
父亲也知道,没有这一枪父子间是根本无法在沟通的。
但这一枪却迟到了十年,为了不让父亲闹事,树满挺身而出挡在了父亲的土枪前,父亲如十年前一样,把枪递给了树满,枪口提高一寸,差点打“醒”了父亲。
支书、老鹤与奎叔在荒谬年代,因为奎叔树立的护粮典型,争取到了后来全村的口粮,支书非常明白是牺牲了奎叔救了全村人。
虽然年代过去了,但他全片的对白和行为中,能让观众感受他一直有愧于奎叔一家,所以像利用这次“包产到户”补偿奎叔一家。
而当年树立奎叔典型的另一个怂恿者老鹤,却看到这次“包产到户”的分地机会,对“九亩半”心生觊觎,但家中又无壮劳力,所以唆使志刚以小芬为诱饵当自己的先锋,来向支书“要地”,在影片中段分地名单公布后,村民再次因分地不公争论时,叫嚣最厉害的是志刚,但镜头缓缓左移,志刚等一袭村民渐渐虚焦,老鹤逐渐清晰入画,此刻观众就明白支书想拿“九亩半”补偿奎叔一家最大的敌人是老鹤。
因为树满对奎叔的那一枪,以及小芬对奎叔互换,奎叔对于荒谬年代的疯狂影响渐渐的厘清,逐渐清醒的奎叔对老鹤占“九亩半”愈加不利,之前用排戏和支书讨价还价已经毫无意义,随即就利用奎叔擅演“钟馗捉鬼”的戏码,借以给奎叔排戏治病为借口,拍了一出“钟馗捉鬼,反被鬼捉”的大戏,这也是整个影片真正的一出“村戏”。
而奎叔也被老鹤一句话打成回了“奎疯子”,老鹤也就成为全片中真正的“鬼”。
不变的“村戏”
如果在荒谬年代为了全村的口粮,支书和老鹤为首“精神谋杀”了奎叔,是因为反苏修备战的政治环境导致人性异化,算是有根可原。
那荒谬过后,再度为了土地的一己私利,泯灭人性,再度“谋杀”了奎叔,因为他是获得“九亩半”的障碍,让一个即将从荒谬年代的疯狂中消散,恢复正常的时候,再次戳破他泯灭人性的疯狂爆点,让他的生命永远处于癫狂非人的煎熬之中。
在这片土地上,这绝对不是一个特例。
无论是荒谬年代还是今天,这类故事在无数次的搬演,甚至可以说有些麻木的让人无视。
也许大家都会强调历史的特殊性,但《村戏》这部电影恰恰超出了那个特殊的荒谬年代来讲述人性的故事。
村民们也不自知的,为了土地再度“谋杀”了奎叔,只有回来的彩云“小芬”守护天使般的继续与奎叔随行,一枪差点“打醒”奎叔的树满,也要为将来考虑,只能隔着车窗映照着父亲渐行渐远。
每个村民都无能为力,却又都成为了共谋者,在这不断剧烈变奏的当下,相信还会有无数的“奎叔”被三度、四度的“谋杀”或谋杀。
这也许就是这片土地上不变的“人性”,我们每个人可能都逃不了干系,但也许会不自知,但正是因为每个人的一言一行造就了这个当下,那么每个人也可以用自己的一言一行修正所生活的当下,从修正自己开始,略微的修正自己,就是在修正所处的环境,也许就会让这亘古不变的“村戏”慢慢谢幕。
--THE END--
疯子失手杀了自己的女儿,他不只杀了自己女儿,为了帮全村拿到救济粮,他还在表彰大会上批判自己女儿是小偷,将自己的杀女行为合法化,甚至把这行为变成一个荣誉。
这彻底击垮了他的精神,他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于是他疯了,疯了就能忘记这件事。
但大脑不可能真的把这件事删除,痛苦只是从他的意识离开,进入潜意识。
按弗洛伊德的理论,这股强大的力量不可能凭空消失,必须找到代替物,所以这股力量被投射到了保卫花生地这件事情上。
他疯狂地保卫花生地,是遗忘杀女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
而他不断地巩固保护花生地这一信念,以至于将后果变为本因。
他只记得要保卫花生地,而忘记了原因。
从另一方面来说,保卫花生地这一行为的合法化,他杀女的行为也就变成理所应当了,他也不必太过自责,因为他在执行一件神圣的事,为此有所牺牲是必要的。
所以他在表彰大会上最后声嘶力竭的批判,正是为了证明行为的合法化。
在最后他被众人围住送去精神病院的时候,他喊出:“支书,保护花生地。
”这时候他依然把保卫花生地作为本因。
但当他坐上精神病院的车时,知道保护花生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他的幻想被打破了,他终于想起了背后真正的本因——他的女儿,于是他想起了他女儿的名字。
今天,有幸在杭州看了这部电影,看完之后,思绪很乱,感触很多。
于是打开豆瓣,记录下这些文字。
对于人性,我总觉得,要把善良当做是一种恩赐,而遇到自私,不要太难过,因为这样自己会受伤更深。
政治退潮,人性显露。
电影发生在80年代初“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前夕,集体主义土崩瓦解,人们看到了自由的曙光。
可是,有的人却深陷过去,无法自拔。
这个人就是奎疯子,当年,他为了集体的花生,一个巴掌让自己的亲闺女意外死去,为了整个村的救济粮,要承认甚至要宣扬自己大义灭亲的做法是无比高尚的。
在集体主义的光环下,他作为一个父亲的那一部分,被抹杀了。
他甚至把棺材中女儿的脸涂黑。
这时候的他,内心已经扭曲了。
他的疯,是时代留给他的病症。
可是,新的时代到来了,村子的人却开始嫌弃他,觉得他不该占有那九亩半,在生活中处处避开他,不允许他举起村里的孩子,不许他坐下来听戏,最后将他送到精神病医院。
导演郑大圣说:“这个电影里没有坏人。
也没有无辜的人。
”我们无法去指责每一个人,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种情况,又会是如何?
人性,从来就是复杂的,特别是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下。
赏析《村戏》需要把文本和影像拆开,艺术电影我们需要费一点思量谈论,谈论的重点就是这二者是否结合得当。
文本《村戏》真是一个好故事啊,忍不住想去找原著看。
故事面上是“排戏”这个事,领导和支书高度重视,而村民们更在乎更要紧的是“分地”。
这二者都牵扯着整个村各自的利益,这利益又自动关联着权力,而权力又牵扯了伦理,方方面面都是人与人的关系。
面上排戏,想着分地,撕逼与联合,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夹杂了一段悲伤的过往,不远的历史牵扯了人命和人性骨子里的悲痛。
那段历史老百姓都负担着太重,而在这个村,是由奎疯子和他们家承受着。
此处我不得不剧透,按时间顺序梳理一遍剧情:1.在过去疯狂的年代,奎疯子作为一个本分的农民生任务是看村里集体的花生,小朋友们过来偷花生,他为此意外逼死了自己的女儿彩云。
这本来是个意外悲剧。
2.以支书代表的全村人逼奎疯子上台发言,作为英雄形象不苟私情,这样村里人才能得到嘉奖吃上粮食。
奎疯子为了村里人上台讲了违心的话,因为愧疚发疯。
他玩命地守着村里最好的地“九亩半”,不让任何人动花生。
这是一个人为集体逼迫的悲剧。
3.十年后开始分地了,人人都想要九亩半,人人都受够了发疯的奎疯子,只有支书的女儿小芬因为良善还关心着奎疯子,她和奎疯子的儿子树满相爱,但得不到父亲老鹤的支持。
这是电影现代时空的环境。
4.支书为了领导满意把排戏的任务交给老鹤,老鹤先是希望排戏定主角把更合适的树满踢掉好拆散女儿,未果后惦记着“九亩半”。
支书其实一直对奎疯子心怀愧疚,毕竟当年是他带头逼着奎疯子出卖内心。
奎疯子似有感应慢慢恢复了点正常,但众人还是受够了他要把他关进疯人院。
老鹤表示试试看能否唤醒能唱得一手好嗓子的奎疯子。
他们俩排戏得顺畅之际,老鹤轻轻说了一句话提醒奎疯子是他当年害死的自己女儿,奎疯子在本来日渐恢复后彻底发疯,被众人押送去疯人院。
这是影片的核心高潮剧情。
整个剧情大体如此,影片放在最后交代了一句奎疯子在安葬自己女儿尸体的遗言,只他一人说给女儿听:别再投胎回来了。
这个场景和他被逼上台大声念着别人为他的写的英雄言论构成强烈的对比,从头到尾真实比戏更为凌厉残忍。
至此大家也就明白了吧,这是一个只中国才有的,事关文革当年的悲惨故事。
由一个意外的悲剧带出一个人祸才有的悲剧,并不仅仅是丧女之痛,而是深入骨髓地逼迫奎疯子人之为人仅剩的一点体面和天性对爱的需求,逼着他把自己正确为一个行尸走肉般的英雄,这就是残忍的故事,奎疯子就是那么一个我们普通老农民的形象,他被逼成了人不像人。
这是故事隐含的“底”,当然故事的野心并不仅仅如此。
奎疯子是为全村人的需求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但是十年过去了,这些都要生活的村里人,不再记得他的牺牲,更介意他的疯癫带来的麻烦和眼馋他所管的地。
这又是很合理的,并非是纯粹的邪恶,而是在那个人人都要丢掉灵魂良善的年代,活下来的生存之道,一种让人窒息的平庸。
这种平庸跟愚昧略不同,也是这个电影跟其他带有民族劣根性批判略不同的地方,这个故事里的支书也好,老鹤也好,不是笨人,这些人有他们自己的抉择,只不过放在人性与德之间,他们选了利益。
由此我们聊到了里面重要的两个人物,支书与老鹤。
支书隐隐有愧疚之心和不得不完成的上级任务,他试着要做一些弥补修复工作,但很快就被村里强大的力量压迫。
而老鹤谈不上是一个绝对的恶人,但他也不善良,他只是用他的老道做了一件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事,他无形之中杀死了奎疯子最后一次为人的机会。
这就是这个故事本身的魅力,下一代则以树满和小芬这两个人物为代表,还有村里各路形形色色符号化的人物,他们都代表着村里平庸的大多数力量,这个村又折射着当时整个中国农村恶劣的生存环境。
人心算什么,人都活不成了。
而好不容易迎来了改革开放,历史遗留的问题并不仅仅只体现在面上,而是更深层内心的伤痕无所修复,同时更大的力量,人性骨子里迫切需要扩张,人与人关系之间的摩擦与算计也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和奎疯子对死去女儿说的一样,别投胎回来了,他自己也没有容身之处,他视为图腾的花生是他最后保留自己灵魂的动作,他慢慢被家人还有小芬的善良唤醒的康复的可能,被老鹤一段默契的排戏轻描淡写的一句提醒全面摧毁。
那个年代容不下善良。
整个故事的批判性不可谓不深刻,文本的好,接近《心迷宫》的文本,《心迷宫》的故事也是属于只有中国才有的农村魔幻荒诞。
历史留下的苦难如果创作者认真挖掘就能写出太多被时代疯狂追赶而错过的好故事,我们的乡村正在日渐消失,其间留下了我们最初的根本……文本就说到这,一个字:好!
但是拍摄……和《心迷宫》一样,我感觉用力过猛。
《心迷宫》这样的好故事,只要认真拍就会好看,可能无法收获当下的这种热烈关注,因为我们太需要好故事,一个可以跟南美的魔幻现实相比较的中国荒诞故事,导演选择了多线叙事打破时间线的拍法,其实我总隐隐感觉炫技多过了对故事的真诚。
《村戏》的拍摄也让我感觉隐隐有点太猛,导演更专注也更肆意,足见资源强,团队用心。
尤其表演让人称道,奎疯子,支书,老鹤,包括年轻人和普通配角,任何一个演员拿出来都让人觉得精湛。
就是手法太烈!
而这个烈,力道够强,黑白色彩也够刺激,就是总让我感觉伤了故事本身惨烈之间的那丝无比珍贵的柔软。
这份柔软才是故事的命脉。
导演的野心或多或少还是不断往大师式的荒诞感去靠近,但在用猛劲之余,比如奎疯子的不断折腾,村民的反应,大量视觉的强烈刺激,通过唱戏的戏中戏互文,还有后面娓娓道来的闪回,都足见对技艺的娴熟。
但总感觉只是技术,而少了那种靠近触摸内在呼吸的味道,化繁为简返璞归真其实那种痛彻心扉的力道更为准确。
能看到导演强烈的表达,就是不够温柔。
所以影像在拍到接近高潮段落的时候,运用闪回交代到奎疯子的悲剧和人群的冷漠的时候,足够惨烈,但就是少了那一点点,留给观众可以承载苦难和呼吸的空间。
大概导演志不在此,他还是想记录一段历史,但手法又是偏魔幻感的拍摄。
我后来在看分析的时候,戴锦华老师似乎也隐含提了这个角度,她认为都能捕捉到导演的意图,但是亲历历史的人可能或多或少还是无法用一种强烈的戏剧化接近荒诞的方式感受到历史的厚重和疼痛,毕竟活生生的就在眼前的生活,无需被如此艺术感放大和变形。
如芦苇所说,真实自有千钧之力。
所以我对这个拍摄是不满意的,我总觉得有更好的策略方案,不然这么好一盘大菜,有点被辜负。
还有我要提一个温柔的批评,其实看上去影像力道很强,但其实虎头蛇尾的关于领导要排戏,这个戏后来因为奎疯子的剧情不了了之,有点像是场面戏被人物前史带着走,其实是写戏里面比较警惕的一种方式。
也许影像本身有强烈的魅力可以涵盖掉,一旦没有,就很像主创辛苦搭了一个局,就没有那种表现生活的自然感了。
最后我想说的是,面对文革追思,其实上代人都着自己的悲痛,他们在看这段记忆的描述的时候,其实需要一种更深层面的慰藉。
新一代导演可以借力于历史,但最好可以的话,能否献祭更深的理解之关怀,更深入的融入与展开。
毕竟技艺再深,不及那些从苦难走过的老人,平静的微笑与日渐消逝。
我们的观众想看这些电影的,他们只是偶尔需要被人提醒。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有一天这不是一种奢侈了,我想我们的理想时代才算到来吧。
作为2017年度最佳华语片之一,《村戏》豆瓣8.2分,网友不禁表示“确实年度最佳”“今年华语最佳”“今年目前华语最佳”。
尽管电影至今没有公映,幸运的是3月17日和3月18日,《村戏》在全国数十个城市开展了点映,目前票房已经达到39万,我才有机会观看这部佳作。
希望不久之后,这部佳作能正式公映吧。
电影的背景发生在上世纪后期,有2条时间线。
一条现代线是1980年代,一条回忆线是1970年代。
1970年代,人民公社盛行,各农业社的一切生产资料和公共财产转为公社所有,由公社统一核算,统一分配。
而1980年代,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实行,国家将土地承包给农民,农民可以自我管理、生产、分配、经营,超产归自己。
农民发生了无地到有地(严格的说还不能算是“有”,因为土地仍然属于国家)的转变,人们的贪念、欲望、私心也就暴露无遗。
《村戏》的现代线发生在1982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即将实行,人们渴望着春天的到来。
电影的第一个主题:分地。
村里即将开始分地,然而“奎疯子”王奎生却霸占“九亩半”十年之久了,不让人靠近一步。
九亩半地又好,离水渠又近,种啥打啥,因此人人都想要。
以前王奎生再怎么霸占,大家也无动于衷,毕竟大家知道土地是属于集体的;现在要分地了,村民纷纷打起了如意算盘。
明面上,大家都想得到九亩半,想把王奎生赶走;暗地里,也有许多村民偷王奎生在九亩半里种的花生。
面对村民偷花生,王奎生是零容忍,急得他满街乱转,甚至要开枪打人。
电影的第二个主题是:爱情。
自从十年前王奎生疯了,他的儿子树满的命运也发生了巨变。
树满从小就白白净净的,也被大家叫做“白小”;自从王奎生疯了以后,大家就对树满改称为“疯小”。
树满喜欢小芬,小芬也喜欢树满,然而小芬的父亲老鹤却不同意这门亲事,主要原因就是树满有个疯子父亲,次要原因是树满不会种地。
当然,如果树满没有发疯,老鹤是否会同意树满和小芬在一起,我们不得而知。
故事发生在这里,村子的形象已经有了基本雏形:王奎生霸占九亩半十年了,导致小芬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喜欢他,都想得到九亩半,还偷他种的花生。
小芬、树满两情相悦,却遭到小芬父亲老鹤的反对。
然而,真相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电影将回忆线和现代线交叉叙事,抽丝剥茧地还原了十年前的故事。
原来,王奎生之所以变疯,正是拜村民所赐。
原本女儿偷花生,是明明饥饿难忍,宁愿偷吃花生也不忍心动爸爸的饭菜,是一个遗憾,一个悲剧,令人惋惜,令人心痛,却被村民污名化、罪名化;原本女儿的死,是王奎生医生挥之不去的过错,是王奎生十分后悔却又追悔莫及的意外,却被村民塑造为大义灭亲、大公无私的正面形象,摇身一变成了“保护集体财产先进分子”。
惋惜和悲剧变成了错误和犯罪,悔恨和愧疚变成了正义和荣誉。
正是这两次反差,双重打击,逼疯了王奎生。
曾经,王奎生给村民做了巨大贡献;如今,王奎生却成为了村里的罪人。
人们亲手把他塑造成英雄,又亲手把他送下神坛。
与王奎生这样的疯子相比,村民太聪明了,聪明得可怕。
他们为了生存,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可以毫无人性、不择手段。
十年前,村民为了得到救济粮,强迫王奎生做不情愿的事情,强迫他说不愿意说的话,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英雄;十年后,村民为了分地,又说“凭什么让王奎生白吃十年口粮”,还要把王奎生赶走。
草菅人命,弃如敝履,实在让人心寒。
老鹤无疑是最老奸巨猾的,他和王奎生曾经亲如手足,如今他却对王奎生恨之入骨,对他施展各种阴谋诡计,成功将逐渐恢复意识的王奎生再次逼疯。
关于女儿,老鹤不喜欢树满,就私自为女儿决定终身大事,想让她和志刚在一起;关于地,老鹤口口声声对支书说“我是村里最不想要九亩半的”,实际上也是想让志刚得到九亩半。
毕竟,女婿的地,不就是他的地吗?
不管是关于女儿还是关于地,他都是为了自己。
老鹤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实则是城府极深,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伤害曾经的兄弟,甚至可以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是太狠毒。
这样一个人人为己的村子,小芬却出乎意料地出淤泥而不染,愿意站在王奎生这边。
人人都排挤、害怕、厌恶王奎生,唯有小芬一人天真无邪,始终试图去理解、包容、关爱王奎生。
需要注意的是,对于十年前村民对王奎生的伤害,小芬尚且年幼,对此并不知情。
她不知道王奎生遭受了怎样的伤害,却仍然试图理解他;与之相反,亲眼见证、决定、参与了那件事的村民,却纷纷集体失忆,对王奎生进行着二次伤害。
当初他们利用了王奎生,如今利用完了就想将之抛弃,王奎生在他们眼中就像是一个工具。
换言之,一个人是否能理解他人,不是取决于Ta是否了解对方的过去,而是取决于Ta是否善良。
如果说《大佛普拉斯》告诉我们:有钱人的世界都是彩色的;那么《村戏》就是告诉我们:现实、社会、人性都是灰色的。
人性是复杂的、矛盾的、多面的,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而像电影的色调是灰色的。
在电影的海报上有这么一句话:没有一个坏人,也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这句话可以说是电影的主旨。
尽管村民和老鹤如此自私自利、见利忘义,但他们并非十足的坏人。
我们观看电影的时候是处于上帝视角,可以清晰地知道每一个环节,清晰地知道谁得到了什么,谁受到了伤害。
但现实生活中,我们人人都有利己之心,但我们往往在追求利益的时候,伤害了他人却不自知。
(只不过不同的人追求利益的时候所做的事情,对他人造成伤害的程度是不同的。
)村民因为私心,伤害了王奎生;王奎生解不开心结,最终疯了;而小芳却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小芬那样的人,面对不同的三观、行为、性格、想法,少一点伤害和排挤,多一点包容和理解。
面对这样一个充斥着自私、恶意、伤害、坏心的世界,王奎生忍痛告诉女儿:别再投胎回来了;但是十年后他转变了观点,小芳的善良刷新了他的看法:彩云,回来,我给你洗脸。
因为与其选择逃避、狭隘、偏执、愤青,不如选择面对、包容、豁达、温柔;因为只要像小芳拥有一颗赤子之心,就可以所向无敌、坚不可摧;因为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它。
倘若站在村民、老鹤的角度考虑,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我仍然想像小芳那样“善良”一点。
正如《奇迹男孩》的台词:如果在正确和善良之间必选其一,我会选择善良。
“没有一个坏人,也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 剧透分界线
电影《村戏》海报1982年,临近春节,村子里的各家各户都在期待一件事: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因为这样大家就可以分掉奎疯子的那九亩半地了。
这九亩半地啊,地方大,离水源也近,是块好地,人们垂涎这块地有十多年了(总之年数不少)。
那为何人们到1982年才可以分掉这块地呢?
1982年前,国家实行人民公社制,所有的地都属于国家,没有个人之分,大家的获得都是人民公社平均分配。
有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呢,每个人都可以分到他自己的一块地,自己管理,播种,收货,只需把需要交的粮食交上,其余多的就全归个人。
(这就有了个体之分,而不是平均分配)奎疯子是谁?
是王奎生。
为什么疯了?
这就又涉及了电影里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事情。
1970年,王奎生还没有疯,不仅没疯,居然还是人们口中的”学习榜样“。
60年代和70年代初,国内大部分闹饥荒,很多人去偷地里的作物,花生,玉米,但凡能吃的都去偷吃,但在那时,这些地都是属于公家的啊,属于国家的。
自然是有人去管理,去捉这些”小偷“。
王奎生就是这种人,肩负着公社赋予他的使命。
没疯之前的王奎生一天,一群小孩子去王奎生管的那片花生地去偷吃,其中包括他的儿子树满和女儿彩云。
王奎生驱赶着这些小孩子,只有一个小孩还在留在那里,吃花生。
就是他的女儿——彩云。
这时的树满和彩云还是小孩子。
王奎生见女儿不跑,就要求把女儿吃的花生吐出来。
女儿自然不愿意,奎生一把将彩云的脚拎起来,想把彩云口中的花生给抖出来。
可没成想,这样一拎,彩云被口中的花生给噎死了。
树满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妹妹如何去世。
王奎生也没料到,女儿会死的这么突然,而且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他十分自责,曾一度想过自杀,举着枪向自己下巴瞄准,可看了看树满,就想把手中的枪递给树满,想让仅仅还是小孩子的树满了结自己。
树满没有接,但枪在十多年后还是开了。
村中的村民听见这种事,就有人出了点子:把王奎生作为保护公有财产的榜样向上级汇报上去,做演讲,自然也就会得到进步奖,村子就能得到一年的救济粮。
村支书听了后没吭气,但其他村民纷纷这样说,起初王奎生不同意,觉得太过分。
但随后村民的一句让他放下了心中的顾虑:”只不过一个演讲而已,没事的,而且你是造福全村子啊。
“王奎生随后就拿着别人的稿子,在所有村民前,在县领导前演讲。
”即使是半颗花生米,那也是公有的,她就是偷,她就是贼!
“台上台下掌声不断,也有不少记者在为他拍照。
吃油不吃花生,吃花生不吃油可是为何孩子要去偷花生呢,家里的粮食全给了顶梁柱,孩子饿怕了,彩云家太听家里父母的话,都会忍着挨饿给父亲留着食物,自己乖乖听话,也不偷吃。
在彩云入土时,王奎生手上一把灰,不顾家人的阻挠,抹在了彩云尸体的脸上,因为这样人死后魂魄就回不来了。
王奎生对彩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彩云,别投胎回来了“。
回到1982年的时间线。
村书记 书记还是原来那个书记,他对村民们十分头疼,马上就要分地,但家家都想要奎疯子的”九亩半“。
他也知道奎疯子为何变疯,很对不起他们一家人。
凑巧,上级领导要求这个村子拍戏,还指定是《打金枝》。
原来领导们之前看过这村里的树满和小芬演过戏,觉得郎才女貌,很适合过年氛围。
树满就是奎疯子的儿子。
原来叫”白小“,但王奎生疯了后,大家都叫他”疯小“。
村支书想,如果树满能够演好戏,那么那九亩半就可以还继续分给奎疯子。
然后还能将树满和小芬凑成一对。
(两人本身就两情相悦)村里有个戏篓子,人称”老鹤“,所有的戏都要他导练。
小芬就是老鹤的女儿,可老鹤不支持把女儿嫁给树满,因为树满的父亲是奎疯子,而且母亲一直身体也不好,更不会种地。
老鹤更想让小芬嫁给村里另外一个体格壮实,生性老实的志刚。
所以想让志刚和小芬去演《打金枝》。
小芬哪能愿意,于是书记出了个主意,搞一台电动榨油机,说是树满搞来的,送给老鹤,这样就可以让老鹤同意了。
但老鹤不吃这一套。
还是想让志刚去演戏。
老鹤一直口上说着不想要那九亩半地,但他其实是最想要那地的人。
他和志刚有约定,老鹤出点子让志刚分到地,志刚出力,九亩地种的作物老鹤也能得到一部分。
(如果志刚去演戏演的好会受到领导的表扬,这样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分到最好的地——九亩半。
奎疯子年年都在那九亩半种花生,但村民们年年都去那九亩半偷花生,于是”奎疯子“就疯了起来,拿着枪向偷花生的村民开枪。
只有小芬对奎疯子很友善,每次见他疯,就拿一把花生还给王奎生,王奎生就不疯了。
老鹤一直认为女儿心肠太好,还不如早点嫁给志刚。
小芬很是不情愿,还是想让树满去演戏,于是书记去找老鹤商量,最后:村里的那台电动榨油机分给老鹤,九亩半分给志刚,才肯让树满去演戏。
书记说:”这样也好,小芬和树满会有机会去到县里的文艺团发展。
“可当小芬去把好消息给树满说的时候,树满居然拒绝了,他说他心里没底,不会唱老戏。
小芬一听,一气之下也拒绝了演戏。
村支书只好找村里的老同志去演习,但没人的心思在演习上,都不停的打探着分地的事。
一直不停对书记说:我们要民主!
”村书记只好答应九亩半分掉的事情。
一天,奎疯子去村里找回被偷的花生,不断的在村里”疯“。
树满抢过他的枪,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奎疯子没死,是因为树满把枪抬高了一仗,只是开了枪吓奎疯子。
这一枪算是把奎疯子弄醒了。
他回到家里吃饭{奎疯子一直住在九亩半上的窑},也能听懂别人说话了。
他也知道了一直对自己好的女孩叫小芬。
村书记和老鹤知道这事要小芬把奎疯子叫来看看。
老鹤让村书记和奎疯子唱一曲《钟馗打鬼》看看。
原来这《钟馗打鬼》是年轻时王奎生最会唱的。
屋里只有村书记和奎疯子二人。
村书记不断敲打着节拍,奎疯子不断接着台词,就连村书记敲错了半个节拍他都知道。
唱《钟馗打鬼》书记这时知道王奎生的人性还有一丝尚存。
于是在唱完戏后,说了句:“钟馗打的不是鬼,而是他的闺女”这一下子,让奎疯子彻底失了智,彻彻底底的疯了。
村里人都见奎疯子真的疯了,声讨村书记把他送往精神病院。
村书记这次同意了,晚上去说服树满和那体弱多病的母亲。
母亲说:“送吧,这样树满就好找个闺女娶了。
”书记说道,只要你们不拦,就有人把他绑起来。
第二天奎疯子,只要一见到女童,就会跑过去抱起来,
看见这一幕真的很心酸村民借此为由将奎疯子绑了起来,小芬也在不停的阻挠。
在绑起来时,奎疯子说了句:书记,快保护花生!
“书记只是在一旁看着,没有像过去一样保护奎疯子,这次,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在一旁看着。
直到奎疯子上了去往精神病院的车,小芬跟了上去,她不懂村里人为何这样对待奎叔。
这时奎疯子,一直不断颤抖,有话说不出。
最后,带着哭腔的说出:彩云,回来吧,爹给你洗脸。
”
村戏结束了。
每户每家都分到了地。
电影戛然而止。
奎疯子怎么了。
小芬到最后究竟嫁给了谁,我们都不知道。
电影两条时间线,为了便于分清,导演把1982的线做成全黑白,而1970的线做成有绿色和红色。
(黑白色更能体现人性的思考,例如《罗马》,《辛德勒的名单》)导演在拍摄演讲时的镜头用了鱼眼镜头(广角的一种),拍摄出的感觉会产生扭曲的感受,用来表现事情都荒谬。
电影没有一个像《一秒钟》那样莫名其妙的和睦大团圆(主要one second删减了)最能庆幸的是,我们还能看到这样的农村电影,关于那个年代的荒诞。
王奎生的疯责任有自己的一部分,但村民们无辜吗?
不无辜,“没有一个坏人,也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奎疯子的女儿——彩云个人觉得村民的责任更大,在需要王奎生时利用,在无用时抛弃。
其实现在社会也是这样,表面和气实际互相利用,每次的送礼探望都是为了以后的利用。
说实话,我还有些羡慕以前那质朴的农村环境,没有勾心斗角,大家互帮互助,觉得一个村子的都是一家人。
可世界上没有完美的道路,但起码我们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吸取教训,做好自己,把这条道路不断趋近于完美。
看到奎疯子被捉走,对着女儿的棺材说"投胎……别回来了",我竟然落泪了。
艺术来自于民间阿,有些东西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每一个"小动作"就是全部的表达。
整部电影可以用尤内斯库的一句话来说“悲剧性的闹剧”,每个人物都很丰满,王支书,奎疯子,路老鹤,路小芬,桂满,桂满娘……集体主义盛行的村庄(过年时我爸还教育我要为社会无私奉献OZ),孩子死了没有悲伤的权利,却被集体推崇为学习的榜样,剧中的"钟馗打鬼"真的是照见最黑暗的人性。
牛逼的镜头语言,榨花生那段蒙太奇表现太惊艳了,唯一不足的后半段不停闪回,黑白画面的红绿,着实跳戏!!!
分地,疯子,村戏三条线略感混乱。
原载《北京青年报》0130B03http://epaper.ynet.com/html/2018-01/30/content_277551.htm?div=2电影《村戏》2017年进入金鸡、金马评委视野,在上海电影节、First影展、平遥电影节一路收获关注,久闻其名,终于在2018年开年守到了它的点映。
该片讲的是包产到户试点时期河北井陉农村排戏和分地的故事。
排的是晋剧老戏,分的是集体的地,在当时刚经历若干年狂飙突进的语境中,都在“向后看”。
直到影片终了,地是排除重重困难给分了,戏却是一直没有见到正式登台。
戏登不登台对于影片的叙事似乎无关紧要,村戏村戏,整个村庄围绕排戏与分地产生的种种纠葛才是这一出戏的要紧关目。
但影片主创对所排剧目的选择,却颇可玩味。
原著小说里要排的是《穆柯寨》带《辕门斩子》,电影里换成了《打金枝》,并说这是上级领导的要求,不能改。
这也不突兀,1955年的《打金枝》是“十七年”时期拍摄的唯一一部晋剧电影,大名鼎鼎。
《打金枝》讲的是唐代宗调和女儿升平公主和女婿郭暧之间矛盾的故事,各个剧种都有搬演,早已脍炙人口,唐代宗因此还有名言传世:不痴不聋,不作家翁。
可在电影里,主导排戏的路老鹤却各种阻挠女儿小芬和其恋人王树满一起出演这对小夫妻,试图棒打鸳鸯。
如此干涉恋爱自由的阿翁,当然不会让“打金枝”得以善了。
唐代宗之所以在郭暧打了公主后仍然劝和不劝离,一方面想成全小家庭的和睦,另一方面则考虑郭暧是郭子仪的幼子,而郭子仪是那个于安史之乱中挽李唐江山于既倒的大将军,“一来是爱的金枝女,二来是为的王社稷”。
而路老鹤拆散本来登对的小儿女,当然出于是对树满家庭背景的不满:树满的娘是病秧子,爹奎生是疯子。
奎生是排戏绕不开的疙瘩,更是分地冲突的核心。
他所占的“九亩半”是全村最肥的地,谁都想要。
路老鹤打鼓引导奎生想起其最拿手的戏“钟馗捉鬼”,两人你打我舞,配合默契,突然间路老鹤附耳来了一句:“钟馗打鬼,打的不是鬼,是闺女。
”这段“钟馗捉鬼”奉献了整部电影的高潮,即便没有扮上,也足够展现钟馗这一角色具有的极媸之妍。
这不免让人联想到黄蜀芹导演的杰作《人·鬼·情》,也是选择了“钟馗嫁妹”这一段戏作为串场,隐喻女主人公在不同人生阶段对于性别,对于感情以及对于命运的种种挣扎与迷思。
除了导演郑大圣向母亲黄蜀芹的致敬,钟馗本身即是奎生形象的投射。
奎者馗也,馗者魁也,钟馗本是考场上的魁首,而奎生也是保护集体财产的先进典型。
传说中钟馗的原型文武兼修,唐初应殿试时因貌陋不被取中,羞愤自杀,所以成神,又因帮唐玄宗梦中驱鬼而扬名。
奎生为了看住集体的地,失手拍打让偷吃花生的女儿彩云呛死,又为了帮村集体赢得救济粮而被树为大义灭亲的典型,上台发言进而发狂,最后为了给分地让路,被路老鹤一语诛心,病情加重,在村民集体施压下被送进精神病医院。
钟馗因为特权阶级的偏见而成了神,却继续做着为特权阶级驱鬼的工作,大概是旧社会把人变成鬼的典型。
奎生为了维护村集体的利益而发疯,又因为集体利益某种程度上的离散、个人家庭利益的彰显而被逼离开。
他的疯不全因为制度的过犹不及,也不全因为路老鹤的其心可诛,更是电影里那一扇扇对他关上的门,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的身影共同作用的结果,是为制度所掩映的平庸之恶开出的花朵,是“狠斗私字一闪念”的半成品,也是“狠斗私字一闪念”永远无法彻底的废品。
钟馗在成神之后有了捉鬼的能力,奎生因为是先进典型而被擢为民兵连长,有了一把枪可以更好地看护田地,看似都是命运的强者。
但奎生的枪里早已没有了子弹,电影里他为了拯救花生而模拟的冲锋、战斗被配上了晋剧的锣鼓点,显得外强中干,戏谑而讽刺。
至于钟馗,传说故事里还有另一位和他一样囿于貌丑不得中举的黄巢,后来起兵,使得因郭子仪而得救的唐朝统治名存实亡,他才是命运的强者,真正实现了自己诗里的理想:“我花开后百花杀。
”当然,这位也没能彻底颠覆那个以身言书判为选才标准的制度,命耶,时也。
和彩云大致同龄的小芬,是全村唯一不嫌弃奎生的人,也是陪着奎生坐上去精神病院的隔离车的人。
然而在奎生、路老鹤乃至村支书等勾勒饱满的男性形象的对比之下,小芬这一善良的女性形象显得过于单薄且符号化,一如主创对人性的信心。
金枝女从来也不是晋剧《打金枝》的第一主角。
郑大圣导演家学渊源,自己拍过并非纯粹舞台纪录的京剧电影《廉吏于成龙》,了解戏曲与电影两门艺术语言。
本片借用两出与唐人联系紧密的戏曲,反映的是近景的农村的生命脉动,试图建构真正有中国特色的电影美学。
对比某位同样家学渊源、了解戏曲与电影两门艺术语言的导演,完全抛弃戏曲审美乃至中式审美,简单对位去追摹所谓的大唐盛世,高下立判。
从小岗村村民签下“生死状”,包产到户,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实施,至今已有四十年。
导演在映后访谈表示,这场深远影响整个中国的变革似乎还没有一部电影来直接表现,他想拍一部,于是有了《村戏》。
全片影像黑白,而唯有绿的花生地、绿军装、彩云的小花袄及奎生作报告时胸前的大红花呈现过于饱和的色彩;树满坐在写着“破四旧、立四新”的墙前观看小芬他们排《打金枝》;五个村里的耆宿坐在马恩列斯毛五张画像下抽烟而不表态;奎生在门洞另一头呆立,而门洞这头挂着主席画像还写着硕大的“忠”字;排戏时“辛亥(片中人名)拿个馒头就走了,还把红旗挂反了”……种种充满讽喻的对照通过丰富的镜头语言展现出来,明白晓畅、辛辣有力。
影片与其说是在反映包产到户,不如说是在描摹变革时期中国农村、中国农民的变与不变。
包产到户是土地集体所有权与农户承包经营权的“两权分置”,而目前在农村渐次开展的是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三权分置”的试点,把分散了的土地又集中起来,是另一场深刻的变革。
不知道是不是也要再等四十年,才会有反映和关怀这一场变革的影片出现。
1如果你看过《美国往事》,相信对上世纪20年代的美国并不陌生。
走私、黑社会、暴力、腐败,那个年代充斥着人性最底层的贪婪。
美国在自己的电影里喜欢鼓吹秩序和契约,那是什么导致了上世纪20年代的无序呢?
这要从1920年1月17日颁布的美国宪法第18号修正案——禁酒法案说起。
在那个年代,女性刚刚拥有了投票权,政治家纷纷向这个群体示好以换取支持。
而女性绝大多数不喜欢男人喝酒。
因为喝酒不仅价格昂贵,还会促使寻衅滋事。
重者家暴,轻者在外一夜情。
不让男人喝酒最好的方法就是禁酒。
于是在1月17日这一天,“禁酒”明确写进宪法里。
根据这项法律规定,凡是制造、售卖乃至于运输酒精含量超过0.5%以上的饮料皆属违法。
自己在家里喝酒不算犯法,但与朋友共饮或举行酒宴则属违法,最高可被罚款1000美元及监禁半年。
同时,21岁以上的人才能买到酒,并需要出示年龄证明,而且只能到限定的地方购买。
在一个毒品横行的国界里,酒业怎么可能因为宪法而完全根除?
随即酿酒、贩酒便转入地下,形成帮派,构建自己的势力范围,拉拢当地警方,形成腐败,犯罪率飙升。
在当时原本表现平平的黑社会,由于贩酒带来的暴利而迅速蔓延扩大。
以至于最后差点颠覆了美国的两党制。
直到1933年,罗斯福宣布废除“禁酒令”,黑社会势力才得到有效的控制。
经历了这13年,美国人开始思考保护多数人的利益就是民主吗?
多数人的想法就是正确的吗?
少数人的利益如果得不到保障,那会不会导致暴政呢?
就像《村戏》里奎疯子的“九亩半”一样。
23月27日,拿到龙标的《村戏》在北京也只是发起了点映。
至于为什么没有安排档期,不详。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河北太行山脚下。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解放了农村劳动力,激发村民种地的积极性。
然而如何分田?
成了人们最关心的问题。
村里奎疯子的女儿在文革时期偷吃大队花生,被奎疯子抓到后,不幸呛死。
为了保证村里来年供应救济粮,全村将其美化为大义灭亲,并让奎疯子上台讲述“灭亲”经过。
在狂热的时代下,人伦惨案被归结为时代楷模,村民得到了救济粮,奎疯子却彻底疯了,成了时代的悲剧。
然而时代的悲剧如洪流一般裹挟着奎疯子继续向前。
包产到户政策让村民觊觎起奎疯子手里九亩半的肥田。
王支书最开始拒绝分这九亩半,却在村民的民愤面前显得势单力薄,招架无门。
村民的意愿集中体现在路老鹤这个人物形象上,表面上为了集体的利益,其实为的是一己之私。
在利益面前,人们再一次表现出趋利性。
就在判断奎疯子到底疯没疯的当天夜里,原本神志逐渐恢复的奎疯子,被路老鹤背后捅刀,再次失智。
杀人诛心成功,人性彻底沦丧,将九亩半彻底纳入包产的版图中。
一个人物,却承担了两个时代的悲剧角色,剧本功底的扎实程度不得不令人赞叹。
作为集体的反面,奎疯子一直是“被民主”的,村民的利益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悬在奎疯子的头上。
为了大多数人的意愿,奎疯子要把女儿挨饿,归结到盗窃行为。
疯了以后,要把九亩半良田分给别人,自己以女儿生命换回来村民的救济粮,却在事后被同一批村民送进医院。
是谁杀了一个神智健全的人?
我想是“民主”。
3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在银幕上很少见了,似乎带着批判的眼光去看时代、社会、人性,是第五代导演扛着胶卷摄影机该干的事情。
时间来到2018年,人们似乎更愿意捧着爆米花在乌漆嘛黑的影院里傻笑。
而导演郑大圣却拉着人马跑到太行山脚下,去讲述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故事。
带着一股不合时宜又悲天悯人的情绪。
这种情绪似乎在改革开放40周年的当下,显得与主流格格不入。
那主流价值观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留给了观众。
作为一个艺术片,当然少不了艺术的表现手法。
整部电影只有在讲文革故事时,才出现绿色和红色。
两个颜色是时代的颜色,而回到现实,却变成了黑白。
加上个别镜头运用了蛇腹镜头,变相的画面诠释着一个扭曲的世界。
这些都是在表达方式上很亮色的地方。
我个人十分喜欢两场戏。
一场是奎疯子尾随村民,跟踪到榨油的作坊里。
耳边响起的是炮火连天的声音。
对于奎疯子,他从来没有离开那个打倒到苏修美帝的时代。
磨盘是隆隆的坦克声,拨开的花生是阵阵枪响。
村民平淡的生活于奎疯子便是无尽炼狱。
第二场是路老鹤打鼓唤醒奎疯子的戏。
一个固定镜头放在那里,就是让观众直视着奎疯子的变化。
随着节奏的改变,奎疯子慢慢恢复。
观众由屏气凝视到放下心来,直到路老鹤在奎疯子耳边抛出一句:《钟馗打鬼》打的不是鬼,是自己的女儿。
此时,观众才彻底意识到路老鹤的机关算尽,与奎疯子注定悲凉的命运。
一场戏节奏张弛有度,令人唏嘘万千。
当然,这是一部需要坐得住电影。
开始在还没有交代清楚人物关系的时候,矛盾冲突显得过于用力,而没有太多代入感,让人觉得不知所云。
叙事的过程很像一本小说,但是最害怕开头无法抓住人,如果是一本书,可能在开始时就放弃了。
唉,那么多人喜欢努力的匠气
这个题材是真的有戏,但我就还是始终对这种源于生活到永远和生活一样,不提高,不加工的糙戏有较大的不满。可能很多导演喜欢这个,用普通人演,好像真实,有股实在的土味,但这样让一个多两个小时的电影无法浓缩出高于生活的表达力,就是力道大欠火候。毕竟电影还是一门艺术,纪录片还要控制节奏和条理呢,对吧!还是要适当关注高于生活这个问题,尤其你想探讨深刻的时候。
没看懂
太油腻了,审美层面我跟这部电影应该属于敌对关系
人性本恶,所以当初逼迫奎疯子的那些村民现在面临分地的时候,集体忽略奎疯子的权利.那么好一个故事,非要用这种脸谱化的色调拍,毫无美感特别像鬼. 不需要那么大悲大喜,收敛一些,留白会更好看. 题材好,呈现方式我不喜欢.
找这个片的资源找了一年半之久,有段时间甚至见人就问能否找到《村戏》的资源,网上也有大批人也在找这个片,花钱也买不到。。。没想到这两天居然 终于 机缘巧合找到了,那一刻恨不能马上看完。 但或许是期待太大 太久?并没有想象和传言中那般好看,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尽管政治讽刺意味浓,有好几个镜头确实让人压抑,题材是好题材,故事也是好故事,但还是觉得冗长乏味,形式大于内容,我希望哪天能有幸和一个大师一起再看一遍顺便听讲解。目前只看出集体主义扼杀个人 摧残人性
陈腐,原谅我从标放提前离场
圆满就是政治,政治就有代价
“没有一个坏人,也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从历史的“村戏”到当下的“正戏”,令人更认同的是后半句。
文艺片也可以把故事讲好的……偶然看到榜单有这个推荐……然后找到资源……大概看了20分钟,完全没办法进入故事……然后看了简介,坚持到50分钟决定放弃,因为我不相信几乎一半的时间没讲好的故事能在另一半讲好。
你看那个花生,外黄皮红肉白,像不像国人。你看那个石碾,周而复始压过的痕迹,像不像历史。你看那个疯子,在疯狂的年代,反而活的最真实。你看那个颜色,在黑白颠倒的时代,红绿反而显得最不真实。你想那个戏台,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再想想台下的村民,像不像等着吃人血馒头的……
又一魔幻现实主义佳作,主题拍案叫绝,直指中国人集体主义软肋。
摄影花哨,寓言感泛滥,设计感密集,拍了广义上的人,没有看到个体的人。
影片批判的集体意识是旧时代的中国缩影。但事实上,向来利己主义作祟的中国人,却与集体意识形成了那个时代最猛烈的社会批判。郑导用戏中戏的方式,影射着故事的原委。揭露人性虚假下的丑恶,也展现了其极高的艺术修为。同时片中也用了大量的符号隐喻来充实内容和角色,只是故事和人物的容量都不饱满。
这是一场我们都疯了的戏,你我都入了戏,我们都要疯下去,疯了好;剧场毛画像下,人群打来闹去的一幕可太有意思了;
老师说虚假做作,明明都是真实的历史真实的人物,真实发生的事儿,为什么要如此刻意的表现出来呢~
总觉得这部电影优秀的地方主要来自原著,例如令人不寒而栗的小镇之恶;而似乎并不太必要的黑白处理、近乎于恐怖片的红绿配色、以及太琐碎的闪回,都来自导演。是真的有态度,但也真的太炫技了。或者说,某种程度上,表达的欲望太强烈了。
反应农村风貌改革变迁,有旧文学的感觉,但是没有艺术气息。
确实年度最佳
很戏剧化,但因此消解了煽情,强化了悲情。近两年国产独立电影优秀的作品其实多起来了,只是仍然难得在影院看到,这部是大象公社的点映场,看过后大家还会在现场讨论,非常棒的形式。希望以后会多起来吧。